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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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经纶于天下兮,开创滋基。
救生命于涂炭兮,到处平夷
立功名于金石兮,拂袖而归。
………
刘备眯着眼,沉醉在美好的歌声中。七弦上孔明的手,如两只翩翩起舞的白鹤。时而晾着翅膀,时而伫立在水边,时而轻捷地上下翻飞……
刘备觉得,他随着这白鹤飞起来了,青天是这么广大,让他的胸襟霍然而开。
白鹤盘旋着,停在碧水畔,一声马嘶——
是自己的的卢呀!雪白的毛色,温顺的眼睛。
“大哥!大哥!!”
关羽骑着赤兔飞驰而来,张飞骑着黑龙闪电似的扑来。
“云长!益德!!”
他跃上的卢,向着他们飞奔。
“嘎——”是鹤的哀鸣。不,是琴的悲音。
他跳下马,孔明还在抚琴,要告诉他一声,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诺大的永安宫,只留下孔明与琴声。他几步走近孔明,把手放在他的肩头:“孔明,我走了。”
孔明没有理他。
“孔明,我真的走了。”
他看见,在孔明眼睫上,凝聚着晶莹的泪滴,似乎不堪重负,但是,偏偏没有掉下来。
“孔明。”
忽然他发现,榻上躺的,不正是自己么?那我又是谁?我已经死了?我已经和他天人永隔?
他伤心地围绕着他徘徊着,
“不要弹了,不要弹了,孔明,我走了。”
“大哥!!”
兄弟在催了。他无奈地出去,跨上了马背,“驾!”他抖着缰。马儿迈开了四蹄。
瞬间,他又死死勒住,急转回身,向着抚琴人声嘶力竭地喊着:
“孔明——我走了!”
“叮——”是什么声音,凄美得让人消魂。他注目着,孔明睫上的泪掉在七弦上,又迸开,轻捷地在弦上跳跃,发出一串天乐般的泛音。
一支遍体扎着孝绫地船队默默驶进了峡口。中间最大的一只船上,载着季汉皇帝巨大的棺木。棺木前,孔明羽扇素服,凝目青山。
“陛下,臣带你回家。”
水声沉闷,江欧飞旋。峡谷中忽然回荡起一阵号子声:
“开船拉————”领头儿的纤夫一声长啸,孔明转过身,侧耳细听。
开船喽————
长江水长哟——
九千里
长江水清哟——
鱼虾多
长江浪急哟——
用力撑
滩险峡弯哟——
戚戚行
莫松劲哟——
退千寻
……
粗犷的号子让孔明潸然,也让他振奋,
“用力撑,用力撑!”他小声地说着。
几步走上船头,江风吹起了他的衣摆,仿佛他会御风而行。
船上的兵士,岸边的纤夫都向他投来了惊异地目光。他向着他们招了招羽扇,展开了那专属诸葛孔明的、智慧的、从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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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静静的夜空,像是撒满了宝石的碧玉盘,覆盖着祁山脚下森严壁垒的大营。
绣着斗大“汉”字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时时传来阵阵深幽的刁斗之声,仿佛在催促拼杀了一整天的将士,早早卸了征衣,回帐安歇。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只有不时穿棱在营垒之间巡营队伍,发出不经意的兵器相触的卡卡声。
渭水汩汩地流着,水气弥漫开来,让两岸的野草散发出一阵沁人的清新。
一轮皓月洒在水波上,碎影摇曳,闪着醉人的清晖。
岸边的小丘上,一串红灯映衬着深蓝的天宇。灯影下,两个身影伫立着,一个魁伟高大,一个修长挺拔。一个不时叩掌赞叹,一个只是捻须沉吟。
“丞相,维当日听闻在渔腹浦,您曾用石八阵困住陆伯言,维尚不全信,今日见司马仲达在此阵中之狼狈,方知当日传言无虚。丞相实乃神人!”兴奋地诉说着自己的倾慕之情,年轻的将士没有察觉,身边的丞相面上掠过一丝凄然的微笑。
“鱼腹浦……”长长地吸了口气,羽扇轻轻摆动着,似要挥去那让人无法忘记的痛楚。
孔明觉察了短暂的沉默,回过头来,冲着自己得意的学生展开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伯约,此阵确是精妙,看似无奇,阵阵不同,你来看。”
他说着,向前迈开了步子,姜维忙上前挽住了孔明的手臂。孔明来到山头,用羽扇指着祁山脚下战场上的八卦阵。
“此阵为阴八卦,分八门,休、伤、惊、度、生、死、景、开。若按常理破之,必为所困。需仔细研习,方知其中玄妙。”
姜维皱着眉头,注目山下,此时月光如洗,将阵形照得一清二楚。他一手按配剑,一手撑着膝头,虎虎生威。
孔明侧目望着他:唉,真有几分像当年的子龙……
“丞相!”
姜维忽地转过头来,孔明一愣,这才回过神,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司马懿今日大败,损兵折将,士气低落。如若我等,三路包抄,杀他个措手不及,岂不大获全胜!”
姜维激动地以拳扣手。
孔明微笑着,轻轻点头:“伯约与我不谋而合!以往我所虑者,粮草不济,今日粮草屯了半年有余,上月虽说那苟安晚来了十日,但是总算没有误了大事,我也想趁此机会,再出奇兵,过渭水直逼长安!”
