负重擎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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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的人很多,我怕我干错点啥事让他看见又不给我留面子。雨一直在下,大型机械没法到达现场,夯路基,抬石砟,搬路料,都得手工操作。我们都甩掉雨衣,在雨水中一筐筐地扛着石砟,很快肩头就磨破了,让雨水一蜇生疼。从早上接到命令我们一直干到深夜,我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肩上扛着装满石砟的筐,腿有些软,脚下一滑,一个踉跄,眼看连人带筐就要栽倒。这时候,一个人从后面一把将我抱住,稳住神后,我感激地回过头来。由于大家都是在泥水里干活,个个都成了泥人,一时间我没有认出这个关键时候救了我一把的人,但这人接过我肩上的筐向前走的时候,我从那微驼的背影和熟悉的步态里,认出是自己的父亲。心里顿时涌起一种温暖,泪水刹那涌出,原来父亲一直就在我身边。我紧跑两步跟上父亲。
……
当线路修通后,线路两旁早已疲惫不堪的“泥人”们,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庄严地目送列车从抢修好的线路上缓缓驶过时,我看见每个人的眼里都闪动着泪花。我突然觉得此刻父亲和工友们已经与道砟融为一体。我们就是钢轨下面的道石,用血肉之躯撑起千里铁道线……
没有亲身经历你是想象不出当时的情景,也不会有那样的心境。当火车又发出轰隆隆的吼叫声时,我无限感慨,让我从内心感到了一种责任和自豪。那一刻,我理解了父亲。
父亲说过:人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受的罪越大越能磨练人的意志。苦地方谁也不想来,都不来线路谁来修,火车怎么跑,你是我的儿子你就得来。霸道得很,没有一点道理可讲。
讲到这儿,赵军含着笑意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而我在想,中国有句古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多少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宁可抛舍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也要为儿女争得一个好前程。似乎儿女的好前程就是他们唯一的成就,似乎儿女的前程就是他们最大的责任,儿女只要活得好过得好,哪怕自己每天吃糠咽菜也心满意足。但他们却没有看到他们的牺牲到底能换来什么?是对一生享用不尽精神上的富足还是浑浑噩噩物质上的索求。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是我的儿子,你就得来(4)
但赵军的父亲是个例外,他似乎违背了中国的古训。他难道不想儿子过得比他好,活得比他强?但他却用特殊的朴实的想法,让儿子继承他的“事业”。没有雄厚的资产,没有舒适的环境,他把儿子对他事业的继承看成是对他生命的一种延续,因为他已将自己的生命融入到道石和钢轨之中。他留给儿子的是一种无形的精神财富。
我知道赵军的笑意里含着对父亲、对老一辈福生庄养路人深深的理解。
他站起来,从身后的文件柜里抽出一个硬皮本,让我看。上面记录着每一次施工的人数、情况和姓名,他一一指给我。
这些都是工区里的退休老职工。尹四娃,车间主任尹常占的父亲。赵树生,我父亲。郑福年,车间副主任郑云典的父亲,闫凤有,巡道工闫继才的父亲。钟义,退休职工。还有好些退休职工,家都搬走了。退休好多年了,人退心不退,有事没事都在线路上转,几天不在线路上转一转,心里就不踏实。每次大型施工,工区都要聘老职工,干活的时候他们那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子认真劲,每次施工任务完成后,他们都高兴好多天,仿佛不出点汗不出些力就不舒服。我问过父亲图什么。父亲回答说等到了我这把岁数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据我了解,赵军自1995年来到福生庄养路工区当一名线路工起到2005年当工长的十年间,他历任班长、副工长,在较短的时间里超越了许多人包括父亲。不能不说这跨越中所蕴含的内容有多深刻,而这跨越的过程又是怎样的艰辛。但无论怎样,他都极好地诠释了父辈们献完青春献子孙的初衷,到了他父亲的岁数也许他会理解父亲的心情。这个年轻的工长笑起来有一种天真的孩子气儿。我说你就没想过离开这里?他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脸上的凝重与他的岁数不大相符。
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是全国的先进班组,我现在考虑的不是走不走的问题,而是考虑如何能把这个先进保持下去,担子不轻。不瞒你说,有的时候我都睡不着觉,感觉压力太大了。四代养路工人走着同样的路,干着同一种活,接触着每天不变的环境,天天看着一样的风景,在四季的变化和岁月的更迭中牺牲了多少才换来今天的成就。我真的不敢想,我得加倍努力,我得守住,如同守着前辈们打下的阵地一样。
我说你能理解前辈们的坚持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手托着腮,眼睛越过我的头顶向窗外望去。
应该能理解,五六十年代的历史背景不同于现在,那个时代所共有的情操和品德远不是我们现在人能拥有的。他们靠的是一种自觉自愿的朴素的情感,靠得是一种最真挚的热爱,我想只有这样,黄河沿岸才会飘荡着高亢的歌声,北大荒才会绿浪滚滚,吐鲁番的葡萄才能那样香甜,辽阔的草原才有骏马奔驰。我们今天的坚持,只能是一种坚守,靠的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精气神儿。但毕竟我们现在的条件要比他们那时好的多,如果坚守不住,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耻辱。
