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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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个字,却把这一帐的官员都似钉在了当地。肃穆了一会儿,只闻丞相依旧平静地说了一声:“臣遵旨。”
大家极力地从这声音里分辨着,想要听出丞相的心理,然而,什么也没有。这声音平静的一如往日,似一湖秋水,没有一丝涟漪。
圣旨被悬起来,对峙图上,“长安”两字被它严严地挡住了。
一整天,大家都在猜测,到底国中出了什么大事?丞相会不会回师汉中。
姜维正欲出去走走,侍卫来报说,马岱、王平、魏延等将军来了。姜维忙起身相迎。少时,这些重要的将领面带忧急地走了进来。
“诸位将军,不知到此有何见教?”
姜维一面命人奉茶一面恭敬地问。
“伯约!丞相可万不能退兵啊!”魏延重重地坐下来,跺着脚大叹了一声。
“怎么?丞相下令撤军了?”姜维瞪大了眼睛。
“哦,还没。不过我看……”魏延摇着头。
马岱用手抹着他威风的八字胡,若有所思:“文长之言是也。我军伐魏,已有三次,前番皆因粮尽而退。只有此次,军中屯粮充足,应可支应半年有余。如此若退兵……”他叹着:“可惜啊!”
“是呀。司马懿何等样人,今败于渭水,是天赐良机,此时退兵,无异于纵虎归山。”王平敦厚的脸上也染上了愁容。
姜维沉吟着,默默点着头,半晌才似明白了过来:“哦,将军为什么来到维的帐中?”
魏延挥了挥大手:“别提了!本来我们几个是约好了去向丞相进言的,不料中军帐大门紧闭,子安小哥传出话来,丞相是谁也不见!伯约啊,你虽是降将……”这句话一出口,魏延自己也愣了一下,姜维反而笑了,这一笑,反让魏延有些不好意思。啊啊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王平站起身,对姜维抱拳道:“伯约,你虽年轻,而深得丞相器重,况且与丞相有师生之谊,我们想,由你去探探丞相的口气最为合适。如若丞相真想退兵,也请你代为转达我等之意。”
“啊对对!子钧之言甚是!”魏延也起来了:“伯约,你告诉丞相,将在外,君命不受,待取下了长安,我们再去向陛下谢罪嘛。况且,我料国中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姜维点着头:“我想,此等时候,丞相一定会有分定。将军们放心,少时维去向丞相请教,如果丞相能赐见的话,一定把将军的话传到。”
送走了魏延等人,姜维就想起身,走出帐口,忽然角声响了,便有侍卫们从伙房挑了午饭来。姜维思索一时,又转回身,走进了帐中。
吃过饭,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上马,往中军大帐而来。在辕门外下了马,直奔帐口。正待与亲兵通报,帐帘一掀,子安从里面苦着脸出来了。手中托着一个食盘。姜维忙施了个礼:“子安兄”。子安愣了一下:“姜将军?”
姜维往食盘里看了看,与普通兵士一般无二的饭食,却满满的,“丞相还没有用了饭吗?”
“热了三遍了,就是不吃,真是急人!”子安叹着气。转而又看看姜维:“哦,将军少时再来吧。我想把这饭再去热热,怎么也得让丞相吃一口,现在先不要打扰他吧。”
“好。子安兄一定想办法让丞相进餐呀。”姜维期待地望着子安,面对着姜维诚恳的面庞,子安也只得是摇头苦笑了一声:“唉!我尽力吧。”
姜维再次来到中军账门首时,已是掌了灯了。他在门中犹豫着不敢进去,因为他听到里面传来轻轻地踱步之声。
是丞相,一听这脚步声就是,从容的,沉稳的。可是今天,这脚步声里却透出了迟疑与无奈。
他轻轻揭开了帐帘,丞相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地上,越发显得消瘦了。双手背在身后,手中的羽扇也显得有些轻乎。
姜维沉吟着,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返回身,向外走去。他实在是不想打扰丞相了。
“是伯约来了吧?”
丞相的声音依然亲切。姜维停下脚,心中涌起了热浪,眼睛也有些湿。他急转回身:“丞相,是我。”
“进来吧。”
姜维快步进帐,向着丞相行礼,白羽扇阻住了他的手肘。他抬起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
只是一天未见,丞相的两鬓竟多了几缕霜白。原本苍白的面上又添了憔悴的颜色。
“丞相,你要保重!”
姜维低下头,不想让丞相发现他流了泪。
孔明轻轻一笑:“伯约,不必如此,来,坐下说话。”
他被丞相拉着坐在座位上,孔明也在座位上坐了。
“唉——”一声长叹。姜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从未在丞相口中听到的。自从在天水关相识,他面前的丞相永远是微笑的,是自信的。叹气与无奈似乎与这个飘逸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今天……
孔明打量着姜维,“伯约,这么晚了来到中军,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姜维急切的目光凝聚在丞相的眉宇间:“丞相,维想动问一声,今晨接了陛下的旨意,命丞相班师回朝,不知丞相可有定夺?”
孔明望着他,眉锋微蹙,摇动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飘忽。半晌,孔明微叹了一声:“既有圣命,只有班师。”
“丞相不可!”姜维忽地站了起来,甲叶子带着一阵金风,将烛火刮得明明灭灭。他觉得自己失了礼,稳了稳心神,将手秉在胸前:“丞相何等英明睿智,岂不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之语,而今我大军历尽险阻,司马被困渭南大营,我今又屯粮充足,正是大好形式,取长安易如反掌,如此良机,怎可退兵?”
