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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九三年-第41部分

小说: 九三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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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杜就像一只猫。他是品德罗斯①所称作的“灵巧的竞技者”。一个人可以是年轻的老兵。拉杜曾经在国民自卫队里当过兵,他还不到四十岁。这是位灵巧的赫拉克勒斯②。      ①古希腊诗人,以写竞技胜利者颂见长。
    ②古希腊神话中力大无比的英雄。
    拉杜将短枪放在地上,摘下皮制装备,脱下制服和外衣,将两支手枪插在腰带上,将出鞘的马刀用嘴叼着。手枪的两个枪托露在腰带外面。
    于是他轻装上阵,在尚未进人缺口的突击队的注视之下开始在阴暗中攀登,顺着石墙的裂缝往上爬,就像爬台阶一样。他没有穿鞋,这样更方便,因为爬墙最好是光着脚。
他用脚趾勾住石缝,用两手使身体上升,再用膝盖稳住。攀登十分艰难,仿佛是沿着锯齿往上爬。他想:“幸好二楼没有人,否则他们不会让我爬上来的。”
    他还得爬四十法尺。两支手枪的圆柄头有点碍手碍脚。他越往上,裂缝越窄,攀登越加困难。坠落的危险随着陡壁的高度而增加。
    他终于爬到了射击孔的边沿。他拨开脱散的、弯曲的铁条,缝很大,完全可以钻进去。他使劲向上一纵身,将膝头压在挑檐上,一只手抓住右边的那段铁条,一只手抓住左边的那段铁条,上半身升到了窗口前。他嘴里仍然叼着刀,依靠两手将身体悬在深渊之上。
    再上一步他就可以跳进二楼的厅里。
    然而,窗口出现了一张脸。
    拉杜突然看见在面前的阴暗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被打烂的一只眼睛,被打碎的下颌,血肉模糊的脸。
    这张只有一只眼睛的脸正看着他。
    这张脸有两只手,它们从黑暗中伸出来,朝拉杜仲过来,一只手夺下拉杜腰间的两支枪,另一只手夺下他嘴上叼着的刀。
    拉杜被解除了武装。他的膝盖在挑檐的斜面上往下滑,紧紧抓住破铁栅的两只手勉强支撑着他,而他身后是四十法尺高的绝壁。
    这张脸和这两只手就是冬唱。
    冬唱被从楼下蔓延开来的浓烟呛住,终于走到射击口的窗前,外面的空气使他清醒,黑夜的凉意使他平静,他稍稍恢复了精力。突然,他看见窗外出现了拉杜的上半身,于是这个可怕的人便不慌不忙地摘下拉杜腰间的枪和嘴里的刀,拉杜两手紧抓着铁条,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掉下去就是被缴械。
    于是开始了一场闻所未闻的决斗,被缴械者与受伤者的决斗。
    胜利者显然是那个垂死的人。他一枪就能让拉杜掉进张着大口的深渊里。
    对拉杜来说,幸运的是冬唱一只手里拿着两把枪,所以无法开枪,冬唱只好用刀,用刀尖在拉杜肩上砍了一下,这一下砍伤了拉杜,也拯救了拉杜。
    拉杜虽然失去了武器,但仍然勇猛强壮。刀伤并未触及骨头,他不顾伤痛,纵身一跃,松开铁条,跳进了窗洞。