他的这番话让我吃惊不小。当他(他们)的同龄人在为了生意四处奔波,在舞厅和酒吧里挥霍精力,在祖国的大江南北实现价值,在低徊的音乐里浅斟慢饮享受人生的时候,他(他们)却沿着父辈的足迹,守在大山深处,把人生的全部都献给两条钢轨,我不由的肃然起敬。眼前这个年轻的工长在我眼里高大起来。
天黑了,外面的雨小了许多,赵军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片刻又返回来。叫我去吃饭。
饭菜很简单,生拌圆白菜丝,西红柿炒鸡蛋,肉炒芹菜,米饭。养路工们各捧着标着号的饭盆围着三张餐桌吃饭,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我们进去的时候,有吃完的已经开始陆续向外走。他们毫无例外地都穿着工作服,脸上都挂着憨憨的笑。很普通的人,很朴实的一群汉子。但是他们却创造了全路养路工区安全生产第一的纪录,60年无事故。追溯60年的历史,就是追寻半个多世纪的足迹,这是一个漫长的日子,它可以湮没一些人和事,还可以湮没时代变迁给人们带来的一些记忆。福生庄养路工区四代养路工们在60年里背负着时代穿越了历史,带着一身的骄傲与自豪走到今天,现在他们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状、火车头奖杯等400多项荣誉的获得者,这个骄人的成绩应该是他们共同用生命和汗水浇涛的。在这些荣誉的背后,浸透着怎样的艰辛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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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精神叫坚定(1)
1935年,由著名学者、作家雷洁琼、顾颉刚、郑振铎、冰心等组成旅行团在平绥线采风,著名作家冰心在其《平绥沿线旅行记》中有一段描述:“过福生庄站以东,山水奇伟,断岸千尺,河水萦回。车道即紧随山回路转处,曲折而前。时有深黑的悬崖,危立河畔,突兀之状,似欲横压车顶。”福生庄工区地处塞外大山深处,冻害、水害常年肆虐,夏季酷暑难耐,冬季严寒刺骨,春秋风沙不断。但恶劣的自然条件没有吓倒福生庄养路人,他们凭着坚韧、敢拼、无畏地精神,谱写出一曲曲感人至深的动人乐章。七十多年过去了,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几代养路人默默坚守着一种执著,背负重任不言苦,让这种精神像接力棒一样,在四代福生庄养路人手中传递,成为他们战胜困难、创造奇迹的一笔宝贵财富。
福生庄向北不足5公里,有一片“金海”………卓资山县金盆乡。在当时,不用说淘金,单将此地的沙子装袋子卖,干一天下来也能挣一二百块钱。一天一二百块钱对近在咫尺的福生庄养路工区的职工来说是什么概念?这对工区的职工来说难道没有冲击吗?让这些本来不富裕的职工们守着金窝子受笨苦,现实吗?但事实证明,福生庄养路工区的职工们愣是守着金窝子没有动摇。
向北望去,一重又一重的山挡住了我的视线,沉思中更想探知山背后的故事?
田永富书记直言不讳。
要说没冲击,那是不可能的,谁看见钱不动心。再说了,谁家也不富裕,富裕了也不会来受这罪。当时工区周围的村民们凡是能走动的全去淘金了,地就那么一片片地荒着,房就那么一家家地锁着。每天都有消息传来张三发了财李四淘着了金,发财的神话如同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不断撞击着工区职工们的心。虽然大家不说,可从那羡慕的眼神和嫉妒的表情中还是能看出来。工区领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这样下出,人心会散的。
工区组织大家学习,可台上开大会,台下开小会,职工们头扎在一起窃窃私语。每天上线路的时候,都能看到或步行或坐车前往金盆蜂拥而来的淘金人群。工区里一时弥漫着焦躁的气息,工人们干活也不似往日那般用心,一颗心时时冲着北方。
八十年代初,市场经济的大潮像滚滚洪流冲击着中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福生庄工区也没有幸免,金钱、物质的诱惑以势不可挡之式冲撞着每一个人的心,让人变得躁动、不安。
这也难怪职工们心上会长草,如果不长草就不正常了。但铁路是一个特殊的行业,有严密的组织和铁的纪律,一个萝卜一个坑,必须严格遵守。
那时候工区的工长名叫贾福元,是工区里第14任工长。二十多年前,那可是条好汉。为了收回这些长了翅膀的心,他可没少下功夫。
人是能栓住,但心是活的,心若长了翅膀,很难再收回来。但贾福元做到了,这激起我极大的兴趣,他是怎么做到的?养路工的工资并不高,而且多数养路工都是一人挣钱养活全家,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他们也想让家人过上充足富裕的生活,让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可这一切都需要钱。一分钱,可以难倒英雄汉,何况他们呢?
工区里有纪律,不能随便请假,更不能无故旷工,职工们想淘金不大可能,就有人动了卖沙子的念头。
有一种精神叫坚定(2)
贾工长就利用休息的时间,带着大家来到金矿,他要用事实来说话。百闻不如一见,那漫天遍野的人群让我们着实看傻了眼,河道里人挨人,人挤人。
山坡上到处是简陋的住所,不少人就在沙地里放着铺盖卷,夜里睡觉的时候打开,白天卷着,怕下雨,上面苫块大塑料布。连个烧开水的地方都没有,太苦了。
沙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卖,问了十多个人,没一个淘出金子来。
一个小伙子来了一个多月,买了近三千元的沙子,只淘出一块如小米粒般大小的沙金,现在他没钱了。带来的钱是东家借西家凑的,他说他不想回家,还想接着淘,不然的话回家后拿什么还债。说话的时候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别人淘过的沙子,别人一起身,他立马跑过去连水带沙装进口袋里,吃力地拖到自己的水槽旁。小伙子又黑又瘦,嘴唇上全是血口子。
回到工区,贾工长让大家谈感想。谁也不说话,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财不是谁想发就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