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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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盏茶的工夫,他轻手轻脚地又走了进来,拢着袖口,复跪在申屠身旁。对上申屠询问的眼神,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
只见他伸手在袖中摸索了一气,忽然之间,一阵清脆地蟋蟀鸣声从袖底传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悦耳。
刘禅闻声马上回过了头,眼睛四下搜寻着:“啊!好虫儿啊!快,快找。”一边说着,一边掀起锦被,翻身下了床。
“快给朕抓住,听见没有,抓住了朕有赏!”语气里充满了兴奋,申屠趁着他来了兴致,忙又将衣服重又拿起来,一边顺着他说着,一边又为他穿了起来。
“陛下。”
小内侍跪行几步,来到刘禅面前,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罐儿,双手捧到刘禅跟前:“陛下,这是奴才昨儿个抓的,当真是个上等货,今日陛下可用这个跟胡贵人那个‘铁头将军’比试比试。”
刘禅欣喜地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顿时眼前一亮,“啊呀!好威武!”
他满意地审视着这个小内侍:“好,你很合朕心,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强自压抑着喜悦,声音颤抖着:“为陛下效命,万死不辞,奴才贱名李真,这宫里人都叫奴才真奴儿。”
“真奴儿,”刘禅玩味着这个名字:“真是个奴才。好奴才。今日朕用你这个好虫儿胜了胡贵人,定升你为随身内侍。”
“谢陛下!谢陛下!”
刘禅早上的不快被这蟋蟀的脆叫声一扫而空,洗漱已毕,他小心地将那罐儿又捧起来,揭开看看,回头吩咐道:“好生伺候着,朕朝议一毕,便要用它!”
侍候起居的太监们早就退下了,换上了另一起,宫扇、香炉、玉引、拂尘,皇帝在如此盛仪的簇拥下,笑着迈开了步子。
申屠望着皇帝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茫然地环视了一眼这珠光宝器的殿宇,这柔软飘渺的御帐。恍惚间,他觉得这帐子换了,换成了半旧的天青帐子。
“申屠,把这如意钩给我摘下来!”那个温和的声音至今想来还觉得留恋。
“大王摘这个干什么?”
“铸钱。”一边说一边抚抚钩上的流苏。
“啊?铸钱?铸钱也不缺大王这帐上的铜钩呀。”
神秘地笑着,双手抱头仰向榻里:“你不懂——哈!开始我也不懂。我们家军师说了,大王不舍榻上钩,百姓何来箱底铜?”
……
这句话,至今申屠也不懂,但是那个带笑的旧人让他回忆,他又下意识地把目光追向年轻的皇帝,似乎想从那身上找到一丝相似的影子,但是,他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出去了。
今日的朝议时间并不算长,刘禅与几位重臣商讨了例行的政事之后,便兴冲冲地赶到胡贵人的宫中来了。
胡贵人在宫门口接驾,刘禅一把挽住她:“爱妃快起来,不必那些个虚礼了。”他拉着胡贵人的手边往里走边得意地笑着:“快把你那个‘铁头将军’拿出来,朕今日要给它点颜色看看!”
胡贵人掩口娇笑:“陛下,那天斗阵,你那个‘飞龙大将’折翅断腿,怎么?这么快就把伤养好了么?”说时已与刘禅来至宫中,请刘禅上座了,亲手捧了蜜水过来,送在刘禅手里。
刘禅一口气饮下,用手点着贵人的粉面:“不要这么得意,朕今日是来报仇雪恨的哟!好了好了,快拿上来!”
胡贵人笑着冲着女侍点了点头,不一时,三个小太监手捧着玉罐银盘鱼贯而入。刘禅也冲着真奴儿拍了拍手,这奴才向着外面一挥拂尘,那个新受封的好虫儿金铍碧罐地被捧了进来。在殿中就铺陈了汉玉雕盘,盛着黝黝黑土,帝妃二人手执了牙柄丝尾,双双摆开了阵势。
一霎时只闻得铁头振翅,声盈殿宇。新帅高鸣,韵入青云。刘禅击案如擂鼓,贵人助战不鸣金。真个一场恶战呢。
两只虫儿在盘中须张翅扎,旗鼓相当,正在不分胜负的时候,殿外忽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而近,夹杂着一个有了年纪的人的喘息,及至入了殿内,似乎在强自压住急喘,屏住呼吸。
刘禅头也不抬,随口问道:“申屠,出了什么事?”
老宦官一愣,停了半晌,方迟疑地答道:“陛下,适才黄门来报,丞相公子瞻忽染了热症,嗯……”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诸葛瞻的病情,犹豫着不做声了。
刘禅忽地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几步来到申屠面前:“啊?你说瞻儿怎么了?”
“回陛下,公子似乎是染了热症,高烧不退,黄夫人方使人往太医院请御医去了。”申屠如实地说,眼睛急切地望着刘禅。
“高烧不退?”刘禅喃喃着,一边丢了手中的丝络,“你快去宣太医令,命他亲到相府为丞相公子诊视。”
申屠答应一声忙又去了。刘禅坐下来却没了斗蟋蟀的兴致。胡贵人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走到跟前:“陛下,我……把这斗局,收了如何?”
