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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浮水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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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会儿就来。”
  丁岩耸了耸肩,贪看着她浅笑连连的模样。
  紫素自顾自地开心着,感觉如愿以偿。
  前天,若华姑姑来医院探望她,提起了认识丁岩的父母。她们聊了很多,几乎像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母女,若华姑姑要她把她与丁岩之间的情事全说一遍给她听;每当她提起丁岩的母亲丁桂丝时,姑姑就听得特别仔细,还反覆推敲地问了她许多问题。
  最后,她说她有办法解开丁岩的心结。
  这个消息对紫素而言简直有如天籁之音!虽然姑姑说什么都不愿意透露解开心结的办法是什么,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便觉得未来充满了无限光亮。
  这两日,她的生活就在极度的焦虑与亢奋中度过。她等着丁岩、盼着丁岩,深怕他一走了之。
  现在他来了,就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事情仿佛已成了一大半。
  她怔怔地望着丁岩,傻笑得多甜。
  以前她不敢奢想永远,是因为永远太遥远,思之无益、反而无奈心伤;现在有了姑姑沉着的保证,她觉得她已经可以开始幻想未来了!
  未来不再是她言之过早的梦魇,与丁岩在一起的明天、大后天……永远,怎么想都是幸福而快乐的,她笃信有情喝水饱的甜蜜道理。
  “你今天是怎么了?”丁岩也感染到她不寻常的快乐气氛。“一直笑眯眯的。”
  这不像紫素。
  然而,他也知道,紫素的反应单纯而直接,她想笑便笑、想哭便哭,一派自自然然:她的魅力在于不管她是泪是笑,都是那么优雅沉静。
  “笑眯眯是因为我高兴呀。”她仰起头看他,坐在床榻边,手背上滴滴答答地输入着营养补充液。“丁岩,问你一个问题。”
  “嗯。”像这样,两人切切地低语、甜甜地微笑,多美、多好!
  “如果有个办法可以解开你对爱情的心结,你是不是就会停止飘泊、不再离开?”紫素轻柔的语调好似呓语。“是不是就会接受我,再也不推开我了?”
  多美的梦想,丁岩听得悠然神往。
  他对爱清的心结,源自于由小而大的斑斑记忆;世界上真的有办法可以让他忘却那过往一切吗?
  出生后即随之而来的嘲弄辱骂、母亲倚在门口殷殷期盼的痴傻剪影,能忘记吗?因为父亲的承诺、出走、负心,最后让他看着母规追逐着一个虚幻空影,最后冲出马路横死街头的血红记忆真的可以抹平吗?
  不、不可能!丁岩噤语。
  虽然他不相信,但他愿陪着紫素暂时流连在迷梦之中,然后各分西东。他知道,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可以解他心结。若果他心结易解,那么多年来受过的难堪苦痛,算得了什么?
  他千辛万苦、与紫素情分千里,一个自顾自地走得远远的,不给一句承诺,希冀对方在别的男人身上找到幸福;一个执拗地等待着,说什么也不愿拆分背离。若问题易解,他们这挣扎又算什么?
  “丁岩,紫素。”黎若华很快便赶来了,望着两个孩子,心里一阵疼。
  “你是我母亲的朋友?”丁岩轮流地望着她与紫素,万万想不到紫素要他见的人是她。
  紫素沉静一笑,事情梗概她也未曾听硗,于是交由姑姑启口。
  黎若华自我介绍:“如你所知,我是紫素的姑姑,黎若华。”
  这名字听来恁地耳熟,但总觉得回亿起来,总是伴随着谩骂与叫嚣,让人好不舒服,也好想将之忘记。丁岩蹙起眉。
  “首先,我先说明来意,也是我回国的主要目的。”黎若华诚恳地望进他肖似某人的眼眸。“我希望你抽个空,跟我去美国,到你父亲坟前致哀。”
  “我父亲?”多么陌生的字汇!丁岩与紫素同时吓了一跳。
  “是的,你父亲,霍齐。”黎若华眼色复杂地道。
  “你父亲在五年前,因为一场车祸的关系,成为植物人。”
  五年前?
