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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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赶紧走上去扶住他:“哎呀,军师不必多礼了。”说着便揭开他的领子:“我看看伤得怎么样?”孔明脖子上那道大紫印子还是挺吓人的,刘备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眼睛里是又恨又疼。忽地站起来,走到黄夫人面前:“夫人,这可真不是刘备打的。”
黄夫人想笑又不好笑,只得点着头:“主公,不要紧,我给他上了药了。主公,让孔明陪你说话,我让下面去准备些夜点。”
刘备忙说:“不用劳烦夫人了。我呆不住的。”
黄夫人向刘备道了万福,开门出去,心里想:什么呆不住,我看今天晚上是走不了了。苦笑一声,向外面走去。
屋里只留下君臣两个人。孔明老老实实地坐着,仍是那张笑意轻扬的表情。刘备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歪过头,偷着瞄上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见孔明不开口,他坐在了座位上,叹了一声:“唉,军师恨死我了吧。”
“岂敢,我是待罪之人,哪里敢恨主公你呀。”孔明特别的谦虚。让刘备心里发紧。
“你,不要得理不让人。”小声地说着。
孔明也装模做样地长叹了一声:“唉,我反躬自省呐。又是私通敌国,又是恃宠而骄。我实在是该杀呀。”
刘备恨恨地看着他,无话可说。孔明慢慢从怀里把那个锦盒又掏出来:“唉,这么重要的东西,可惜主公那时候忙着收拾我,看都不看。”刘备看着那个锦盒。孔明轻轻送过来,刘备又望望他,接在手里,打开,取出了孙权的书信。
他一边看一边在脸上绽出笑容,看毕将书信啪地放在桌子上:“孙权答应我们取下西川再讨荆州了?”
孔明不说话,只是笑望着他。刘备有些激动:“军师,你是神人,大功一件。不,奇功一件。”
孔明摇头:“什么神人,罪人。三条死罪。第一么……”
“好了好了。”刘备坐过来,挨近孔明:“好军师,我错了,下不为例。”孔明笑而不语。刘备有点讨好似的说:“我也是真急呀,我生怕你出事么。唉!我也是,我们家军师是谁?嗯?大名鼎鼎的卧龙!!有谁能动我家军师?!”
孔明摇头:“不然,我在江东,孙权差点杀了我,本来是首尾全功,却不料,横生枝节。”
“哦?”刘备又紧张了:“怎么?”
孔明看住刘备:“本来我祭吊周瑜,已获江东文武谅解。不料啊,孙权竟在这时得报,说呀,荆州水军已经前进了三十里了。我好容易周旋过去,方要走,这时呀,孙权又说:‘你别走了,我妹被监禁了。’要不是我的三寸舌敌得过,唉,主公。”孔明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睛:“你我君臣就不能见面了。”
刘备倒是真的听愣了,他是无比的后怕。以至于手都有点发凉了。半晌方喃喃着:“多亏了苍天保佑。刘备真是糊涂了。”忽然,他又生气地转过脸:“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给我写那样的信?”
“什么信?”
刘备又愤愤然了:“什么叫‘亮若不幸’?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孔明收住了笑容,正襟而坐,十分真诚地看着他的主公:“创立霸业,生死一瞬,虽然把握十足,也要留有余地。倘若我真的死了,却没有给主公留下只言片语,那……”
刘备却是凄然一笑:“你死了?你以为你死了你信上所说的治国大论我就能听进去么?你死了,无论如何,我要起兵报仇!”
孔明好像对他的话并不惊讶,微叹了一声:“唉,主公想过没有,起兵报仇,可能取胜?”
刘备还是那抹凄然的笑:“我不管胜负,只要不负知己,何论胜负?”
“那主公的霸业呢?”
刘备摇摇头,半晌,他坐直了身子,长出一口气,转过头望着孔明,眼神十分慈爱:“孔明啊,你虽然神机妙算,但是你不懂,最让我快乐的是什么?”孔明看着他。
刘备轻笑一声:“患难相从的朋友知己相濡以沫,生死与共,这是最大的欢乐。少了一个,纵有天下,不为乐也。”
孔明注视着他,半晌无语,既万分感动,又忧虑重重。君主多情重义,实是难得,但是,打天下,当舍得舍,仁慈过甚,终难成大业啊。我当初跟着这个人,是为了他这一份情义,看来,今后毁了这大业的,也许也是这份情义吧。
沉默良久,刘备笑了:“孔明啊,你走了半个月了吧,我真想你啊。你还别说,你那个笑特别的不怀好意,但是,看不见你那个笑了,我竟然坐立不安了。”
“是吗?”孔明也笑起来:“主公想我了?那还打我打得那么卖力?”
“你没良心,我打你一下了吗?那是你自己。”
房门外,子安望着映在窗子上的两个人影,谈笑风生,又望望天色。正这时,黄夫人带着侍女轻轻走过来。
子安问:“夫人,主公说呆不住,两个时辰了。”
黄夫人笑笑:“行了,我让绿绮送了被子来了,你回头拿进去,让他们洗漱了吧,今天主公走不了了。唉。”
夜深人静,月色透过窗棂洒到床榻上,孔明抱膝而坐没有一点睡意。直直地看着起了鼾声的刘备。这半个月没见,真的,主公竟老了很多,两鬓添了好几缕银霜,眼窝也陷进去了。
真是着急了呢。唉。孔明轻轻地伸过手,替他掖掖被子,无奈地笑了笑:主公啊,你的后帐还得我去给你找啊。孙夫人搬出了郡府,竟筑起了孙夫人城,不与你同宿了。大才庞士元被你丢在了耒阳县,想必肺快气炸了。说你不谙世事,你又像个慈爱的父亲。说你老于城府,你又鲁莽得像个孩子。
刘备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里含混着:“睡吧,晚了。不说了,我十多天没睡好了。”
孔明又笑了,故意在他耳边说:“再聊会儿吧。”
刘备微微睁开眼:“嗯?聊?明天,啊,听话,明天再聊。你不到三十,我快五十了,老了。没精力了。你也睡吧。”
孔明深吸了口气,躺下,直望着账顶:主公老了,真的老了,时不我待。曹操老了,可他有了中原。孙权比我还小一岁,可是江东已是物富民丰。要快呀,不然……唉,主公,你不愿干的,我来替你干吧。要快呀。
第二天清晨,刘备睁开了眼,半榻已空。子安进来伺候,刘备穿着衣服:“军师呢?”
