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就过时-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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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你爸爸得的是癌症,宣武医院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不信,根本不可能!爸爸好端端地坐在客厅看武打片呢。他从来不抽烟、不喝酒。10月,大家刚刚热热闹闹为他过了70大寿。而且只要我有时间就会带着二老四处品尝美味,这是他们的一大乐趣。爸爸是个地道的美食家,胃口极好、饭量惊人。跟他在一起吃饭简直是一种享受。他对每道菜评头论足,细心研究,吃得是滋滋有味,声声叫好,看得我们是兴高采烈,心甘情愿地掏腰包。这样乐观的人怎么会……
妈妈的眼泪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爸爸知道了吗?”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还没敢告诉他,怕他受不了。”妈妈的眼泪已经无法控制,“消化科的主任医生悄悄告诉我已经基本肯定是癌症了,让我跟外科联系,赶快手术。”
不能在房里耽搁太久,爸爸会起疑心的。我替妈妈抹去脸上的泪,却无法抹掉妈妈的伤心,“先别哭,给爸爸看见就瞒不住了。”妈妈看上去是那样无助,“有我呢,我来安排。”我安慰着,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走出房间,爸爸还在那儿坐着,“找着了吗?”
“找什么?”
“你不是稿子找不着了吗?”我这才反应过来,“可能忘在车里了吧。”
“三儿,”爸爸轻轻地唤我,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在钢琴上翻翻找找不敢看他。爸爸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说:“我复查的结果出来了,好像不是很乐观。”每当他有心事,总喜欢用一些谨慎的词。
“大夫怎么说?”我明知故问。
“大夫说‘长了一些新东西’,我有些担心是不是癌变了。”
爸爸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真相。“别乱说话,”我像训小孩儿一样打断了他,“我们再去别的医院检查一下,有比较才好做判断。”爸爸很乖地闭上了嘴,可脸上挂满了忧虑。
“医院,医院,哪个医院有熟人呢?”焦急中我猛然想到了王志,在“非典”期间他奔跑于各大医院,应该上上下下都很熟悉。躲进书房,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
2。两家医院做出相同的诊断(2)
“喂,我是王志。”他的声音轻松而快乐。
“我是朱迅。”憋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有事求你。”
第二天,我和妈妈陪爸爸去301医院检查,2天后,加急化验的结果出来了,诊断书上写着:“初中期结肠癌”。看看拍出的照片,癌变的地方就像是在肠道里翻着长出的一朵菜花,让人作呕心寒。两家一流的大医院,做出同样的诊断,已经再无侥幸可言,这开膛破腹的一刀是挨定了。
我跟妈妈商量有两条路。第一,瞒着父亲说是良性瘤,在宣武或301做手术;第二,直截了当地告诉爸爸病情,然后尽快送进位于潘家园的中国医学科学院的肿瘤医院做手术。家人都很了解,最终,瞒是瞒不住的。爸爸这一辈子经历了无数政治风浪和变革,他有一种特殊的敏锐。就在这时;王志从湖南出差回来了,他到家里看爸爸,聊了聊天,然后悄悄地跟我说:“告诉他吧,你爸爸很坚强!他已经感觉到了,再瞒无益。”
摊牌并不像想像的那样困难。爸爸看上去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一切,表示将全力配合医生的治疗。这几天一直背地里偷偷哭的妈妈,也变得坚强起来了,打电话把爸爸的病情告诉了二女儿和大女儿。她们听说后,以最快的速度分别从东京和多伦多飞回了北京。全家人拧成一股绳; 如临大敌、全力备战,与癌魔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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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个叫爸爸的人(1)
我隐约听到隔壁屋里有火车跑过的声响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得癌症?
肿瘤医院的病床极其紧张,就在焦急地等待的时候,台里通知我11月22日离京,随《正大综艺》摄制组到阿根廷出差20天拍摄阿根廷专辑。这是早在半年前就定下的事,这几天为了爸爸的病,早就急得把出差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可临出发了,若是请求组织上换人,办手续都来不及,势必耽误整个摄制组的行程。但这个时候我怎么走得开呢?急了,我找爸爸商量到底该怎么办。爸爸笑着说:“一旦住院了可就没好吃的了喽,怎么样?请老爸吃顿好的吧。”
爸爸自从知道自己生病后,平时谈笑风声的他变得有些少言寡语,好久没有提这样的要求了。难得他有好胃口,赶快找了家他最爱吃的上海菜馆。很久没有见他这样大吃了,哪里像个生病的样子,我却一口也吃不下。心里知道,他是在吃给我看呢。
吃完后他一抹嘴,很满足地打开了话匣子。“宝宝,能吃会做是福气啊,你看你瘦得像什么了?”他指着我,“你知道爸爸的这手好厨艺是在哪里练出来的吗?就是在拉丁美洲。我在那里住了6年,那时候你还在你妈的肚子里呢。”
幼年时候的事儿我还依稀记得些,其中就是没有爸爸的影子。记得妈妈说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被派驻拉丁美洲,直到我上小学他才回国。爸爸在那里采访了10多个国家。当时新中国和许多拉美国家都还没有建交,车马未动,记者先行。毛主席的一句“把地球管起来!”,让多少人满怀壮志,告别亲人,在六七十年代就走出国门,奔赴天涯海角,去铺铸新中国通向世界的道路。爸爸1958年进入新华社后不久也远走高飞了。遥远的拉丁美洲,有多少妈妈的思念和孩子们的迷惑。
