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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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父放心吧!朕自从上一次,失性乱为,想起来便悔恨无地。这回,那个老匹夫竟敢置国事于不顾,为一己之私惑乱朝纲,使相父与朕的北伐大业毁于一旦,朕想起来,恨不得将老匹夫食肉寝皮!”
孔明淡淡的笑望着刘禅,可是从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神情,却让刘禅有些惶然。
“相父,你说,朕如今,可与先帝一比么?”他试探着,眼中跳动着热切的希望。
孔明放下他的手,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却轻轻说:“不能。”
刘禅眼中的热切暗淡下去,低了头,徐徐说:“当然,只有先帝与相父,才是真正的鱼水君臣……相父这样的经纬之才,也只有辅佐先帝那样的英武之主,才算没有糟蹋……”
孔明打量着刘禅,拍拍他的腿:“不,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天纵聪明,志量弘廓,可是,陛下却没有经历过先帝之世,先帝于人世苍桑炎凉,人间百态,虽未阅尽,几欲穷通。他辗转诸侯,数盟敌友,其识人用事,早非常人能及,就是亮,也差之千里。”
孔明小声地赞叹着,刘禅慢慢抬起头:“是呀,朕有时回想起父皇在世的时候,看他与每一个人都是那么随和亲切,可是每一个人却都又对他敬畏有加,他处理一件事,有时竟像是随心所欲,可是,竟为相父理政铺了通天之途。朕这一回也想学学父皇,杀了那个李严,替相父出气,为朝纲正声,可是,为何朕就总是得不到相父的首肯呢?”
“因为,先帝处事在用人,不在杀人。”孔明看住刘禅,目光亮起来。
刘禅玩味着孔明的话,呆呆地望着他。
“陛下还记得刘子初否?”孔明问。
“刘子初……”刘禅略抬起头,“当然记得……那是个经略奇才。”
“陛下可知,这个经略奇人,当年是如何被先帝收为己用的?”
刘禅茫然的望着孔明,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十五年前。
左将军府中,刘备挽着袖子,露着一双长长的胳膊,撩着袍襟呼呼地扇着风,一边抱怨着:“这川中热起来,比荆州是一点不差,你看看,这后背都湿了三回!”
简雍一把摘了冠带,四下里扭头搜寻着:“快,快拿点解渴的东西来,嗓子要冒烟啦!我说玄德,以后你出行少带着我,还以为是美差,赶情这么受罪。”
“多亏带你这个活宝出去,这大旱天,没有你这个东西解闷,我还捂得长了毛儿了呢!”
说着话,侍婢仆从鱼贯而入,托着擦得铮亮的雕水纹的托盘,里面放着阴森森凉丝丝的陈年冰。
“哈哈!”刘备一下子跳起来,顺手扯开了袍子,赤着背,用手把那凉气往身刮着:“这个东西哪儿来的?稀罕!”
侍婢看着他抿嘴笑着:“回主公,这是原来季玉将军命人在府里深挖的冰窨,专为暑热时取来解热的。”
刘备敞着胸,深深吸了口气:“我这个兄弟,可真会享福啊!唉,可惜,在南郡,可没这个好事喽。”
“不见得。”简雍持着一把纫扇呼呼扇着:“人家用银子再挖一个也是可以,这享福的人到了哪儿也是会享福。”
“对对!”刘备点头:“你呀,你把这话跟我们那位大军师也说说,那就是个一点不会享福的人。”
“哎!你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
正说着,简雍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瞪着窗外,急急地从衣架上抄起了冠帽:“不好不好……”
“怎么了?见鬼了?”刘备扭着头。
忽然他也发现了,院子里白羽一闪,一袭白衣向着这边飘然而来。他蹭地跳起来,对着侍者一个劲儿地招手:“快,快过来帮帮忙,”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
简雍系着头巾哈哈大笑起来:“玄德亦惧军师乎?”
