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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浮水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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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
  然而,身体尚未康复完毕,他便赶着回台湾了。
  他想见紫素,迫切地想见她!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自己的身子笔直地往乱石堆里摔的时侯,那种濒临死亡、却有遗愿未了的不甘。
  他这才顿悟:原来呵,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不能安心、尚有牵挂!
  而他的唯一牵挂与遗憾,就是……紫素!
  丁岩叹口气。五年的光阴可以是很漫长,也可以是很短暂;它漫长得足以使任何事发生,包括让紫素结婚生子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娇妻、一群小萝卜头的妈咪,但相对的,也正因为它的短暂,所以改变不了他被禁锢的心境。
  回思五年前,正当他终于要抛开禁忌、敞开心胸,向紫素一诉情衷时,没想到母亲却突然在他面前出了车祸意外;当场死于非命。
  一直到这时这刻,丁岩还清楚记得母亲濒死的表情与临终的话语。那一刻,她好像如愿以偿了,终于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那表情好幸福、却也叫人好哀凄。
  爱情呵,爱情先是夺走了她的生活,最后毁灭了她的生命。
  然而,爱情最厉害的绝不只如此。它让女人牺牲生活、奉献生命,最后还心甘情愿地领受它的苦果,才真的是不简单!
  母亲的死亡,没杀死丁岩的爱情,却浇冷了他对紫素有所求的心。
  他早就从母亲的际遇里体悟到——女人莫不是一朵朵娇脆的花魂,及不上男人铜铸铁打般的精魄;感情的波浪一旦袭来,花魂捱不过,精魄却可以侥幸残存。
  所以,他仍不敢放手与紫素疯狂相爱,不敢轻言回来见她,只敢偷偷地、躲在天边海角地爱,希冀威涩的海水能冲淡强烈的牵绊。他爱紫素不打紧,他甘愿尝这磨心的感情,可紫素万万不能为了他、为了爱情而走上母亲的不归路。
  一走了之、不愿回乡,千惧万怕的就是怕引焚了她。
  至于那句曾经大力鼓动他雄心的“先爱了再说吧”的伟大口号,也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默思、冥想;因为他知道,真要实行起来,太伤人了!
  要不是体认到就算要死,也要再见她一面才甘愿受死的强烈执着;要不是因为到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挣扎在生死一线间,才赫然明了自己的心有多牵念紫素、放不开紫素,远比自己愿意承认的都多,他根本不会回来!
  然而回台湾来,与紫素见面,心愿一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自从打电话通知她后,他的心里就像住了个任性小孩,对着童话故事的结尾倔强地喊着:“然后呢?然后呢?”以示对草率结局的不满。
  对于台湾之后的生活,他心里己有了既定的腹案。
  为了不再轻涉情衷,见了她之后、深深地将她刻划在脑海中之后,也许一周、至多不超过两周,就得动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下一个目的地在哪里?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情感澎湃时,灵感俯拾皆是,飞往哪里都不是重点。然而,关键是他非走不可!否则脚步这一停下来、倦了、恋了紫素的温柔,他怕之后便再也飞不动了!
  丁岩可以预见未来,放手去爱是不可能了,他根本解不开母亲为爱横死在面前的心结、也不能让紫素重蹈覆辙。所以,别撂下什么话,重新背上行囊,往下一个落脚处行去,将是最好的安排!
  丁岩苦笑一声。他到底在这里自作潇洒些什么呢?
  也许他爱的紫素早已成婚:将与他相识的过程当成是过眼云烟、转眼就散,连再见他一面也不愿,自然不再有情衷的烦扰;也或许她巴不再在意他的存在、他的来去,而他,他却坐在这里一迳地绮思遐想,还故作潇洒地称道自己不愿再续前缘。
  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时光一晃是五年,恍恍惚惚的,再回首畏怕的竟是人事全非、徒惹心碎。
  空姐开始广播,机身缓缓下降,台湾已近在眼前,他突然觉得眼眶潮润。
  “丁岩,你怎么了?”执意跟着他返台的唐茹湘侧过身子来问道。
  “没什么。”丁岩淡淡地应。
  “是‘近乡情怯’吧?”为了丁岩,在国外长大的唐茹湘钻研了好多中文书,才应时应景地讲出了一句成语。
  “唔。”丁岩没承认也不否认。
  事实上,台湾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除却它是故乡、有母亲坟上的一折土、且是紫素久居之地以外,这座孤岛已经没有能让他留恋的人、关切的事,再没什么值得他情怯。
  唐茹湘望着他冰岩般的脸色,不禁泄气。
  自从第一眼看到丁岩,她便为那缥缈的气质所吸引,可惜他的心从未悬在她身上。
  基于女性的直觉,她知道他有心上人,也在他的随身行李中找出好几张她的照片;她知道她留有一头长发、她的气质飘丽出尘、她的名字叫黎紫素。
  在丁岩伤重卧床的那段期间里,不知听见他低喃过多少次她的名字;每一次激起她绝不服输的意志。她铁了必要跟这个叫黎紫素的女人比上一比。
  相识的四年来,他上山、她跟;他下海、她跟;就算他要闯鬼门关,她还是照跟不误;就连丁岩伤势极重时,也是她坐在病房外陪着的。
  她的执着与付出,怎么可以抹灭?他们同生共死的经历,怎么可以一笔勾消?
  她不服,说什么都不服!
  所以,丁岩一说要回台湾,她便不请自来地紧跟着。她要亲眼看看那个叫黎紫素的女人,她要亲身跟她比一比。她知道,陪丁岩走过穷山恶水,她比这女人更有资格、更该得到丁岩!