  亲眼见到丁桂丝在车祸身亡前,苦苦在路边追着空影跑、最后命丧轮下的紫素与丁岩,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变成植物人之后,便靠维生系统存活了五年。一直到上个月,才因为多发性的感染而宣布死亡。”黎若华淡淡地陈述着,眉眼罩着浓浓的悲伤。
  话言及此,丁岩倏然想起她是谁了。
  黎若华,好熟悉的名字,原来她才是父亲真正的爱人、也是母亲一辈子的情敌!
  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丁岩已顿悟这回事了,自己坦承道:“霍齐,其实是我年轻时代的情人。”
  “姑姑!”紫素惊呼。原来,当年被父亲拆分的情侣,就是姑姑与……丁岩的父亲。“那你说你可以解开丁岩心结的办法是……”
  “真相。”黎若华转而面向丁岩。“你以前所听到丁家人的谩骂与牢骚,根本是不对的。为了声誉,他们隐瞒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为的就是要把桂丝保护得好好的。所有的事情经过,我从头说一遍好了。”
  丁岩沉默着,没有表示异议。
  “几十年前,我和你母亲是很好的朋友。因缘际会约,我们认识了学美术的霍齐,也同时爱上他。当年霍齐其实是跟我情投意合,很快地展开交往,但桂丝却轧了进来。”黎若华眼神朦胧,像是回到了远方的那一点。“桂丝的爱大胆而强烈,就算霍齐爱的是我、就算我是她的好友,她照样大剌剌地表现出对霍齐的野心,于是而有她‘倒贴’之说。”
  “无独有偶的,我跟桂丝的家人都强力反对霍齐。紫素她爸嫌霍齐生活不安定、没有前途;桂丝是金枝玉叶,家人嫌霍齐是个穷酸画家。于是,我被安排相亲,强迫嫁给一个华侨,而桂丝则坚决与家人反抗。”黎若华的眼神定定地瞅住丁岩,就像要把她接下来所要说的话推到他记忆的最深处去。“我希望你特别记住这句话:霍齐并没有对桂丝始乱终弃,他也没对她许诺过什么……”
  “既然如此,那又怎么会有我的出世?”丁岩寒嘎地说道。
  从开始至此,黎若华说出的每句话,都在挑战着丁岩的神经,都与他以往被灌输的认知完全不同,他听得进去、听得明白,却难以立即接受。
  “你的出世完完全全是个意外。有一日,桂丝见失恋的霍齐以酒捎愁,便大胆地设计与他上床,她以为这样会便霍齐转情于她,但这反而加速了霍齐的离开。”黎若华拿出一封泛黄的信函。“这是桂丝的亲笔信,是在怀了你之后不久寄给我的,当时周遭的朋友都知悉这件事,不过为了桂丝与‘丁氏财团’的名誉,这个事实被禁止提起。”她以澄澈的眼光望定丁岩。“所以,作为子女的你要知道,当年霍齐并没有玩弄、辜负桂丝,一切都只是……”
  “只是我母亲咎由自取,是吗?”丁岩突然觉得又荒谬又好笑,冷情地说道。
  原来,生命的起源不只是精卵的结合,还有一段长长的、乱七八枯的烂故事;而他的故事,铁定是其中最荒谬的。这竟然是一个骗局、一个圈套,太可笑了!
  “丁岩、丁岩……”紫素慌了手脚,事情显然趋出他们的预料范围,往失控的边缘极速冲去。
  “这就是破解我心结的办法吗?”丁岩参透了这、领悟了那,汇聚在一起,成为一股难言的悲哀。“你们是想告诉我,我爸没骗过我妈,所以她后来像个傻蛋一样,痴等着他、白白送了死,都是因为她自作多情,所以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引以为鉴吗?”