刘备整着大带:“岂有此理,我不过是怕他又是一番道理讲下来,大热天的,你说,你说是不是?”
屋中的两人互相打趣,不提防门外打雷似的一声:“休拦着我!我非找大哥要个说法!”
刘备蒙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就是再错,也不能把那样天悬地殊的两个人看混呀。
正自纳罕,帘子刷地一下被挑开了,张飞带着一股热风闯进了屋子,刘备不禁往后仰了仰,似是在躲避他的灼人的热浪。
“大哥!宪和!你们都回来啦!正好,气死老张啦!”张飞一坐在座中,夺过简雍手中的扇子扇着。
刘备刚要说什么,帘笼又一起,孔明白衣羽扇地闪进了视线,先向着自己彬彬一礼,后又向着简雍执扇拱手,然后才向着张飞笑道:“三将军不要这么生气嘛。”
刘备一会儿看看孔明,一会儿又看看张飞,不明就里:“你们这是唱得哪出?”
孔明摇着羽扇:“也没有什么,三将军一向雅敬士大夫,刘子初事主公而不乐,三将军特去亲近,未料……子初一时未醒嘛。”'
“军师不要替那个匹夫开脱!老张看得起他,巴巴的上赶了前去,那个狗东西竟然对老张不理不睬,下巴要撅上天,不是军师拦着,老子这一蛇矛让他前后两个窟窿!!”
张飞还要往下说,刘备忽然摇着手:“又是那个刘巴!孔明真是,就偏看上他了!”说着,转过头向着侍从们吩咐:“天太热,这茶热嘟嘟的,有没有什么爽口的?”
一个侍从想了想,忽而展颜笑说:“对了,原先季玉将军府上夏天做的一种梅子酪,又凉又去火,我去拿来主公试试?”
张飞一挥大手:“什么他娘的酪,去打些井水来喝着干脆!”
刘备摇头苦笑,挥手命人去取。少时这侍从便带着人捧着锍金盘进来,盘里放着四只盘螭云纹盏,晶莹润泽,盏中盛着便是那梅子酪了。侍从恭恭敬敬地将酪送在四人面前,孔明持起盏看看,只见通红如霞,芬泽如醇,甜香清新,又丝丝浸着些凉意,着实可爱,喝一口,酸中带甜,冰凉爽口。不禁连连点头。
刘备见孔明称许,便也喝了一口,抹了抹胡子:“当真是不错,刘季玉呀,这心思全花在这上面了。”
张飞一口便干了,直着嗓子叫:“这一小碗够你的还是够我的?有多少?全拿来就是了!”
刘备孔明都笑了:“是了,全取了来!让三将军吃痛快消气。”
封在坛子中的梅子酪抱来了,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吃得痛快,暑气全无。
刘备倒在榻上斜眼看着孔明:“军师,你说,你这是第几次请刘子初了?”
孔明笑笑:“亮也记不得了,算上荆州的时候,总有三四次了,无妨,亮之诚意,可断金石!”
刘备得意地翻了个身向着简雍:“唉,这个请人的耐心,全天下,当属刘玄德了。”
“亮正是在学主公你嘛。”孔明忙接上一句。
刘备坐起来:“军师呀,这个耐心与诚意,是要因人而异,他刘巴不是你诸葛孔明。这个人,我看呐,是越敬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怎么?”孔明担心地看着刘备。
“你放心,我的大军师,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不过嘛,军师和三弟办不到的事,我刘玄德却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办到。”刘备眯着眼望着窗外,一只脚蹬在榻沿上,一脸的得意。
孔明不禁失笑,张飞站起身:“大哥,那个腐儒不理也罢。”
刘备不语,嘴里似是哼着什么,眼睛在屋里漫不经心地巡视。
孔明盯了他一会儿,忽笑出声来:“亮也在主公面前夸个口,最终让刘子初回心转意,必是诸葛孔明。”
“好!”刘备一拍床榻,“当着三弟与宪和,我和军师打个赌,看谁先服了刘巴。”
四人正在议论,主簿进来回事,却说刘子初有事来见。
四人相视而笑,张飞叉着腰:“老子的,他倒也来了,莫不是来告俺的状?”