子安笑了笑:“天一亮就走了。”
刘备皱着眉:“又走了,上哪儿了?”
“耒阳县。去接庞军师。”
刘备用手搓着脸:“唉,忙什么嘛。快,我洗漱了追他去。”
子安忙说:“不用了,这是先生给您的信。”
刘备接过来展开:
主公,庞士元到日,即委军师之任可矣。亮暂不回江陵,驻防四郡,广积钱粮,以备西征。时不我待。
刘备轻轻将信折好,回身望望榻里,仿佛孔明仍高卧未起。他眼睛发酸,用手摸摸那个枕头,拍了拍,默默起身。走出屋去,一阵晨风吹面,让他抖擞了精神。大步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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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棺椁入土了,大王……”
侍者小声地在刘备耳旁说。
双眼一直含着泪,呆呆地望着那静静放入坑穴的棺木,抬手将被风吹起来的一缕白发拢了拢,默默地迈步上前。有些费劲地弯腰,用力地抓起了一把泥土。刘备的手有些颤,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唇却僵冷地张不开。旁边的随员过来挽住他,他轻轻地摆脱了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更专注地望着那黑漆的木棺,半晌,缓缓地扬起手,一阵风过,那泥土吹散了,顺着刘备的指缝洒了下来。扑扑地落在了棺木上。
祭礼高唱着:“封穴——”。
二十名虎贲齐齐地扬起了锹镐,霎时哭声一片。
刘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声地叹息着:“公佑……走好。”
一连几天,刘备的脸上始终如成都的天气,阴气森森。那个随和平易,又豪爽慈祥的老人像是变了个人。时常一个人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汉中王府的花园里发愣。侍者们也是面面相觑,无论说什么,刘备总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淡淡地一笑,随即又回整了面容。
他靠在湖心小亭的栏杆上,闭着眼,眼前尽是孙乾那忠厚、和善的面庞。那个在他极端困顿时,一次次让他渡过难关的人,如今也离他而去了。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往外浸着。刘备也不去擦,只管让它流。
“启奏大王。”
刘备闭着眼,一动不动。
“军师将军巡视东川已回,在宫外候见。”
眼睛使劲地闭紧了,猛地睁开,刷地站起身,急急地往外走。恨回廊九曲太长,怨深宫千重愈密。到了后来,竟似小跑一般了。
孔明在外殿等着刘备,羽扇轻摇着,昔日那个自信满满的、唇边永远漾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的年轻军师,如今更添了成熟、智慧的风度。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孔明从座位上起身,及至见到了刘备,他趋步迎了上去,恭敬地欲行大礼。
“大王……”。
刘备没有容他倒身下拜,双手将他的肩抱住,“孔明,你可回来了。”泪水打开了匣门,没有止意。“公佑……殁了。”
孔明的眼睛也红了。他搀着刘备,安抚着他。“大王节哀。”
刘备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拉着孔明的手,“你跟我来。”
两个人又顺着弯曲的回廊向着湖心小亭的方向走去,到了亭子里,刘备的情绪平稳多了。孔明扶着他坐下,自己退在一旁侍立着。刘备擦着眼睛,不满地望着他,用手示意着,让他坐下来。孔明又施了一礼:“臣谢坐。”方规规矩矩地坐了。
刘备吩咐侍者去拿果品,为孔明烹茶。孔明又起身欲谢,刘备有些着恼,侧着脸冷冷地望着他:“军师好像和我越来越生分了?”
孔明看了看刘备,笑了笑。未置可否。
刘备又缓和了眼神,拉过孔明的手拍了拍:“别和我生分。你这样,让我不自在。”
孔明小声地说:“如今,您已是汉中王了。行止若无分寸,会让朝臣无状,无状则神散,神散则做事不专……”
“好了好了,我懂,我都懂。”刘备苦笑着。“可是这里有别人吗?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我告诉你诸葛孔明,现在你必须给我随便点!”
孔明盯着他半晌,刘备一点也不回避他的目光,仿佛是个执拗的孩子,孔明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好好。遵命。”
说着,将身子向后一仰,双腿屈起,两手抱住了膝。然后又看看刘备,仿佛在问:“这总行了吧?”
刘备对他这个姿势十分满意。脸上又见笑意,摇摇头:“孔明,你知道吗?你变了,我有时候都怕见你。”
“哈!这可不要乱说。大王……”
“你看,又来了吧,什么大王?我听着就跟叫土匪似的。”
“主公。”
“嗯。这个好。你看人家益德,见了我就是‘大哥’,痛快,我一听见这个,我心里就跟打开两扇门似的了。”
孔明摇摇头:“主公,亮有言在先,当着旁人,我可不能如此。”
刘备笑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