    现在他和冬唱面对面了,冬唱已经扔掉刀,两手握着两把枪。
    跪着的冬唱直起上身,用枪口几乎顶着拉杜,但他那无力的手臂在颤抖,他没有立刻开枪。
    拉杜此刻却大笑起来。
    “喂,”他喊道,“丑八怪,你想用这张烂牛肉一般的脸来吓唬我吗?真见鬼,你的脸可真不成样子了。”
    冬唱瞄准他。
    拉杜继续说:
    “不是我瞎说,你的脸真是稀巴烂,可怜的小子,贝洛内①把你的容貌全毁了。来吧,来吧,开枪呀,伙计。”      ①意大利的战争女神。
    冬唱开了一枪,枪弹擦过拉杜的头,打掉他一只耳朵。冬唱又举起另一只手上的枪,但是拉杜不让他有时间瞄准。
    “丢掉一只耳朵就够了。”他喊道,“你可打伤我两次了。来吧,可爱的人儿。”
    于是他扑向冬唱,猛撞他的手臂使枪口朝天,枪弹便胡乱地射了出去,接着他抓住冬唱那残缺的下颌,使劲捏。
    冬唱咆哮一声,晕倒了。
    拉杜让他仍然留在窗洞里,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现在你该知道我的最后通降了吧。”拉杜说,“你别动,就呆在这里,可恶的瘫子。我现在不高兴杀你。你随意在地上爬吧,你这个臭狗屎。死吧,你死定了。你呆会儿就明白你的神甫原先说的都是蠢话。滚到神秘世界里去吧,乡巴佬。”
    他跳进了二楼的房间。
    “什么也看不清。”他咕咬说。
    奄奄一息的冬唱在抽搐和嚎叫。拉杜转过身来:
    “别叫了!闭上嘴,你这个后知后觉的公民。我不管你了,我不屑于结果你。去你的吧。”
    他不安地用手拢着头发,瞧着冬唱说:
    “见鬼,现在该怎么办呢?一切倒算顺利,但我没有武器了。我原本可以开两枪的,可这两枪都被你浪费掉了,你这畜生!还有,我眼睛被烟熏得好疼。”
    他摸摸被打烂的耳朵,说道:
    “唉哟!”
    接着又说:
    “你打掉我一只耳朵又怎么样呢?我倒宁可丢耳朵,它只是个摆设。你还砍伤了我的肩膀,不过这没什么。去死吧,乡巴佬。我宽恕你。”
    他注意听,矮厅里仍然是一片可怕的嘈杂。战斗空前激烈。
    “楼下看来还不错。不管怎样,他们在喊国王万岁,他们在庄严地死去。”
    他的脚碰到地上那把马刀,他拾了起来,对不再动弹,也许已经咽气的冬唱说:
    “你瞧,臭猩猩,有没有这把刀,其实我都无所谓。我是舍不得才洽起来的。我需要的是手枪。你这个臭野人,见你的鬼去吧。呵,我该怎么干呢?我在这里毫无用处。”
    他在厅里往前走,想辨清方向。突然,他看见中央柱子后面有一张长桌,桌上的东西在黑暗里隐隐发光。他伸手摸摸。这是武器:喇叭口火枪、手枪、短枪,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似乎只等人们去取。这是被围困者为战斗第二阶段储备的武器,这是个军火库。
    “有吃的了!”拉杜惊呼道。
    他欣喜若狂地扑了上去。
    这下子他变得可怕了。
    在摆满武器的桌子旁边,是通往各层楼的楼梯门,门大开着。拉杜扔下马刀,双手拿起两支双发的手枪,朝门下的螺旋楼梯乱射,接着又抓起一把喇叭口短枪射击,接着又抓起装满大粒霸弹的火枪射击。火枪喷出了十五发子弹,像连续射击一样。于是,拉杜险了口气,用洪亮的声音朝楼梯下面喊道:“巴黎万岁!”