  “丁岩!”黎若华有力地一喝。
  她早该想到,为了解除紫素的痛苦,要丁岩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事实,他必定难以承受。然话出如风,后悔又如何?
  他必须认清事实。她知道霍齐去世前,是怀着对这孩子的歉疚而终,她允诺过要把丁岩带到美国,为他默哀的,她不能不循这方式办到!
  “我是要让你知道,你的父母是了不起的人,他们都非常勇敢地追寻心中所爱。桂丝的方法是错的,但她对爱情的勇气却教人不得不服,就算是身为对手的我,也服得没话说;而你父亲之所以没再回来见桂丝,并不是因为他云游四海去了。那个说法是错误的;事实上,
  他一直待在美国。他可以兼好几份差、辛苦地作画,就为了留在美国陪伴我。他们在爱情上都是勇者,不是胆小鬼,我要你知道的是这个!“黎若华苦口婆心。”你是他们的孩子,两个勇者的心血结晶,你对爱情应该更积极地争取保护,而不是懦弱地以周游列国来逃避!“
  丁岩没有动静。
  “其实,桂丝的死忌正是霍齐变成植物人的那一天。我愿意相信,那是因为霍齐多年来还牵挂着桂丝,所以魂飞重洋来看她。虽然我没见到桂丝最后一面,但我笃定她是幸福地死去,而不是充满仇怨。”
  她说对了。丁岩没有力气反驳。母亲的确是含笑以终,虽然她伤得那么重。
  然而,黎若华的这番话,却也完全颠覆了他的思考模式。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父亲流连花丛、负了母亲,所以得到“爱情伤女人至深”的结论。
  可是,现在却要他接受母亲其实是个强者,而非弱者的事实,却要他相信母亲的等待是快乐的、而不是悲伤的论调,还要他相信父亲的离去不是怒意背离,换个角度想,他还算是个至情至性、苦守爱人的男人……怎么可能?
  伤了一个自作多情的女人,成全另一段两心相悦的爱情,这算什么?
  这是全然背道而驰的呀,简直是把他信奉多年的原则一并摧毁!
  到底什么是真、到底什么是假、到底什么是悲、到底什么是喜、到底什么是爱、到底什么是恨?原本分明清晰的界线,全数毁于一刻。
  他无法思索了。
  “丁岩。”紫素知道他很难受,没有人能够在眨眼间的工夫接受记忆与观念的扭变,她多想伸出小手,握住他,补给一些些温暖给他……
  “不要碰我!”丁岩骤然大喊,挥手拍开,结结实实地吓了紫素与黎若华一跳。
  紫素插着针头的纤弱手臂,尴尬困窘地停在半空中。
  她的泪水乍落。啊,胸腔里,仿佛有着什么碎了、崩裂了,可怕的预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通得她再也喘不过气来。好沉重!
  电子铃声在此时哀哀地响起,但,不是她的。
  丁岩从口袋里拿出一具可以漫游多国、靠特殊卫星发讯的手机,出版集团配备给他的,嗯嗯呵啊地应了好半晌,谈的似乎是工作上的大小事。
  紫素不安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上次丁桂丝去世时,也是这样。因为环游世界的摄影工作突然来到,所以丁岩走得很快,留下一堆感情的线头没解,直到五年后依然是烦乱。
  这一次,又得是这样吗?
  紫素好怕,战战兢兢地用眼神锁着他。
  丁岩收起手机,冷淡地道:“我必须先失陪。”
  紫素捂着上腹,心颤胃疼地问:“你要去哪里?”
  “大后天在日本开拍的摄影杂志专辑,因为摄影师开了天窗,所以我明天要动身去帮忙补那个缺。”丁岩面无表情地说道。
  多么熟悉的场景,跟母亲死亡那时一样;直击而来的意外,迅速果决的离乡管道。
  他是极端渴慕飞翔与自由,除了台湾以外的地方他都爱,可这实在不是他预期、乐见的退场方式呀。
  然而,他不得不从。
  他知道这样一走了之对两个人都残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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