“丞相一定心有守夺了!”姜维两眼闪出兴奋的光茫。
孔明笑而不答。只是轻摇着白羽,漫不经心地说:“看旬日之后,司马必兵退渭南。”
飘飘然的一句话,姜维好似心领神会。只是两眼炯炯地不住点头。
“维请一支人马,埋伏渭水东湾。”
好聪明的姜维,孔明心中暗赞了一声,同时一股莫明的哀伤萦绕在心头。
他在回忆着,追思着。
那时他也是这句飘飘然的话,总有一个人不明就里,拉住他的袖子:“什么意思?嗯?说明白了再走!”
“不用说了,三日后,让主公在城上高坐便是。”他有意卖关子。
“你让我明白明白。”手不松。
孔明笑着,脚却不停。“军机不可泄露。”
“诸葛孔明!你说不说?”
……
……
姜维专注地等着孔明发话,却发现丞相嘴角边晕开一抹不似往常的微笑,竟是他没见过的,带着若有若无的恶作剧的含意。而眼睛里竟泛起了粼粼的水雾。
这是他姜伯约从未见过的丞相,那个文雅、沉着、英明、睿智的丞相此时变得有些孩子气……
“丞相?”姜维拱着手,试着叫了一声。
“哦。”孔明马上回复了面容。用手拍拍姜维宽大的肩头:“伯约真是可造之才。你我现在就回去,你趁着天没亮好好歇歇,待五鼓时,升帐与众位将军共议出兵之事,卯初起兵,让司马懿措手不及。”
“好!”姜维低声答应着,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而转瞬间,他望了一眼孔明。“丞相,你也要早点休息。”
“伯约放心。”
姜维搀扶着孔明下了小山,直奔中军大帐,姜维直看着孔明洗漱了,子安整理好床榻才返身离去。
孔明靠上床榻,闭起眼睛,子安才要去熄灭灯烛,忽听孔明急急地叫了一声:“图!”
“唉——”子安摇了摇头。
复走回书案前,取了地理图本,秉着烛火来到床前。孔明早就坐起来,接过图本,就着昏暗的灯光,目光细细地搜寻。半晌他轻笑出声,“天助我也。”
说着话,向后仰身,这才发现子安站在这里,目光里满是责备。
“哦,睡了,睡了。”孔明笑着,往下躺了躺。“睡了。真的。”
子安摇头苦笑,将灯火移开,轻轻吹熄,一缕微光已经流进了大帐,他忙将帐帘紧紧掩住,生怕这黎明的曙光让刚刚睡下的丞相又生生爬起。
“陛下,陛下。”
隔着几层落地的帷幔,宦官申屠柔声地轻唤着。他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幔子里的动静,半晌无声。
“陛下,卯时末了。”声音略略高了一些。
“啊——”帐子里传出一声长吟,申屠慌忙向着宫外轻轻地叩掌,同时将帷幔小心地撩起来。
两队小太监鱼贯而入,手捧着金盆、玉盂、宝匣一应等物,躬身侍立在龙榻两侧。
“啊——————哈————”
又是一声慵懒的哈欠,年轻的季汉皇帝极力地向外伸展着四肢,猛地一掀锦被,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陛下。”捧着衣物靴履的小太监早就来至近前跪了下去。
“请陛下更衣。”
跪在榻前的,捧着御履;躬身侍立的,展开了龙服;然而,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申屠不敢抬头,只能从眼角的余光中向榻上扫扫,皇帝仍坐着,拥着柔软的蜀锦,将头枕着双膝,喉头又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宦官们对视着,不知所措。
又过了半晌,申屠向窗外看了看,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走上前来,一面拿过中衣,轻轻地扶起刘禅的胳膊。
“陛下,该起了。”
套上一只袖子,刘禅倒是很乖,任他为自己着衣。只是眼睛仍闭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发着些谁也听不懂的声音。
“来,陛下,穿上。”老宦官像是在哄一个不满三周的孩子。而这个二十出头的皇帝也真像是个怀抱的婴儿。
“唉,陛下,今曰晚间不要再熬夜了吧。那吴歌虽好,也不能昼夜去听的。”
上了年纪的人总爱唠叨几句,申屠见刘禅并不责怪,更加来了精神:
“唉,陛下虽年轻,身子可要保重,当年先帝爷快六十了,那早晨有时候竟比奴才们起的还早呢……陛下,来,伸个手……好,有的时候,商议个军国大事,和诸葛丞相那真是通宵达旦,生生把奴才们耗得困得不行了呢。”
申屠自顾自地说着,他没有看到,皇帝的眼睛早就睁开了,眼睛里的光茫由朦胧而清晰。由清晰而冷漫。他任这个老太监为他细心地穿上了中衣,直到和他对上了眼神。嘴角浮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陛下?”申屠面对着这双眼睛,打了个激灵。
“先帝与丞相当真是那么忧劳国事么?”刘禅抱着膝,漫不经心地问。
“嗯……”宦官察颜观色,小心地应对:“是……”
“那如此说来,朕,是个不问国事的昏君了?”
“奴才死罪!”宦官们呼喇喇跪了一地。
刘禅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起来起来。既然我们大汉有这么一位忧劳的丞相,朕当然可以高枕无忧了嘛!”
宦官们扬起头望着他,不知回答什么好。却见刘禅一点点将方穿好的中衣又解开,几把脱掉,轻轻一抛,飘忽地罩在申屠的脸上。
他冷笑一声,望着满地的宦官们:“下去!”说着,重重躺在了榻上。将锦被严严实实地盖严了。
宫殿里陷入死一般寂静。宦官们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一个小内侍轻轻跪行几步,来到申屠的身旁,耳语了几句,申屠立刻点头,向着小内侍摆了摆手,这小内侍一溜烟地下去了。
没一盏茶的工夫,他轻手轻脚地又走了进来,拢着袖口,复跪在申屠身旁。对上申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