  机身缓缓下降,大铁马完美地滑行在跑道上,航程暂告一个段落。
  满机飞抵台湾来的人儿啊,个个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愁思与情伤,欲解而难以如颜。
  这是黎紫素第N度进入机场洗手间。
  时针与分针愈是偏向她希冀的角度与方位,心脏便跳得愈是厉害。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明明已经食补了好些日子,脸色在这紧要关头却偏偏不见半点红润。
  事实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灿亮而狂乱,发髻梳在脑后明明是俐落大方,但她怎么看,就是怎么乱。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丁岩看了绝不会喜欢的!
  紫素打开手袋,打算重新梳髻扑粉。一个慌乱,手袋掉了,各色唇脂滚了一地。她怔然,茫茫望着镜中的自己。
  呵!她现在……好像一个人……
  糟了,头发乱了,我要回房梳整,霍齐一定不喜欢仪容不整的女人……
  她怔怔地望着镜台。她的面容,仿佛覆上了丁桂丝的,为心爱的人梳妆打扮,在一点小细节上吹毛求疵。
  紫素心下恻然。当时年纪轻,见她这般痴傻,还道是爱情苦;易地而处,才知道为他期盼、为他装扮,也是种磨着心的快乐。
  “大姐,你怎么还在这里?”紫璇惊怪的叫声在她耳际盘旋。“啊,你还带了这么多唇膏、掉了一地也不捡!”
  “紫璇?”紫素恍然回神,比紫璇更为惊讶。“你怎么也来机场?”她可没再告诉第三者有关丁岩回国的消息,把它当两人私密似地保护着。
  “大姐,你发神经啦,爸叫我们来接若华姑姑,我昨晚还打过电话提醒你。”紫璇狐疑地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然你来机场做什么?”
  若华姑姑……这些年来,想起她的名字,总有种命运相连的感觉,怪莫名其妙的。
  紫素吁口气。啊,她想起来了,若华姑姑己有几十年不曾回国,今天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她不回来的原因,紫素曾听人提起过。据说若华姑姑年轻时,曾与一名男子恋爱,因为父亲看不过那男人生活没有保障,硬是拆散他们俩,自作主张地将姑姑另嫁他人。
  而后,姑丈虽然金钱无忧、家产恒产,拿的是出入高贵的绿卡,但婚后两年便去世,独留姑姑一人寡居美国。然而,也许是恨吧,她不再与当年拆散小情人的父亲联络、也不回台湾,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美国独活直到最近。
  紫素没直接回了小妹的话。“姑姑坐哪一班飞机?几点抵达?”
  “一五五A。”
  一五五A,从洛杉矶直飞台湾。似乎远航归来的旅人都坐那一班飞机。
  紫素不欲多谈。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就一起等吧。“你看看我现在好吗?”
  “很漂亮,今天好像比较有精神。”紫璇端详着她,仔仔细细地。“你呀,眼晴难得亮晶晶的,看来比较有元气,只是唇色还得再补一下。来,我帮你。”
  见她这样,紫璇多少心里有数。这些年是这样了,大姐唯有在听到与丁岩有关的事,才会绽放出生命的光彩来,想必这次不会是例外。
  慢着,难道说……当年那一走了之、徒惹大姐心伤的混蛋要回来了吗?
  紫璇弯下腰去,替她拾了满地的小东西,然后细细替她描绘完美的唇形,顺便照她的意思替她整了整发型。紫素在她的诚心建议之下,松开了发髻,顿时使她年轻了不少,也荏弱了不少,一如五年前。
  紫璇看了满心不是滋味。爱情之于女人,竟如此有影响力,以后她说什么也不要轻触爱情!
  在等在洗手间外的凌云尚未破门而入之际,两人以最快速度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凌云,紫素并不惊讶。这些年来不管去哪里,看得见紫璇、一定看得到凌云,反之则未必是这样。凌云深爱紫璇的心人尽皆知,唯有这小妮子拒绝睁开心眼去看。
  “紫梅没来?”紫素点了一下人头,才发现来接机的只有这两人。
  “她还躲在家里,为她的陆极伤春悲秋呢,怎么出得来了”紫璇没好气地道。“亏我还开导了她半天,真是气死我了!”
  啊、是啊,五年了。
  五年的光阴改变了人很多。眼前的紫璇变得更难驯、更难捉摸,美得像一头野生豹,能奔、能跃,叫人抓都抓不住,唯有凌云值得服她的窍门,但也已醉心在她的野性美之中,无力自拔。
  而紫梅,几年前邂逅了一个黑道大哥;他们彼此情衷,却在他的帮务、父亲的阻挠之下告吹。紫梅看似比她更脆弱,但潜藏在体肤之下的傲骨却比她强,她一天一天咬着牙地过着,始终死心眼儿地相信他们会有重逢的一天。
  丁岩之于她,陆极之于紫梅,是爱、也是劫!
  紫素冷眼看去,小妹被凌云无法无天地宠着、惯着,就是因为没尝过爱情苦,所以下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要如紫梅或她,伸手触不到、呼唤无人理,在爱情的面前,自然会变得谦卑而驯良,哪敢再拿乔?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多了两个人的陪伴,紫素多少感到心定了一些。
  这时,飞机已经抵达,经过必要的程序之后,已有些旅客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紫素的心霎时狂跳,因为当年丁岩离开、她不吃不喝而染上的慢性胃病也选在此时发作,可能是因为食补的关系,又打乱了原有的生理韵律。胃,它狠狠地皱痛起来,疼得她想哭。
  不、不能哭!
  她怎能哭着见丁岩呢?眼睛红红肿肿,泪水滴滴答答,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本来就见不得女人的泪,再经过这一吓,能不转身就逃吗?
  强撑着,手紧按着上腹,她誓言等到他,亲口对他说一声:欢迎回来。
  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入神、还是痛得恍惚了一阵子。
  不知何时,一个劲瘦悍然的身影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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