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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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蠡迹挛及伞
孔明不再看刘禅,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御座旁的申屠:“内侍总管。”
申屠忙甩开了拂尘,几步走到孔明身边:“丞相有何钧旨?”
“申总管,你曾侍先帝,内统皇帝后宫,陛下近日,是受何人挑唆,你一定知道。”孔明严肃地望着他。
申屠看了看刘禅,拌衣而跪:“回丞相,原内宫李真,近一月来不离陛下左右。”
真奴儿此时竟全身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完了,全结束了。一句想出人头地的话,让他做起了飞升的美梦。他随着这个梦境越飞越远了。即使他知道这是个梦,他却不愿意醒来。今天,该醒了。他迈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走下金阶,跪在了刘禅的面前。
“陛下。奴才李真,不能再伺候陛下了。”他将头枕在手上。静待着发落。
孔明向着申屠点点头,申屠退回原地。孔明并未看地上的李真,只是吩咐着:“御林郎何在?”
一身金甲的殿前武士叉手施礼,刘禅站起来:“相父,相父,念他一念之差,饶了他这一次。他是无知,逞口舌之便,相父向来仁慈,放他一条生路吧。”
李真猛地抬起头,泪水顺着面颊打落下来。
孔明望着刘禅:“逞口舌之便,坏陛下江山,此等奸人,焉得放过?”
朝中的文武瞪大眼睛望着孔明,他们好似不认识这个温文儒雅的丞相了,在他们的记忆之中,丞相永远是谦恭的,对幼主永远是尊崇的,可是今天,今天的丞相却让人感到有些可怕。
“带下去,斩!”轻轻的一个字,孔明说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真奴儿像地一件衣服,被武人拖出去了。
刘禅望着他的影子,浑身冰冷,他不知道下一个被拖出去的,是否是他。
“陛下。”孔明又一次躬身施礼。
刘禅直瞪着孔明,看得出来,他完全被恐惧笼罩住了。
“请陛下下旨,着李严速返汉中,着办军需,不必入朝。”刘禅好像没有听清孔明说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孔明转过身:“蒋公琰,”蒋琬出班施礼。
“速去拟旨。”孔明只扔出了这四个字。他平了口气,望着满朝的大臣:“陛下年轻,众位大人需要明察是非秋毫,不使陛下身边有小人做祟,今李真祸乱朝纲,尚书台竟不知觉,未能及时清理君侧,当罚俸半年,以戒将来!”
众人伏伏在地,施礼告罪。
孔明回头望着刘禅,刘禅现在可以说是蜷在了座上,目光之中充满了无助。
“陛下,望陛下更求闻达,近贤远奸,是臣等之幸。”孔明跪倒在地,说毕又伏下身子:“今日不早,我等恭送陛下退朝还宫。”
在百官的山呼中,刘禅被申屠和宫人搀起来,他已没了来时的威仪。
心在巨烈地撞击着胸膛,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来回地盘环着:“诸葛亮,真的要反了吗?”
一连几天,刘禅躲在后宫的销金帐里,将御榻四角的罗幔低低地垂挂起来,把本就昏冥的光线也挡在外面。
太监和宫女们静静地站在有些空寂的殿宇中,玉炉宝鼎吐出的龙涎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让人神思恍惚的气息。
太静了,刘禅的耳边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仿佛要撞出胸口,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安魂汤喝了两大盏,意识模糊起来时,脑海里却被真奴儿一张惨白绝望的脸充斥着,那个曾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忙前顾后的生命,就那么被那个高大的,像金刚似的御林卫士扯死狗一样的拖出去了,从此再无了声息。刘禅此时真切地感到,原来一个生命的消失是如此的简单。
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个声音时时响在他的耳边,扰得他整个人都像是飘在空中,不能落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忆的闸门打开了,这样一段往事无数次在他脑子里回闪。
他悄悄地躲开了养娘,跑到父亲议事的前厅,军师也在,两个人好像正在说着什么。他扒着门向里探头张望。
父亲叹了口气:“唉,天子自幼受制于董贼,今又陷缧绁于许昌,曹孟德当真是心狠手辣,董贵妃身怀六甲,也难逃一死,国舅一门六百余口,无一幸免。”
他还能忆起四叔那结实的胸膛,可是,四叔现在已经被成都的那一丘陵墓代替。
他也还记得三叔钢针似的胡子,说实话,被他抱在怀里并不舒服,可是刘禅现在却向往极了。三叔,三叔,三叔已经身首异处……
还有,还有那个人,也曾被他抱在怀里过,那个胸怀不算宽大,可是却那样让人留恋。留恋那领白衣上,永远是淡淡的皂角洗过的味道,不像三叔那样永远是浓浓的酒气。
可是,这个胸膛,如今,还是自己栖息的地方吗?
刘禅静静地躺着,一任泪水滑过眼角,渗入绣枕中。
“父亲,父亲。你如果还在,我该是多么的幸福。”刘禅现在,真的是想念起父亲那长长的手臂来了。尽管父亲很少抱过他。但是,那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人,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来人。”刘禅坐起来。无力地叫了一声。申屠一直在外面守候着,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陛下。”
刘禅看了他一眼,好像微叹了一声:“去打水,为朕梳洗,更衣,朕要去惠陵祭祀先帝。”
申屠躬下身子:“是。”
方退了几步,刘禅抬手叫住他:“不要惊动太庙的官员,也不要车驾,就是你,跟我走一趟。”
申屠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看了看皇帝的表情,转身退下去了。
郊外的风很清爽,吹着刘禅滚烫的面颊,让他一阵舒服。下了马,沿着甬路慢慢向里走着。两旁的石人石马庄严肃穆地把他迎过来,又送过去,刘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心里却觉得,自己离父亲越来越近了,他几乎觉得,自己推开那寝殿的门,父亲就会迎过来,张开两臂,热热地唤他一声:“阿斗!”
