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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部分

三毛全集-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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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一直摸。

  “我吃掉了!”他说。

  “什么时候吃的?”我停了摸索。

  “刚刚,在月台上。”

  “米夏,你早饭中饭都吃了,我━━”他很紧张的在黑暗中看著我,一只手慢
慢放到后面去。

  我一拉他,一只纸杯子露了出来,杯底荡著喝残的咖啡。

  “这个时候,哪里有热的东西吃?”我惊问。

  “月台旁边那家点蜡烛的小店开著在做生意━━”“怎么不知道自己先喝了,
再买两杯来给伊达和我?”我摇著头,瞪了他一眼。

  “再去买?”商量的问他。

  “没有了!卖完了!”

  “卖完了━━”我重复著他的句子,自己跳下车去。

  浅浅的水,漫过了铁道,四周一片人来人往,看不清什么东西,只有月台边的
小店发著一丝烛光。

  我抱著三杯咖啡,布包内放了一串香蕉、四只煮熟的玉米出了店门,月台下挤
著那群嬉痞,贝蒂的身影也在一起靠著。

  “贝蒂,过来拿你的一份!”我叫起来。

  她踏著水过来接,脸上好开心的样子。

  回到车上裤管当然湿了,分好了食物,却是有点吃不下,一直注视著渐涨渐高
的水。

  已是十点一刻了。

  车站的人说,打了电话到古斯各去,要开汽车从公路绕过来接人。

  问他们由古斯各到这个车站要多久时间,说最快两小时,因为沿途也在淹水。
两小时以后,这儿的水是不是齐腰,而那公路的好几道桥,水位又如何了?

  漫长的等待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寒夜的冷,将人冻得发抖。

  十一点半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下面一片骚乱,贝蒂狂叫著∶“来了一辆卡车,姑姑
快下!”

  我推了伊达便跑,下了火车,她一腿踏进冷水中,又骇得不肯走了。

  “跟住我,拉好伊达!”我对米夏丢下一句话,先狂奔而去。

  许多人往那辆缓缓开来的卡车奔著,车灯前一片水花和喊叫。

  “后面上!不要挤!”车上的司机叫著,后面运牛羊的栅栏砰一下开启了。

  人潮狂拥过去,先上的人在里面被挤得尖叫。

  我根本不往后面跑,一溜烟上了司机旁边的座位,将右边的门一锁锁上,这才
想起伊达他们来。

  米夏在一片混乱的黑暗中张望了几次,找不到我,跑到后面去了。

  我不敢大叫,又溜下了位子,跑下去一把捉住他说∶“上前面,伊达和我可以
坐司机旁边!”

  “噢!我不能坐卡车,一生没有坐过卡车啊!”伊达叫喊挣扎著。

  “这时候了你还挑什么?”我用力将她往上推。

  “贝蒂呢!贝蒂不在了!”又不肯上。

  “她有人管,你先上!”我知她爬得慢,怕人抢位子,一下先滑进了司机位,
才拉伊达。

  “哟!哟!这种车我怕啊!”她的喊叫引来了疯狂住后面卡车上挤的人群。

  锁住右边的玻璃拚命被人敲打著,我不理他们。

  “我们是有小孩子的!”一个男人冲到司机一边来强拉我下去。

  听见是有孩子的父亲,一句也不再争,乖乖的下来了。

  那个外籍游客,推进了太太、小孩和他自己,司机用力关上后面挤得狂叫的木
栅栏,跑上他的座位,喊著∶“快走吧!公路的桥也撑不住啦!”

  一阵巨响及水花里,那辆来去匆匆的卡车消失了。

  “都是你,讨厌鬼!都是你!”贝蒂向姑姑丢了一个纸杯子,狂骂起来。

  “孩子,你姑姑一生过的是好日子,那里上得了那种车!”

  伊达站在水中擦泪。

  “下一辆车再来,我们快跑,伊达不管她了!”我轻轻对米夏说。

  “他们刚刚讲,就是有车来接,也是旅行团导游的车,铁路是不负责叫公车的
,我们没有参加团体的人不许上━━”米夏说。

  “什么?什么?你听对了?”我问。

  “不知对不对,好像是这么说的。”

  黑暗中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一辆卡车的来临激起了他们人们的盼望,三百多个
男女老幼,都不再回火车,泡在渐渐上涨的冷水中静静的等待著。

  雨水,又在那个天寒地冻的高原上撒了一天一地。

  我看了一下地势,除了火车顶和车站的平台上是可以避水之外,那座大石山没
有绳索是上不去的。

  小店中的一家人,扛著成箱的货品,急急的踏水离去,那一小撮烛光也熄灭不
见。

  通往公路的那条泥路有些斜坡,水尚没有完全淹住它,再下去是什么情况完全
不知道。

  这便是所能看见的一切了!

