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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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还是不穿了,半新不旧的,穿一次恐怕就穿坏了,还是放在箱子里吧!”
听景祥哥说,五六十年前父亲给他的军用胶鞋还保存完好到现在,我们都惊呼起来。能把一双鞋子保存这么多年已够让人惊叹的了,而保存这双鞋子所蕴含着的亲情友情,又是多么的深厚啊!
“你那布鞋都透脚趾子了。当时让你出来,你不出来,你要是当年跟部队南下就好了。”
这叔侄俩,抗战时都参加了县里的武工大队,父亲成了景祥哥的领导。解放战争时,整编成正规军,父亲随部队参加淮海战役,景祥哥却舍不得家,留在了地方,后来当了区管委会的书记。还有一位景春哥,倒是和父亲一起参加解放军正规部队南下,解放后分到邳县兵役局任科长,他从老家赶往邳县的路上,想家心切,竟然半路回去了,当了一辈子的农民。父亲多次提起这次,都唏嘘不已,为他抱亏。
“中午上食堂吃饭,你吃一个花卷,却让我吃三个,你说你平时吃的好,饭量小。怎么一当了军官,就不行了呢?”
“那是军官食堂,饭是定量的,一人最多就是四个花卷。”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真是饭量小,还笑话你呢!那白面花卷真好吃。”
中午吃饭时,叔侄俩邻座,父亲还是吃的少,但每上一道菜,他都要抖着手,给景祥哥夹上一筷子,景祥哥总是很受用地香喷喷吃上一口。这时,才感到比父亲年长一岁的景祥真是父亲的晚辈。
分别时,父亲老泪纵横,景祥哥却哈哈笑着,朗声说道:“明年这时候,我再来看你!”
2008年12月28日星期日11时51分
注:景祥哥每一次来,都令我们全家感动,这次听他和父亲怀旧,感动中也不止一次眼睛湿润。写完这篇小文时,眼泪禁不住留了出来。
友情三十年
能保持三十年不断,而且友情与日俱深的朋友,不多,更何况这还是忘年之交呢!
1970年左右吧,是*中期,无学可上的我们,突然迷起了乒乓球。居民点附近的文化馆有乒乓球室,但上了锁。这好办,馆里闹派性闹得不见人影,我们就拿起砖头砸碎窗玻璃,鱼贯而入。正打得热火朝天时,有人爬了进来,是大人!大家吓得没了辄,但他却和蔼可亲,说是想打球的。
我球打得最好,就由我来和他较量。打了五个回合,我四比一赢了他。他有些沮丧,但还是很有风度地夸我的球打得好,于是我们就此认识,此后成了球友,这时才知他是市管会的,是部队复员军人,叫朱廷九。从此我们又多了一个乐子——没事时跟在他后边,去查市场,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抓卖鸡蛋卖粮食的。
一年后我上了初中,也就极少见他了。此后下放,上大学,对他更是没有了印象。我想他也早已忘掉了那个十四五岁乒乓球打得很好的少年郎了吧?
1980年左右吧,我已是大学中文系二年级了。有一天晚上,学校文艺演出,我拿着凳子,在礼堂门口,竟见到了朱廷九先生!有趣的是,竟然是他先认出了我。他乡遇故知,当然是分外的亲切。他说他是来地区文化馆参加编剧导演学习班的,他说他的剧本获了大奖,说放假回家一定要我去他家玩,谈谈文学创作。
市管会的,编剧获大奖,我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心中升起了疑团,又不好问他,倒是陪他看演出时,听他品品评评,说的竟也是内行话呢!
放寒假时,果然在文化馆门前的画廊里,看到了他获大奖的剧照,这才眼见为实。他又来我家,邀我到他家坐客。四个人,其他两位都是本地很有名气的作者。我那时既不擅烟酒,又惧与生人交谈,只听他们神侃着文坛轶事。这才断断续续知道了,朱廷九先生原在部队文工团干过,在市管会干了不久,就调到乡下文化站当了站长。这些年,不仅编戏导戏,还写了不少的小说散文。那时他正是壮年,在文学创作上,正雄心勃勃呢!而他之所之与我结忘年交,一是因为我为人老实,“简直象个大闺女”,二者我又是学中文的,他可以由此学点科班的知识。
他真是肯学。家里有许多藏书,还让我给他买了中国文学史和文学概论方面的书。他还把他写的小说散文拿给我看,我提的意见,他也认为十分有见地。于是一来二往,我们就成了莫逆之交了。
大学毕业后,我分到了淮阴。远离家乡,举目无亲,一个人孤孤寞寞。没想到,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朱廷九先生一下走进了我的宿舍!他说他出发路过这儿,来看看我。我大喜过望,陪他去准安总理故居游览。从淮阴市到淮安县也有一二十里路,我们是走着去的。顺着里下河的大堰,一路听他侃侃而谈古今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淮安。从淮安回来,在汽车站旁边的一家大饭店里,我请他客。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饭店请客呢!真到最近,他还提起这事,说那天上的菜真是丰盛呢!但我已记不清上的什么菜了,我只是不管什么,点上来就是。这时我又知道他已在书法上小有成就了。这又让我大吃一惊:他怎么这么有追求!我那时正因调动工作弄的心恢意懒,前途黯然,一无追求,看他那信心十足的神态,真是感到惭愧不已呢!
