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念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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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放弃了归国的大庆,放弃了前方的残局,独自一人连赶夜路来到南朝,她,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柔软的手心布满混杂着雨水的汗水,松开又攥住,攥住又松开,好像要抓住什么,却又感觉涨然若失。
夕阳西下,含元殿测室的横梁上紧绷着一排排绣着图腾的画布,室外粉红色的光线通过画布的过滤,在屋内舒缓地蔓延。空气都被染成了新鲜的红黄色,仿佛刚刚被血液浸泡。
冥念尘一身黑服,一动不动地站立在众人面前,挺直的脊梁,棱角分明的面容,深邃的双眸落在女子的脸上,原本刚毅冷薄的唇角轻轻地扬起了一抹弧度,淡淡的笑出了声音。
景福帝微怔,眯起莫测高深的眼眸,有些诧异冥念尘的态度。他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够狠,也够冷,好像他记忆中的另外一个孩子,呵呵,是风赐。所以他不认为他会有关爱弟妹的情怀。
冥念玉凝视着那丝挂在大哥唇边的笑意,轻唤道:“大哥……”话音未落,就觉得喉咙哽咽,发不出声了,远离故土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你可知道我曾经几度徘徊于生死的边缘,你可会体会到我无助时候的颤抖,你可曾听到一次次在梦中对你的呼唤……
冥念尘眉头微皱,缓缓地走向她,高大的身影盖住了她的影子,一双大手,圈住了她瘦弱的双肩,越来越紧。瞬间,所有的控诉化成深刻的想念,腐蚀着她的大脑,她的心。念玉闭上眼,所有的愤怒化成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湿滑的面容抵着宽厚的胸膛,什么都不去想,努力地吸吮着他的味道,仿佛这样,便可以填满空虚的心底,耳边突然回响起大哥曾经的话语。
爱情,意味着长相守,
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
就像峭壁上两棵纠缠在一起的常春藤,共同生长繁茂,
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
共同领略阳光最温存的爱抚,
共同枯烂腐败,化做坠入深潭的一缕缕烟尘。
它的崇贵需要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炽烈的心灵。
真正的爱情是无坚不摧的。不论是天上的神明还是地狱的命官,都不能让他们屈服,
因为它本身就是天堂,代表着生命最崇高最健全的境界。
(摘自大明宫词。)
“念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女子身子一僵,缓缓抬头,透过缝隙,看到大哥身后站着的范悠然。明亮的面孔,是如此熟悉,又莫明的陌生,那上面不再徐徐绽放出柔和的笑容,本来生动的脸颊因为悲伤而失去了颜色和内容,一双眼无神地落在她放在大哥身上的玉指上。
“念玉……”大哥扯动了下嘴唇,满眼心疼地捧起了她的脸庞,摆正念玉看着别人的面容,粗厚的手掌上下摩擦着,道:“让三妹受苦了……”
一怔,冥念玉拉回了自己的视线,余光仿佛看到范悠然干净的衣角微微抖动着,眨了眨眼,让眼泪倒流回去,手指扶上自己脸上的大手,轻轻地揉按,她欲言又止,明明是满肚子的牢骚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样的大哥,让她怎么去不信?
范悠然看着眼前的女子,纯洁的白裙像百合花一样盛开,一根根零散的发丝被冥念尘小心翼翼地捋到耳后,不够漂亮的面容焕发着淡淡的光芒,对,是幸福的光芒,所以才会觉得她如此美丽。喉咙很干,他说不出话来,明明她是他门当户对的妻子,却仿佛自己才是多余的,像一个纯粹的陌生人,畏首畏脚地站在角落,慌张地害怕自己认为的是真的。但是,他骗不了自己,冥念玉的眼里只有眼前的男人,而不是他。噼里啪啦,心碎了,她听不到,因为她不爱他。那一瞬间,范悠然突然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急忙向皇上请辞,在无人发现中离开,强撑着走得沉稳庄重,却在时缓时急的雨水敲打下,毫无知觉。蓦然回首,他停下脚步,凝视着那个纤细的背影许久许久,全然不顾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直到浑身凉得透彻,他才明白,原来,冥念玉不曾骗过他,对于她来说,他真的什么也不是。
天空下着雨
我从背后望着你
就这样走出我的生命
曾经的想象
像是雨里的彩虹
短暂虚幻
我受伤的心真的好痛
明明你是喜欢过我的
但是,为什么受伤的却是我
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
我的真情难道说你还不懂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如何才能找到我的梦
有一天你才能真的试着来爱我
(背景音乐的歌词。)
雨后的彩虹像一座通向希望的桥梁,它的那一边,便是天堂。大雨后的大姒宫被洗得一尘不染,仿佛是纯净逍遥的乐土,让人感受不到一场场奢华歌舞背后的阴谋,冥念玉很奇怪,姒风赐怎么还没有归都,即使道路泥泞也多少该有些消息了。闭上眼,突然感觉到一双手掌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间,那上面又生出了许多老茧,心口一猛地酸,男人,是否就要背负着太多的使命和责任。
“在看什么?”大哥趴在她的肩头,许久未曾打理得胡碴扎得人隐隐作疼。
“看雨……”
“呵呵,已经停了。”
“嗯。”
一阵沉默,两人慵懒地相拥,站在紫宸殿的顶处,一眼望去,仿佛背负着青天,脚踏大地,四顾茫然,心中却不觉得寒冷。圣都,这个原本应该是她出生的地方,却在十五岁时才第一次真正看见它的面容,繁华、奢侈、忙碌、美丽,还有热情的子民,这些都将不再属于她,因为她不姓姒。