在我上幼儿园时,当小朋友问我的爸爸在哪儿?我总会跺跺脚,“就在脚下,地球的那一边。”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一边是什么样子,但是一个叫爸爸的人偶尔会托人从地球的那一边带回几块包得金灿灿的巧克力。这可是件实实在在的新鲜事儿,因为我最小,也最受宠,总能分得多一些。我就像运动员捧着金牌一样,从早到晚都攥在手中,连睡觉都要把它们藏在被窝里。醒来后巧克力汁流了一枕头,染黑了枕巾上的小鸭。我哭着怪小鸭偷吃了我的“金牌”。
在我上了小学后的一天,妈妈带着我和姐姐去飞机场接一个叫爸爸的人,他从里面一出来就抱着我亲个不停,胡子茬儿扎扎的,好难受。我使劲地推他,无能为力地开始放声大哭。妈妈赶紧哄我:“快叫爸爸呀,忘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就是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爸爸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身上和行李包里往外掏:“这次我带回了好多巧克力,我说是送给小女儿的见面礼,海关的同志见到后都笑了。” 我脸上挂着泪,啃着巧克力,躲到了妈妈的身后。
一个大男人闯进了我的生活真是让我难受,妈妈从此晚上和爸爸在一起不陪我睡了。我还能隐约听到隔壁屋里有一种像火车跑过的声响,妈妈说那叫“呼噜”,以前家里从来没有住过男人,自然不会有这么怪异的声响。一天;我推开厕所门,看到爸爸站在马桶前,就十分好奇,非想转过去看看爸爸为什么要站着。爸爸急了,又不能马上走开。他用手挡我,结果指甲把我的眼角划出了血。
不过,事情还不算太坏,这个爸爸也有吸引我的地方。他做的菜很好吃,他讲的故事很动人。自从爸爸回家后,每天早上,我一睁眼就光着小脚跑到妈妈房间,赖在床上。 “妈妈争夺战”就此打响。爸爸被我吵醒后,总是宽容地让我骑在他略略隆起的肚子上,我缠着他讲地球那一边的故事,这是唯一能解决“争端”的方式。于是,父亲带着我踏上了“南美的神秘之旅”。亚马逊丛林里人与野兽的搏斗; 安第斯山脉上终年的积雪; 南美有趣的故事与古代遗迹,这些都是我童年魂牵梦萦的地方。
“三儿,”爸爸的呼唤让我从回忆中转过神来,“小时候我给你讲的那些故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时觉得你好了不起啊,还看到过野人呢。”
“有些是我编来哄你玩的。”爸爸失笑,“当时你还很小,我在那边很惦念你妈妈和3个孩子。可是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要复杂得多。三三,能去这么远的地方真是机会难得!你应该自己亲眼去看看现在的南美洲跟小时候爸爸讲给你听的一样不一样。爸爸在那儿工作了那么多年,对那片土地和人民很有感情……”
这个时候他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带上一万个不放心,我离开病重的父亲,踏上了遥远的南美之旅。整整20天,从没有感觉过竟然那样漫长。在王志和家人的努力下,父亲住进了肿瘤医院,并定于12月8日开刀切除结肠内的恶性肿瘤。可我12月11日才能回北京,这让我心急如焚!从国内带去的手机在阿根廷打不通,时差有10多个小时。北京时间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阿根廷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清晨。今天摄制组要拍摄一种很刺激的探险活动——在地球上少数仍在移动的莫雷诺冰川上攀登、行走。出发前我又拨通了爸爸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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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个叫爸爸的人(2)
“爸!……”我觉得自己的声音焦急而无力。
“三三,你还好吗?” 听到父亲的声音我简直要哭出来,我远在地球的另一端遥不可及、爱莫能助。“爸爸这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你别担心。”
“我马上要出发去冰川了,再过两天就会回去,你一定要坚强些!” 我声音发颤。
“好!我的女儿长大了,冰川是个有危险性的地方,你路上要小心,我等你回来讲故事。” 爸爸轻笑,却也无力继续说下去,把电话递给了身旁的人。
“放心吧,” 王志的声音让我感到宽慰,“我明天请了假,会在这里守着。爸爸是老共产党员了,心态好极了!”
“让你费心了,” 我知道他很忙,但这个时候王志就是救命稻草,我怎么肯放手。“医生护士都嘱咐清楚了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他犹豫了一下,“我跟他们说是我爸爸。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说出的同时,我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在这种时候别说是爸爸,就说是爷爷我也认了。
“朱迅,出发了!”领队林锋在喊我。
“拜托你了!” 我哭出了声。
地点 阿根廷莫雷诺大冰川
这是南美大陆上的绝景,进入冰川国家公园后,经过一段水路,就是穿越原始森林的徒步行进。莫雷诺大冰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不时传来低沉的冰块爆裂声。我们的向导是一位当地的冰川专家,他有一个和台湾女作家三毛的丈夫一样的名字——荷西。荷西告诉我这是地球上唯一一条至今还以每天2米的速度向前推动的活冰川。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我们还可以看到地球上稀有的,但却无比壮观的冰川大崩落的宏伟景观。
今天我真的需要好运气。路上有一尊用木头刻的印第安人头状的雕像,黑黑的,打着结的头发垂到胸前,瞪着眼睛看着过往的每一个人,样子实在很可怕。荷西煞有介事地说,这位是当地的守护神,要亲吻他才可以有好运气。我毫不犹豫地把脸凑了过去,虔诚地吻他。不管他的神力是否能远及地球另一端的中国,我还是祈求他保佑我病重的父亲。
冰川探险缓慢而艰难,穿上笨重的冰爪,拄着形状怪异的冰镐,手脚并用地攀登前行。阳光照射,冰川反射出梦幻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