泪,泉水似的涌出来,刘禅也不去擦,他走着,走着。只想快点扑进父亲的怀里去。
登上数几十级台阶,刘禅静静地立在寝殿门前。抹了抹眼睛。申屠紧走几步推开了殿门。
两个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殿里还有一个人,也是静静地跪坐在刘备巨大的画像前。头不着冠,只一枝竹簪别着略带花白的发髻,一身玄色的长衣,下摆流畅地铺在席上,衬得面庞越发苍白。神色越发淡然而凝重。
深色的衣摆上,一枚玉佩安静地放出温润的光晕。和旁边的白羽扇搭配得这般谐调。
席前的小几上,瑶琴横枕,余香未散。一个小小的鹤嘴碧玉壶,一只莲叶攒心杯。也是安静地放在一边。
刘禅怔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该退出去。他僵立在门前。
殿中的人慢慢转过身,伏了下去。
“臣在此等候陛下两天了。”
刘禅稳了稳心神,示意申屠在门外等候,他迈开有些抖的腿跨了进去,向着那人伸出手:“相父……平身。”
孔明抬起身子,望了望刘禅,眼睛里流露出心痛的神色。
刘禅体味着孔明的目光,那目光让他不再颤抖,甚至让他有些感动。他张开口,但声音也是颤的:“相父……也在这里。”
孔明仍注视着他,然后,提起鹤嘴小壶斟了一杯酒。“臣在此专等陛下,以谢前日不敬之罪。”
孔明拾起杯子,微笑着望着刘禅:“陛下,臣知道,这几日,陛下一定恨死了为臣,臣也确实犯了欺君之罪,今日,亮便想在此,报先帝、陛下的知遇之恩。”
他说着,又看看杯中的酒。
刘禅脑子轰的一声,眼睛紧盯着那个小杯。俄而,又把目光凝聚在孔明的面上,那面上,没有一丝异常,仍是那样的平静。
孔明笑望着他:“亮知道,位高主疑,古之常理。无论是谁,让一个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人在身边也是不会好受的。被架空的滋味,也一定不好尝吧?”
孔明不管刘禅越发惊疑的目光,只管说下去:“如果亮的存在,真的让陛下感到恐慌,亮今天,就替陛下了断了这件事。”
他望着刘禅,将酒盏轻轻一倾,一滴酒轻巧地落在地上,刹那间,石砖上一阵滋滋声,青烟一起,石砖正中竟裂成了几道缝隙。
“相父!”刘禅扑倒在地,大瞪着两眼。
孔明执着杯:“但是,亮在了断之前,还想向陛下,”他说着,又望了望中堂上那张他亲手绘的先帝像,“向先帝,一吐胸臆。
目光在威武的昭烈像上停驻了很久,孔明微微叹息了一声:“故人已矣……,生者……何堪?”
刘禅望着孔明,空空荡荡的大殿里,不知从哪里吹起一阵阵凉风,素幔在风中飘拂起来,恰如刘禅的起伏不定的心绪。微风拂过他的面颊,不经意间也拂起了他面前人的几丝惨淡发白的鬓发,刘禅被这霜丝搅得心里犹如堵上了一块石头,让他难以呼吸。陡然间,孔明回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刘禅被这孤独,黯然的目光击得低下头去。
“陛下也在思念先帝么?”
淡淡的语气却锥入了刘禅的耳鼓,他倔强的抬起头,正对上孔明送过来的心痛的目光,不发一词。
孔明又是轻轻的叹了一声,把眼睛转回了昭烈像,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啊……亮……也在想念先帝。亮在想,如果先帝还在,亮便只是个贤臣,先帝去了……亮,却还要做,权臣。”
刘禅的目光缓和下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迷芒望着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而孔明却再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时空,去搜寻往昔的故人。
“陛下呀……”孔明的声音仍充满了叹息。刘禅不知道,他叫的是自己,还是神位上那个鎏金刻上去的牌位。
“亮……真的累了……”孔明将头抬起来,也许这个姿势,可以帮他控制住泪水。
“亮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久……汉室倒底何日复兴……先帝走了,亮只有,一个人走。”
刘禅的目光又凌利起来:“相父说的是,我,对于相父来说,是个累赘。”
孔明仍旧没有看他,“不。陛下能做出调亮回成都这样的举动,就证明,陛下是想有一番做为的。”孔明望向刘禅,目光里满是期待。
刘禅迎着孔明的目光,直起了身子。
“亮知道,身为帝胄,怎可受制于人。亮是多么希望,陛下可以像先帝一样,叱咤风云,可是……亮现在,绝不能把大权交给陛下。”
刘禅抿着嘴,阴云笼罩在眉宇间。目光中带着冷森森的寒意望住孔明。
孔明毫不躲避他的眼神。
“亮看到,如若交出相权,陛下所与的,只不过是阉竖。”
刘禅微微低了头,但是他马上又对上了孔明的眼睛:“相父以为,朕是桓灵么?”
孔明长长叹了一声:“亮希望,陛下做孝景皇帝。”
刘禅无语,目光又迷惘起来。
“景帝为了江山,可以杀掉晁错,别任贤良,终可靖国。如果陛下,真的可以做到亲贤人,远小人,那么亮,又何惜一死?”
“朕没有说过让相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