“据我母亲讲,我出生的时候,蜀地阴雨连绵,一场洪水冲毁了庄稼,数月的大雨将冥王府浸泡的仿佛失去了根基……房屋腐烂,甚至有人说这是孕妇带来的晦气……”
念玉不语,想要回头却被他生生地按了回来,明明看不到冥念尘的表情,她却能感到那隐蔽在他冷漠内心中深处的一丝挥之不去的孤独与寂寞。
“后来,母亲早产,那时的父亲在哪里,我不清楚,但肯定不会是在母亲的身边。直到后来起义成功,巴国独立,立我为太子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的脸庞。那一刻,他不再是用高大的背脊冷淡的对着我,而是诧异、愤怒、不耐和拒绝。我以为自己会害怕,却发现原来父亲也是个人,他居然还会生气。对于不受重视的偏房,被人指责都变成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低沉喑哑的嗓音从冷清的耳边传来,像是午夜梦回的呓语,沧桑沉着。
“但是太迟了。对于冥国的所有记忆,都仅仅停留在我出生的那个夜晚。如那些传言,把我的母亲造谣成灾难的源头,但是他们并不能把我们怎样,因为我们的背后还有一个民族。我很庆幸,大雨后出现的永远是阳光,而重要的是,我一直坚信阳光一定会出现。”
“……”
“呵呵,母亲常说,那些日子,众人的表情都因为多日未见阳光而日显苍凉伤感,那时我便会想,如果当时的我足够强大,便会让他们的表情永远见不到阳光……”
“大哥……”念玉低吼,突然转过头,看着这张平静如冰的面容,却深深地感受到了他的眼神中荡漾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类似秋水般冰凉深刻的孤独。
“念玉……对不起……”他突然垂下眼眸,像一个明明知道自己犯错了却从没有打算去改过的孩子,轻声重复着,“对不起……”
一阵西风袭来,吹起了地上的落叶,零散地飞舞在潮湿的空气中,一点点萧瑟的青黄,一点点秋末的黯淡,转了一个完美的圆圈,悠扬的下降,落到那张光滑如水的肌肤上。冥念玉冷静地看着他,薄润的红唇轻轻一扯,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清澈的明眸逐渐变得模糊。
冥念尘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女子,感到一瞬间的恍惚,他讨厌她嘴角飘忽不定的笑容,忍不住紧了紧腰间的手掌,轻声道:“念玉……你有在听?”
“嗯。”平淡地应声,睁着一双清冷的眼睛凝视着他黝黑的面容、熟悉的眼眸和那新滋生出来的一道道伤疤。
“三妹,很多东西一旦开始了,便停不下来了,你明白吗?”
“嗯。”依旧是淡然的应声,柔嫩的小手爬上了他的脸颊,轻轻揉按,时不时地去碰触下巴的胡碴,感受着疼痛中甜美的温馨。仿佛诀别前最后的抚摸,只为了把这所有的一切深深地记忆在骨髓中。
“大哥……”冥念玉终于启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略带磁性的沙哑好像强忍着某种炽烈的情绪,道,“我只想知道,父亲,还能活着回来吗?”
冥念尘身子僵住,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忽地惨然一笑,他早该明白,心思如念玉般剔透,怎么会在经历了大半年的南下后还单纯的认为这不过是一场若干年前定下的联姻?
“我不知道。”他的嗓音有些颤抖,在其位,谋其事,很多事情虽然开始了,却无人能控制结局。
“竹林遇刺,晋州花船,玄宗幻阵,贺丹入侵,大将失踪,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白衣女子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面容冷峻异常,寒星般明亮的眼眸却闪烁着点点星光。
“三年前便已经决定的事情,如果,只是如果,你早些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切或许会有所不同。不过……玄宗幻阵?”男人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仔细斟酌着字中意思。
“呵呵……我的行踪只告诉过大哥,即使不是大哥在官道上布下玄宗的埋伏,也难与你身边人脱开了关系……”
冥念尘一怔,深邃的眼神越来越淡,像是想通了什么急忙攥住挣离他怀抱的念玉,道:“是我的疏忽,不过三妹应该知道,如果我做了,绝对不会隐瞒,如果不是我做的,也绝对不会承认。并且,你应该明白,我宁愿自己去死也舍不得你受到一点伤害……”
“嗯,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冥念玉的嘴唇咧得越来越开了,指着胸口,道,“但是,这里还是会很疼。尤其在看不到你的时候,尤其在需要独自承受一切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异常的寂寞和无助。然后便会想,我爱的那个人在哪里?”忽地,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说,“范悠然说有恶心的虫被植入我的体内,一点点吞噬着我的血肉,但是我却不觉得痛,真的,即使是用刀割开自己的皮肤时,我都不会觉得有多疼,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每当一想你,想起这一切的一切一定,也必须会与大哥有关时,浑身是钻心的疼痛?”
“念玉……”冥念尘觉得身体的某些部位开始隐隐作痛,她平静的话语像是煎熬,考验着他的神经。伸出粗糙的手指按住她的嘴唇,紧紧地搂住眼前的女子,他不喜欢听她说了,每一个伤口仿佛感染到他身上的伤疤,哪里都是被撒过盐的溃烂。
“对不起,念玉。”
“不要说对不起。真的,大哥,如果我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我能理解,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对于我来说,我确实喜欢大哥,但是,我无法允许,也不能允许父亲回不来……”
“念玉……”
“大哥,我能理解母亲和大哥的利益,但是姒国为何要掺了进来?坐观二虎相争岂不是更好?”
冥念尘摇了摇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