“也好!”刘禅站起身:“爱妃,瞻儿病得厉害,相父远征在外,夫人持家不易,我看,我还是亲去看看为是。”胡贵人虽心中不悦,但也不好违逆,只得施礼,命收了残局。刘禅拍拍她的脸:“爱妃,我去去就回。”说着命更衣,备车辇,去相府省疾。
一行人方出了中殿,迎面执事太监匆匆跑了过来:“陛下,董侍中求见。”
刘禅站住一皱眉:“这老儿又来做甚?说我有急事,让他改日再来”。执事领命而去。可不消片刻,争执之声就传了过来。刘禅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背了手,叉开了腿,一只锦缎乌靴在青石上扣打着节拍。
“陛下——”。
董允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及至面前伏伏在地。
“陛下,恕臣不宣而至之罪,臣万死!”说着叩头有声。
刘禅伸过一只胳膊,这是他身上与他父皇最像的地方,长手过膝,被人称为贵相。这长胳膊阻住了董允:“好了好了。侍中有事慢慢说就好。不用每次都这样像是要死谏一般。真是的……”
董允眨着眼望着年轻的皇帝,咽了口口水,在长臂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陛下,丞相公子诸葛瞻忽染重病,我想丞相远征在外,夫人持家不易,陛下宜亲往问疾,以慰其心。彰显待大臣之礼。”董允说着躬身长揖,静待回言。
刘禅的脚停了打节拍,咬着牙半晌无语。两道黑眉高高地扬了起来。眼睛却向下俯视着董允:
“哦?侍中就为了这个?”
董允继续躬着身子:“此虽小事,臣怕陛下年轻,思虑不周,故此特来提醒一声,仁义之君,理应爱顾大臣。”
刘禅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哈!多谢董侍中了!朕就命你代朕前往相府问慰一番。”
董允有些生气:“陛下,丞相远征,捷报频传,忧国忘身,今公子重症,陛下理当亲去,以慰朝臣之心。不可贪图安逸,耽于享乐!”一口气说完,董允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刘禅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想笑,鼻子里出了口长气:“好好。多谢侍中教导。”他说着,围着董允慢慢绕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看得董允有些莫明其妙。
刘禅在他面前站定,用眼凝望着他,摇头叹道:“忠臣呀,没有侍中这样的忠臣,我竟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废物了,嗯?是不是?我就是个耽于享乐不知体谅大臣的昏君,是不是?”
董允惊得忙又跪倒:“陛下,臣一时失口乱言,陛下不要生气。”
刘禅轻声一笑:“侍中不必如此。我没有生气,只是么,我今日要是听了侍中的话去了相府,就变成了循礼之君,那么侍中以后的振振忠言又该讲给谁听呢?侍中不就虚置无用了吗?嗯?”
董允大瞪着眼睛望着刘禅,还想说些什么。
刘禅笑着拍着他的肩:“董侍中,日后还要多多向朕进言,你快去相府省疾,我么,还有要事,今日就不陪侍中去了。”说着,他将头凑上董允的耳畔:“胡贵人还在等朕,朕新训养的那个大帅眼看着就赢了呢。”
不等董允回答,一串笑声早就远了。董允立在原地摇头叹息。
刘禅脚步如火般又回到了胡贵人的宫中,一进门便大声喊道:“爱妃!我回来了!快!接着斗!!”
胡贵人来不及问安施礼就被刘禅按在绣墩上,命重摆战场。他大声地说笑着,兴奋地叫嚷着,挽袖挥拳兴奋不已。而在这高声大嗓里,胡贵人却听不出欢愉,仿佛里面只有发泄。
正文 第十二章
湿润的晚风吹拂过成都的街市,店铺的招幌、竹树的枝叶、男男女女的衣摆随着微风飘扬着。一切都让人觉得如此的安逸。
刘禅微服简从,漫步街头,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四下里浏览着。
这成都城里当真是繁华气象,绣坊林立,织机声声。大大小小的酒肆茶楼鳞次栉比,热情的酒家跑进跑出,忙不迭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时地,从街的尽头走来三三两两的儒生样人,衣冠济楚,他们从刘禅身边踱过去,只言片语随着晚风送入耳朵:
“丞相……以儒学治世……”
“然!又以法治国……”
“却不似商鞅之凌厉,我看,丞相是以道修身………”
“是呀,你看,真是‘路无醉人’了……”
……
身边的新宠李真儿偷觑着皇帝的脸色,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年轻的面庞上淡淡的,甚至在嘴角儿上还漾着一丝微笑。真奴儿不懂得,这笑是心中的自嘲泛起来的细波,刘禅的脚踏在青石路上,思绪却恍惚地飘到了十几年前,那天,也是在这条路上吧。
那个爽朗的笑着的人走在最前面,半旧的锦服,金冠长剑,不时地和身边那个羽扇纶巾的男子指点着什么,议论着什么。他随着几个随员怯怯地跟在后面,眼睛不自觉地向着街两边摆着的各色川中小吃瞄着。他想走过去,想痛痛快快地大快朵颐一番,但是他不敢,因为前面那个威严的背影,那是他的父亲,曾经毫不犹豫地把他掷在当阳长坂树林中的人——刘玄德。
成都刚刚平定,百业待举,父亲和当年的军师,如今的相父,一起漫步街头,体察市情。他那时刚被二叔从荆州送来,父亲也不管他是不是鞍马劳顿,兴致勃勃地让他一起去街上转转。本以为这是一次意趣十足地观光,不料一出府门,父亲便指着街市上的景物向他百般盘问,分明是想考考他两年多的学业长进了没有。不一会儿,父亲那一向温厚的脸上就渐渐染上了愠怒的颜色,长长的胳膊向着自己就这么杵过来,嘴里还狠狠骂着:“不长进的冤家!”
“主公,行了,公子刚到,还没歇歇呢。”军师笑着用羽扇护住了他,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这一抚,让他这个没娘的孩子鼻子马上酸了,恨不得就扑到军师怀里哭一场,那时候他竟然想: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不是军师?
他的眼泪丝毫没有引起父亲的怜悯,反倒跺着脚:“你看你看,就知道哭!大丈夫岂可有泪轻弹?!唉!没出息的家伙!!”眼看着今日的好心情就被他的举动搅扰没了。他吓得不知所措,却见军师脸上的笑容更明亮了,用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