刘备站起来,长胳膊推着三个:“你们,你们先到屏风后躲躲,看我怎么制服了这个怪人。”
孔明笑摇着羽扇往里去,张飞大踏步地走了。简雍进去又转回来,一把拎起了案子上的残下的梅子酪:“我边吃边看。”
刘巴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进来了,骄阳烤得他的火气更大了些,区区一个张飞,竟也纠缠着他来说经纶学问,笑话!我倒要让荆州人看看,便是刘备,也未在我刘巴的眼中!
甩着大带迈着大步,白浪游龙配叮冬作响。
进了屋,本想着一揖不拜,可一抬头,却对上了刘备凌利的目光,像一只鹰隼看住了猎物。
刘巴愣了愣,气焰竟灭了一半,一躬到地:“巴见过左将军。”
半晌无声,刘巴悄悄抬头,刘备仍如前那样看着他,说不清目光中有何吓人的东西。
屋里一下子静得让人不安。
“子初何事见教?”刘备终于开口了。阴森森的。
刘巴深吸了口气:“左将军,蒙您不弃,拔巴于微末,是我愚钝,不堪左将军驱驰。”恢复了些自命不凡的神情。
又是一阵安静,刘备坐得正了些,目光仍未缓和:“子初识得张益德否?”
刘巴一愣,片刻他在身前搭了手,仰起脸:“军中武夫,何足道哉?”
“那诸葛孔明呢?”未待刘巴话音落地,刘备又补上一句。
“不过是耕隐之士耳。”
“狂徒!”刘备将案上的铜香炉飞了下来。贴着刘巴的头皮蹭了过去,啪地撞在了对面的铜镜上。
刘巴从未想过一向宽仁的刘使君会有如此举动,一时间手足无措地盯着刘备,不知他还有何举动。
果然,刘备气极败坏地站起了身,伸手抄起一柄琉金杵:“我也看出来了,孔明三番四次求你出仕,你是摆足了架子,看不起刘玄德是不是?曹操那个汉贼才是你的主子!”
刘备狠狠地骂着,一下子打了过来,吓得刘巴伸出手:“使君息怒,左将军息怒,主公——”。
刘备像是没听见,一杵下来,红木案砸了个口子,盘盏乱飞。
刘巴跳躲着:“主公息怒,且听下情——”他嗓子有些哑,在益州这些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有的让你去保国贼,不如先结果了你,倒省得为虎作伥!”刘备提着杵绕着厅柱追着。
刘巴更唬得魂不附体,一个脚跟不稳,被沉香扶手绊倒在地,眼瞅着刘备的大杵带着风声横扫过来了。刘巴闭起眼,只听得一声:“主公息怒。”
接着是一阵纷乱,哎哟一声,金杵落地的声音,惊呼声,脚步声。
刘巴睁开眼,却看见诸葛亮挡在他前面,两手捂着胸口,弯着腰,刘备两手扶着他的肩大声问:“打着你了?打哪了?”
孔明不说话,却哇的一声,向着地上吐了口血,屋里的人顿时变色,刘巴心想:完了,这下真的要死了。
刘玄德举着琉金杵上演了一出“明帝杖责药崧”的好戏,本想让刘子初也钻到榻下哀哀求饶,显一显他左将军、宜城亭侯、大汉皇叔的威风,哪知道,半路杀出个诸葛亮来,那原本对着刘巴旁边描漆扶手砸下去的大杵,就把那位诸葛孔明砸吐了血,手捧着胸腹弯下了身子,紧皱双眉。
屏风后早就闪出了简宪和与张益德,扶住了孔明,刘备扔了杵,扎着手,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