  河,在黑暗中看不见,可是膝下冰凉的水,明明一分一秒在狂涨。

  已经上膝盖了。

  远处有著不同于河水的声音,接著灯光也看见了,一辆小型的迷你巴士在人们
开始狂奔向它的时候,停在斜坡上不肯下来。

  “宇宙旅行社的客人,手拉手,跟著我,不要散开了━━”一个说瑞典话的导
游跳上了车,霸住车门不给挤过去的人上。

  真是只有旅行团的人才能上?我便不信那个邪。

  才上了十一个人,明明车厢内的光大亮著,后面的位子全空,那辆车撞下水,
趁著人群惊叫散开的时候,快速的在铁轨上倒了车,一个急转弯,竟然只载著十一
个客人跑了。

  “喂!!混账!”我追著去打车子,水中跑也跑不快,连腰上都已湿了。

  “我不懂━━”我擦擦脸上的水,不知要向谁去拚命。

  大雨倾盆中,又来了一辆小巴士,一阵扭打哄乱,上去的竟又只是十几个游客
,还是没有坐满,那辆车子根本没有停,是导游推著整团手拉手的游客追车上去的


  车上另有一位男车掌把门,他们居高临下,占了优势,下面的人要爬进去不太
可能的。

  听说一共来了四辆车,想不到都是小型的,更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处理事情。
“再下一辆我要冲了,跟不住我就古斯各再见面,照相机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下要当
心!”我对米夏说。

  “ECHO,我们一起的,我们在一起━━”贝蒂跑上来站在我身边,伊达跄
跄跌跌的也来了。

  “等会车一来,如果我先上了,挡住车门时你就抢,知不知道!这些导游车掌
都婊子养的混帐!”我说著。

  已经十二点半了,水好似慢了些,铁路工作人员一个也没走,提著煤气灯出来
给人照路。

  “不是大家要抢,你们也得管管事情,刚才那种空车给他们跑掉,是你们太懦
弱━━”我对一个随车警察说。

  一般的人都沉默著,可怜的另一对父母亲,背上怀里掮著两个孩子,也站在黑
黑的水中。

  车又来了,看见远远的灯光一闪,就便开始往斜坡上狂奔而去。

  那群太阳旅行社的人串成一条链子,突然成了全部抢车的敌人,彼此挤成一片


  车掌开了门,导游跳上去了,有人抢著上,他便踢。

  旅行团的人上了全部,才十四个,我紧紧挤在后面,车门尚未关。已经抓住了
门边的横杠。

  “你不是的,下去━━”那个与我有过过节的导游惊见我已踏进了门,便用手
来推。

  我一把拉住他的前襟,也不往上挤了,死命拖他一起下去,车门外便是人群,
人群后面那条疯狂的水。

  “我们不走,你也别想走━━”我大喊著,他怎么挣扎,都不放他的衣服,拚
命拉他下水。

  “要上来可以,先给五千块。”他吓住了,停了手,车子看见门关不上,也停
了。

  “要钱可以,先给人上━━”我又去推他。

  “下面的人还不去挡车子。”我叫起来。

  人群涌向车头,导游一慌,我跑上了车。

  他又跑去挡门,米夏扳住门把,上了一半。

  “给他上来呀━━”我冲去门边帮忙,将那人抵住米夏前胸的膝盖狠命往后一
拉。

  米夏上了车,我拚命的喘气,眼看前例已开,车头又被挡住了,这一回他们跑
不了。

  门边的伊达哭叫起来,她就是太细气,还没来得及上,车门砰一声关上了,一
个坐在第一排的游客,马上把的那片锁拍一下扣住了。

  “走━━”导游催著司机,那辆王八蛋巴士,竟然往人群里真压过去。

  “疯啦!”我脱下蹦裘,丢在一个空位子上,奔到司机座又去扭打。

  “是不是人!上帝惩罚你们下地狱去!是不是基督徒━━”我上去拍司机的肩
,狂骂起来。

  说起宗教,这些人还是被抽了一鞭,他们全是天主教徒━━也就是我西语中的
基督徒。

  “太太,这是旅行团包的车,你不讲理━━”“我不讲理?车上全是空位,你
们让下面的人泡在水里,眼看路要断了竟然不救,是谁不讲理?”

  说著我一溜就跑到门边去开门扣,扣柄开了,门扭在司机旁边控制中,无法打
开。

  “开门!”我叫著。

  “让你上来了还要吵,要怎么样?下去!”

  导游真生气了,上来双手捉住我就往外推。

  门开了,这次我拉不住他的衣襟,双臂被他铁钳般的大手掐得死死的。

  眼看要被推下车,下面的人抵住我,不给我倒下去。

  “帮忙呀!”我喊了起来。

  便在这时候,车内坐著的一个黑胡子跳了过来,两步便扳上了导游的肩。

  “混帐!放开她!”一把将我拉进车。

  导游不敢动他的客人,呆在那里。那个大胡子门边站著,车又开动了。

  “别开!”一声沉喝,车不敢动了。

  “请不要挤!那边抱孩子的夫妇上来!老先生老太太,也请让路给他们先上!
”他指挥著。

  人潮放开了一条路,上来的夫妇放好两个小孩子在空位上,做母亲的狂亲孩子
,细细的低泣著。

  另一对白发老夫妇也被送上来了。

  伊达、贝蒂全没有上,我拚命在人群里搜索著她们,雨水中人影幢幢,只看见
那件绿色的夹克。

  “什么我多管闲事,这是闲事吗?你们秘鲁人有没有心肝━━”那边那个大胡
子推了导游一把,暴喝著。

  “不要吵啦!快开车吧!”车上其他的客人叫著,没有同情下面的人,只想快
快逃走。

  “不许开!还可以站人。”我又往司机扑上去。

  那时车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了,车掌最后还踢了挂在门上一个人的前胸。

  一个急转弯,车子丢开了乱打著车厢的人群,快速的往积水的公路上奔去。

  我不闹了,呆在走道上,这时车内的灯也熄了。

  “阿平,你坐下来━━”米夏什么时候折好了我丢掉的蹦裘,轻轻的在拉我。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很快很开了。

  那边的大胡子走过来,在我面前的空位子上一靠,长叹口气,也不闹了。

  掏出一包半湿的火柴来,发抖的手,怎么样也点不著烟。

  “请问那里来的?”前面的那人问我。

  “中国,台湾,您呢?”我说。

  “阿根廷。”他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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