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特-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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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一切才变得有意义。
我们总是试图延长那个时刻，直到最后，我们中的一个不可避免地会坦白：〃我撑不下去了，黄金时刻〃已经过了。
〃那个晚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笼罩着山野，我说，在这〃黄金时刻〃，即使不在巴黎，即使不能在歌剧院或剧场里看见幕布升起，也不会觉得特别难受。
〃你啊，总是和巴黎的剧院连在一起。
〃他对我说，〃不管我们谈到什么，你总是要把话题扯到剧院和演员上……〃他褐色的大眼睛充满信任。
他穿着那件巴黎的红色天鹅绒长礼服，虽然喝得烂醉，却依然显得干净、整洁。
〃男演员和女演员们都有一种魔力，〃我说，〃他们让各种事情在舞台上发生；他们在发明；他们在创造。
〃〃你还是先看看他们在舞台上脚灯的照射下那汗如雨下的彩妆的脸，然后再作评论吧。
〃他回答说。
〃啊，你又来了。
〃我说，你这个放弃了一切只为了小提琴的人。
〃他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垂下目光，似乎内心的斗争令他身心疲惫。
〃不错，我是这么做的。
〃他承认。
即使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他和他父亲之间的矛盾。
尼古拉斯不愿意再回到巴黎的学校去。
〃你在拉琴的同时就营造了属于你的生活。
〃我说，〃从无创造了有，美好的事物因你而产生。
对我而言，这是种福气。
〃〃我创造出音乐，这让我欣喜。
〃他说，可哪里谈得上美好或是福气呢？〃我一如往常地挥挥手，打断他的愤世嫉俗。
〃这些年，我一直跟一些安于现状、毫无创造力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说，〃而演员和乐手，他们对我来说是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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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吸血鬼莱斯特（28）
〃〃圣人？〃他问。
福气？美好？莱斯特，你的话让我困惑。
〃我微笑着摇摇头。
〃你不明白。
我说的是人的品质，而不是他们的信仰。
有些人不肯接受所谓人生无用论的谎言，他们想成为更高尚的人。
他们努力工作，不怕牺牲，他们真正在做事情……〃他深受感动，我也有点吃惊自己居然说了这些。
然而我还是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伤害了他。
〃那就是福气。
〃我说，〃那就是神圣的庄严。
不管有没有上帝，那里面都有善和美。
我清楚地知道这些，就如我清楚地看到窗外的大山和闪耀的星星 一样。
〃他忧伤地看着我，似乎还是受到了伤害。
但是那时，我没有考虑他。
我头脑里萦绕的，是我和母亲的谈话，以及我是个背叛家族的坏人这种想法。
可是我如果相信我所说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问道：〃可是，你真的相信你说的这些吗？〃〃可能信，也可能不信。
〃我说。
我不忍心看到他这么难过。
也正因为如此，我详细地告诉他和那些演员逃跑的经历。
我从未向别人说过这件事。
即使是对我的母亲，我也从未跟她提过那些天里，那些演员们给我带来的快乐。
〃现在看来，这些难道不是美好的事吗？〃我问，〃给别人送去快乐，自己也得到快乐。
我们表演的戏剧就给那个镇子带去了欢乐。
我告诉你，这真是有魔力。
它能够治愈病痛。
〃他摇摇头。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可是这些话会冒犯我。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你是不是不理解？〃我问。
〃莱斯特，罪恶总是让人感觉很好。
〃他阴郁地说，〃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想想，为什么教堂总是斥责演员们？剧院源于酒神狄俄尼索斯，这你可以从亚里士多德的书里读到。
而酒神是让人尽情纵欲的神。
你在舞台上感觉很好是因为它让你放纵，让你下流。
是酒神在作祟，让你觉得背叛你的父亲很快活……〃〃不，尼克，完全不是这样的。
〃〃莱斯特，我们双双是罪恶之徒。
〃他终于再次微笑着说，〃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我们都行为恶劣，完全彻底的臭名昭著。
所以我们才成了死党。
〃现在，轮到我忧伤心痛了。
〃黄金时刻〃被宣告死刑，除非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
〃嘿，〃我突然说道，〃拿上你的小提琴，我们到森林里找个不会打扰别人的地方。
我们来看看音乐里面是不是没有善和美。
〃〃你简直是个疯子！〃他说。
不过，他立刻拿上未喝的那瓶酒走向门口。
我紧随其后。
他拿了提琴从家里走出来，说：〃我们到烧死女巫的那个地方去吧！现在是半月，光线充足。
我们去跳恶魔的舞蹈，戏弄女巫的灵魂。
〃我大笑。
要是我真的听他的话，那我就真是醉了。
〃我们还是用纯美的音乐去祭祀这个地方吧。
〃我坚持说。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如他所说，月光明亮得很。