此后他对我的工作调动,也给予了很大的关注。我调回家乡后,与他接触更多了。他算是本地的社会名流,而且还是闻人,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他出面摆不平的。这时他已进了县文联,任秘书长了。他有应酬时,经常叫上我,介绍我的文学水平如何如何,弄得我倒很惭愧,于是暗暗下决心,争取在文学上搞点名堂出来。
几年之后,我果然常有作品在国家省市级报刊发表了,而且还出了书。他似乎比我还高兴,到处介绍我的创作成就,并推荐我加入了省作家协会。而他呢,也不断有新动作我刮目相看。先是写了一系列反映老县城市井生活的散文交我发表,几乎都一篇都引起了轰动,五十岁时出版个人书法集,并举办个人书法大展,场面空前隆重。他的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正在修改中。众望所归,前年他荣任了本市的书法家协会主席,还培养了一大批多次在国家大展上获奖的青年书法家,号称“朱家军”。
我的新房落成时,朱廷九先生带着他手书的七条屏前来祝贺。捧杯把盏之时,拉起我们三十年的交往史,令在坐者都感慨不已。而我也于酣饮大醉之后,随手写下了这段平实的文字,简约记述我与朱廷九先生的交往过程,以表达我对朱先生的敬意,以及对我们这段忘年之交的珍视。
这张图片摄于白埠牡丹园笔会。
2001年4月9日
作者题外话:能保持三十年不断,而且友情与日俱深的朋友,不多,更何况这还是忘年之交呢!。 最好的txt下载网
奶母
母亲生我的时候,还在偏远农村当小乡乡长。她后来多次提起,有一次连夜
冒着暴风雪,步行近百里路到县里开党代会,走在没膝深的雪地里,加上迷路,
要不是一位姓刘的大叔一路抱着才几个月的我,非冻死在路上不可。不久母亲调
来县城,工作更忙,没时间喂奶,只好为我请了奶姆。其实母亲奶水也很足,出
发在外,常常挤给别人家的孩子吃。没想到在我一岁半时,奶姆十岁的儿子从乡
下跑来,说弟弟得了重病,父亲让她赶紧回家。奶姆只得向母亲辞别。母亲也知
留她不住,但又担心我突然断奶,不好喂养。奶姆也舍不得离开我,要把我带到
乡下去喂。母亲当然不放心,忙给她收拾了一些衣物,又给她一些钱,让她抓紧
回去带儿子看病。奶姆临走时,搂我在怀,“乖儿心肝”地叫,我则揽着她的脖
子不松手,大哭不止,嘴里还不停叫着刚学会不久的“娘”。听母亲说,奶姆走
后当晚,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吃了母亲的奶,但第二天醒来后,就非奶姆的奶不
吃了。母亲又找别人来喂,还是摇头不吃,只哭着叫“娘”,哭的人见人疼。最
后没办法,母亲只好狠狠心,给我断了奶。
半个月后,奶姆竟出人意料地回来了。说二儿子在徐州医院看好了病,她可
以继续喂我了。母亲说我已断了奶,不好再让吃奶了。然后留奶姆吃了饭,又多
给了她一个月的工钱,将她送走了,当然我和她又少不了一次撕心裂肺般的哭别。
因为奶姆临走时穿的是蓝士林布褂子,此后,只要我看到穿蓝士林布褂子的妇女,
就会追上去叫“娘”。有一次,看到一个穿蓝士林布褂子的妇女从门前经过,我
哭着拔腿就追。她走的快,直追到很远的井沿边,她才转身。一看不是奶姆,我
“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奶姆是因为儿子出生不久便夭折才出来的。她所要做的本来只是吃好睡好用
奶汁喂好我,但她总是闲不住,家里能干的活她都做。最让母亲津津乐道的,是
奶姆心灵手巧,针线活样样拿得起,做得精。我穿的花花绿绿的衣帽和绣着老虎
头的鞋子,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别人做的她看不中,不让穿。每天一大早,还要
用胭脂粉把我搽抹得像个女孩子,抱出门去和邻人家孩子比美。据说那时的我人
见人夸人爱,都说俊得像个丫头,这时奶姆总是喜得合不扰嘴,直逗我叫她“娘”。
母亲常感叹,吃谁奶,随谁长,家中人,只有我头发卷曲,而奶姆就是“秤钩头”
——像秤钩一样弯曲的头发。还说我纤瘦的体型,也像那苗条的奶姆,更不用说
见人不笑不说话的性格了。
其实奶姆的故事,都是我长大后听母亲述说的,关于她的直接印象,只有一
次。那是她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后,因为太想我,就特意从很远的乡下步行来县城
看我。夏日的午后,母亲在院子东墙根,摆了一张大八仙桌,上面摆满了奶姆从
乡下带来的山芋、芝麻、花生、咸鸭蛋和咸菜之类的土特产。开始时,我远远站
着,很拘谨。是母亲将我拉到笑吟吟的奶姆面前,说:“你娘来看你了呢!”我
这才“哇”的一声,扑上前去。奶姆也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乖儿心肝想死俺了”
说个不停,我的脸上沾满了她的泪水。她还把花生糖果什么的塞满了我所有的口
袋,不停抚摸我的头脸,和母亲拉家长。奶姆说想把我带到乡下去过一阵子。母
亲说乡下农活太忙,等我长大了,一定让我去找她。奶姆只在家里住了一夜,那
一夜当然是搂着我睡的。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给她拾了一大包衣物,买了几斤点
心,给了一些钱,然后和我一起送她去火车站。如今留在脑海中的依稀印象是: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蓝士林大襟褂,窝着蛮头,慈眉善目,瓜子脸,好像还裹
着小脚。
我是很久以后,才叫母亲“娘”的。本来县城里机关干部的孩子都叫母亲
“妈”,可是因为我带头叫“娘”,弟妹们也就只好跟着叫“娘”了,而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