    接着他又抓起比头一支火枪更粗的火枪,对着圣吉尔式楼梯弯曲的圆穹,等待着。
矮厅里的慌乱是难以形容的。这件出其不意的奇袭粉碎了被围困者的抵抗。在拉杜的三次射击中,有两枪打中了敌人:一枪打死了木梭标兄弟中的哥哥,另一枪打死了乌扎尔,也就是德·盖兰先生。
    “他们在上面!”侯爵喊道。
    这声喊叫使他们放弃了工事,争先恐后地往楼梯上跑,比惊弓之鸟逃得还快。侯爵催他们快逃。
    “快点,”他说,“勇敢地逃,都上三楼。在那里我们再重整旗鼓。”
    侯爵是撤离工事的最后一人。
    这种勇气拯救了他。
    拉杜埋伏在二楼楼梯口,手指放在火枪的板机上,等待着溃军。头一批人一出现在楼梯拐弯处,便被迎面而来的枪弹击中,纷纷倒地。如果候爵也在第一批人中间,那就死定了。拉杜转身去换枪时,其他的敌人便乘机上了三楼,侯爵走在最后,走得最慢。
他们以为二楼都是进攻者,所以不敢停留,一直上到三楼,上到镜子大厅里。那里有铁门,那里有导火索,在那里不是投降就是死亡。
    和被围困者一样,戈万也对楼梯上的射击感到吃惊,不知道这支援兵来自何方,但他顾不得去想,就趁机和手下人越过工事,用剑将被围困者逼上楼。
    他来到二楼,见到了拉杜。
    拉杜光敬个军礼,说道:
    “只一分钟,指挥官。这是我干的。我还记得多尔那一仗。我是照您的办法干的,前后夹击敌人。”
    “好学生。”戈万微笑着说。
    人在黑暗里呆上一阵以后,眼睛便适应了黑暗,就像夜鸟一样。戈万发现拉杜满身是血。
    “你受伤了,伙计。”
    “没关系,指挥官。多一只耳朵,少一只耳朵,这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挨了一刀哩,管他呢。打碎窗玻璃还总要受伤呢。再说,流血的不止我一个。”
    人们在被拉杜攻克的二楼作短暂的休息。有人拿来了灯。西穆尔丹来到戈万身边。
他们在商量。的确应该多想想。进攻者并不了解被围困者的底细,不知道他们缺乏弹药,不知道堡垒的这些守卫者没剩多少火药了。三层楼是抵抗者的最后据点,他们可能在楼梯上埋了炸药。
    有一点确切无疑:敌人是逃不掉的。没有被打死的敌人仿佛被关进了笼子。朗特纳克身陷囹圄。
    既然这一点确切无疑,戈万他们便可以从长计议,寻找尽可能好的结局。死的人已经不少了。在最后的攻击中应该尽量避免过大的伤亡。
    最后一战将十分危险,可能一上来就遭遇到猛烈的火力。
    战斗中断了。进攻者们在占领底层和二楼以后,等待首领下令继续战斗。戈万和西穆尔丹在商量。拉杜默不作声地听着。
    拉杜羞涩地又敬一个军礼:
    “指挥官。”
    “什么事,拉杜?”
    “我有权要求一个小小的奖励吗?”
    “当然。你要什么说吧。”
    “我要求头一个上去。”
    戈万没法拒绝。再说,即使拒绝拉杜也会照样干的。
十一 绝望的人们
    当二楼的人在商议时,三楼的人正在筑路障。胜利引起疯狂,失败引起狂怒。这两层楼将发疯似地相互拚撞。胜利在望令人陶醉。二楼充满了希望。如果世上不存在绝望,那么希望就是人类最大的力量了。
    楼上充满了绝望。
    一种沉着、冷静、阴森的绝望。
    除了藏身的这个大厅就再没有任何指望了,因此,被围困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住进口。关门是无济于事的,最好是堵住楼梯。设置路障是上策,既便于观察也便于战斗。
    火炬光照着他们,这火炬是被伊马纽斯插在墙壁的火炬架上的,离导火索报近。
    房间里有一个又大又重的橡木箱。在带抽屉的家具问世以前,人们用它来装在服和日用布制品。
    他们将箱子拖到楼梯口竖立起来。箱子牢牢地嵌在楼梯口,堵住进路,圆穹下面只留出一人宽的窄缝,以便对进犯者一一予以歼灭。进攻者多半也不敢冒这个险。
    堵住进口后,他们稍作休息。
    他们数了一下人数。
    十九人中只剩下七人,其中包括伊马纽斯。所有的人都负了伤,只有伊马纽斯和侯爵除外。
    那五名伤员仍然很活跃,因为在激烈的战斗中,如果没受致命的伤,人们还是来回活动的。这五名伤员是又名罗比的夏特内、吉努瓦位、又名金技的瓦斯纳尔、痴情汉和大勇士。其他人都死了。
    他们已经没有弹药了,弹盒里空空如也。他们数数子弹,七个人总共有几发子弹?四发。
    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被逼到张着大口的、可怕的深渊边上。再往前一步就会跌下去。
    此时,进攻又开始了,只是比较慢、比较稳。进攻者正用枪托敲打楼梯探路。
    无路可逃。从图书室逃走?高原上那六门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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