我们看见火刑柱排成阴森的圆圈，还有那火烧后几百年都寸草不生的土地。
森林里的幼苗与这里相隔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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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吸血鬼莱斯特（29）
风呼啸着吹过林中空地，吹过布满岩石的山坡，直到黑暗笼罩下的村庄。
我一阵眩晕，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其实仅仅是我幼年时的阴影，那时，我一听到可怕的〃活活烤焦〃这样的词，就极度痛苦。
尼克的白花边鞋子在苍白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拉起一首吉普赛歌曲，并随之绕圈起舞。
我在一根烧焦的宽大树桩上坐下，啜饮着瓶里的酒。
和以往一样，随着音乐而来的是一阵心碎的感觉。
我想，除了在这个可怕的地方混日子外，我何罪之有？很快，我默默地流泪了。
虽然音乐似乎一直没有停下来，尼克还是在安慰我。
我们肩并肩地坐着，他告诉我，世界充满了不公，而我们都是囚徒。
被囚禁在巴黎这个可怕角落的他和我，某天一定要逃出去。
这时，我想起远在山上城堡里的母亲。
痛苦让我麻木，直到忍无可忍。
尼克又开始演奏，邀我起舞，忘却一切尘忧。
是的，我想说，舞蹈可以让你忘却痛苦。
这就是罪恶吗？这怎么可能是邪恶的呢？我跟着他舞蹈旋转。
一个个音符飞出小提琴，犹如金子制成，我几乎可以看见它们在闪闪发光。
我跟着他，一圈一圈地跳着，他的音乐也变得越发深沉而富有激情。
我敞开我的披风，甩动着我的头，面向月亮。
音乐如轻烟般环绕着我，烧死女巫的地方不复存在，只有那无尽的苍穹俯瞰着群山。
那晚之后，我们更是如胶似漆。
可是，几天之后，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天色已晚，我们又一次聚在酒馆里。
尼古拉斯在房间里踱步，夸张地做着手势，描绘着他的想法。
他觉得，即使我们身无分文，也应该去巴黎，至少比待在这儿强。
就算是在巴黎做乞丐也胜过在这里。
当然，我俩都一直在为这个计划做准备。
〃尼克，我们可能真的要沿街行乞了。
〃我说，〃因为，我宁愿置身于地狱之中，也不愿干那种乡巴佬穷亲戚登豪门求助的事。
〃〃你以为我想让你那么干吗？〃他责问道，〃我是说让你逃走这件事，莱斯特，我们要跟他们每个人斗争到底。
〃难道我希望这样下去吗？我俩的父亲会责骂我们。
毕竟，我们在这里的生活毫无意义。
当然，我知道，我们这次逃跑比我以往所做的要严重几千倍。
我们不再是男孩，我们已经是男人了。
我们的父亲会责骂我们，这点是我俩都不能一笑了之的。
而且，我们也很能了解穷困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们在巴黎挨饿怎么办呢？〃我问，难道打老鼠当晚饭吗？〃〃如果有必要，我会在邓普洛大道上演奏提琴挣点小钱，而你可以去剧院！〃现在，他真的对我发出了挑战。
他说：〃这是不是你的想法，莱斯特？以你的相貌，你很快就可以站在邓普洛大道的剧院舞台上了。
〃我很喜欢我们聊天话题的转变！我喜欢看到他相信我们可以成功。
他的愤世嫉俗的情绪正在减退，尽管每说大约十个字他就要抛出〃斗争〃这个词。
感觉这一切像是在瞬间发生的。
一想到这里了无生趣的生活，我们就愤怒不已。
我重新把音乐和表演的话题拾起。
音乐和表演的好处在于它们让我们远离喧嚣，而喧嚣正是日复一日的生活的空虚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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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吸血鬼莱斯特（30）
如果我们现在死了的话，我们的生活就除了空虚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我觉得我母亲也将死于虚度一生。
我告诉了尼古拉斯她曾经说过的话：〃我完全被吓坏了，我太害怕了。
〃即使我们曾经有过〃黄金时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
有些不同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我应该称它为〃黑暗时刻〃，不过它依然处在高音阶段，并充满了可怕的光芒。
我们飞快地讨论着，咒骂着这无意义的空虚。
最后，尼古拉斯坐了下来，用手撑着头。
我大口喝了一些醇香的酒，接着就像他刚才一样，开始踱步并做着手势。
谈话中，我强烈地意识到，即便是我们死了，也找不到曾经活着的理由。
即使公开宣称自己是无神论者的人可能也期冀从死亡中得到答案吧。
我的意思是说，神会在那里，又或许什么也没有。
〃偏偏悲哀的是，〃我说，〃那个时候我们什么也发现不了，只是停下而已！我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入一个虚幻的世界。
〃我看见的宇宙，有太阳，有行星，有恒星，还有永无止境的黑夜。
我开始笑了。
我朝着尼古拉斯大喊：〃你意识到没有？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这该死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即使到它们结束的那一天，我们还是无从知晓！〃尼古拉斯坐在床上，边点头，边从大肚子酒壶里自斟自饮。
〃我们也许会在完全不知的情况下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