孔明依然望着他,弓唇紧绷,不出一语。白羽扇僵握在手里,了无生气。
姜维期盼的眼神让孔明不忍与他对视,回过头去,拾起案上的金刀,剪掉了烛上长长的烛芯。帐中亮了起来。
“伯约之言,我岂能不知。可是……圣命难违……”
“丞相!!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孔明站起身,慢慢地踱到帐口,姜维的目光追着他削瘦的背影,丞相似是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地回味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姜维的眼睛亮起来。
孔明转回身,他对着姜维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却让姜维觉得无比的辛酸。
孔明轻轻地来在他的面前,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伯约,你怎知,诸葛孔明岂是一般之将可比呀?唉——”他又轻轻走开,羽扇在背后微微摇动,似一只蝶翅在叶上开盍。
“益州疲弊,独当吴魏,值此危急存亡之时,社稷安宁才是千秋大计。既是主上有旨,必照旨行事,才是臣子之责。”
姜维还要说些什么,而望着丞相写满无奈与疲惫的脸色,品味着丞相的话语,他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了。
大帐中沉默一时,孔明回过头,见姜维仍旧垂手而立,他几步走过来拍拍姜维宽厚的肩头:“伯约,不必如此,用兵之道,变化无穷,此消彼长,失一势,造一势,机会还会有的!”
姜维抬起头,九尺高的汉子,第二次洒下了热辣辣的眼泪,他深知,此番退兵,最为无奈的只有丞相,他忘不了,今晨帐中议事时丞相兴奋的神情,而现在,丞相还要强颜欢笑地来安慰我……
姜维猛地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丞相,你不用说了,有什么吩咐,维这就去办。”
孔明欣慰地点点头:“好。还望伯约替我与众位将军解释一二。今日容我谋划退兵之事,司马懿渭水虽败,却用兵诡秘,如若我军贸然退兵,他必会在后掩杀,明日我等还要从长计议。”
姜维抱拳一礼:“丞相放心。”
孔明双手扶住姜维,四目相顾,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声。
姜维出了中军大帐,子安从旁边叫住了他:“伯约将军。”
姜维停下脚步:“子安兄?”
子安走到他跟前:“怎么样?丞相有何打算?是留是退?”
姜维摇头轻叹一声:“唉,丞相忠义,誓不违逆圣意,适才我与丞相谈论此事,丞相已决意退兵了!”
子安望着他,深叹了一声:“可惜了丞相这半年来的心血,唉——”。他仰起头,目光投向深幽的天宇,口中喃喃着:“先帝若在,安能如此?”星光落在子安的眼角,一闪一闪的,是一颗晶莹的泪珠。
姜维倒背了手,点点头:“唉,是啊,维虽是降将,在魏时也多听人说,先帝在时,对丞相言听计从,君臣相得如同鱼水,怎么会有如此心意相违之举呢?”
子安闭起眼,摇头苦笑:“非也,先帝若在,就是下此一诏,丞相也敢违命不从。”
姜维扭过头,惊疑地望着子安:“哦?丞相对幼主尚且如此,难道对先帝之意竟会违逆不成?”
子安睁开眼睛,脸上虽挂着泪痕,却漾开了一抹怀恋似的回忆:“其止是违逆?想当年,两人竟闹得震动群臣,最终先帝也没有拗过丞相之意……”。
姜维手扶剑柄,用手捋着威风的虎须,专注地听着子安回忆那一段往事。
十六年前……
去往成都的官道上,一支整齐的队伍正在全速地行进着。三百轻骑护卫着一辆马车,车前一匹小青马上,子安兴奋地张望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写满了喜悦,在他的记忆中,从没有见过如此的景色。他不时地对着车内欢喜地叫着:“先生,你看那里!”
孔明从车窗中略略探出头,向着远处一望无限的田野注目,风卷麦浪,溪分碧野,粗衣草鞋的农夫挥镰赶马,包着头巾的妇人,臂上挽着竹篮走在田梗小径上,胳膊一甩一甩地,招呼着夫君歇晌喝茶。子安回头望望孔明,见他脸上荡漾着欣慰与怀念,不禁轻声问道:“先生,你又想起咱们家来了?”
孔明轻轻出了口气:“是呀,这景致多像隆中啊……”
“先生,我倒觉得,这里比隆中更美,你看,这地也比那里的肥沃呢!”子安的眼睛又放回那迷人的田野中。
“是啊。天府之土,岂是虚传,民无饥馁,也不是妄言呐……”
两个人感叹着,离成都越来越近了。可是道路两边却频频出现了与这良辰美景极不谐调地画面。
一畦一畦地菜地旁,小小的坟包挨挨挤挤,坟前扶老携幼,哀声呜咽。
小道上,行色匆匆地是面带泪痕的未亡人,素袖掩面,神色欲绝。道路两旁,三三两两地摆着些素席,面黄肌瘦地老妪老翁面无表情地坐着,无情无绪地吆喝:“豆花儿,吃一碗吧,雪白的豆花儿。”
“子安。”孔明叫了一声。子安马上将马催近:“先生?”
“传令,停队,歇息一下。”
三百人就在路上停了下来,就地休息。
孔明领着子安在路上慢慢走着,忧郁的眼神在那些老人的身上徘徊不去。
“这位先生,你赶远路呐?”一个老婆婆向孔明询问着。
“哦,老人家,我从涪城来的,到成都去。”
“哦,不远了,先生,喝碗豆花,又香又甜又败火,只要两文钱啊。”老婆婆眼巴巴地望着孔明。
“好,有烦老人家盛两碗来吧。”
这老妪高兴地满满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