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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野浪小迎春-第5部分

小说: 野浪小迎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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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的脸!一点也没有胖到!还有我的手,你瞧,又细又白又嫩,还有我的腿,多纤瘦呀——”
  “对,除了腰臀——”哎哟,刚挨了爆栗的伤处又被补上第二击,痛得花盼春飙泪。
  听见妹妹说她胖,花迎春只是有点不服气,但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往心里搁。听见严虑说她胖,她就有满腹委屈,将他的话一刀一刀凿在心版。他说什么她都太认真去看待,别人批评她可以当耳边风,偏偏他说什么她都记牢,而他张嘴又没说过啥好听话……
  “他竟然叫我不要多吃!饿不是只有饿我一个,还有心肝宝贝耶!他说那是什么浑话?!我吃饼还是自己下马车去排队,看到他坐在车里,我还一时心软又再排第二次队买一块给他吃,自己付的银子,没伸手向他要钱,更没擦腰喝令他去替我买——”花迎春又哇啦哇啦重复抱怨着一开始她冲进花盼春房里数落的事。之前花盼春还睡得浑沌,压根没听仔细,这一回她倒是一字不漏听着,有了听众,花迎春讲得更义愤填膺、更慷慨激昂。
  好不容易,花盼春找到插嘴的机会,“姐,我觉得……大姐夫不是那个意思耶。”
  “他就是!”
  “他是要你多吃一些饭菜,少吃零嘴,没有恶意。”
  花迎春一时词穷,房里突地安静下来,只有花盼春偶尔陷入浅眠睡梦的微酣声。
  “他……会是这样想吗?”
  “什么?”花盼春暂时和周公说了声等等,从梦中爬回现实,倦累地问。她刚刚没听清楚。
  “严虑真的不是在嫌弃我吗?”花迎春有些茫然,努力回想着严虑那时的表情和口吻,想寻找到他温柔的蛛丝马迹——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温柔似水的表情,她连想像都无法想像,太恶了。他明明皱着眉,仿佛她吃饼是犯了多大的罪过,说话时声音也沉沉的,离温柔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距离,说出来的句子更不可能温柔——严虑永远都是一个跟温柔搭不上边的男人。
  “我觉得……你不要太去思考他的言行举止比较好,他的话里涵意到底是好意恶意,你都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去钻研,别搁在心上,别反覆思量。”花盼春打断她的思绪,而且一开口就要花迎春将此时心头暗暗付念的东西全数抛掉。
  “为什么?”
  “你们已经离缘了。”恕她直言了,“还是你休掉他的。你知道他有多讨厌你吗?据说不久前他推掉一份工作,就因为那富商想在新造的园子里种迎春花,严虑说什么都不允,到最后严虑干脆不赚这笔——我说这番话不是想让你难过或仇视他,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已经不是他的妻,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高兴又怎么样?你难受又怎么样?你还抱持着奢望能与他二续前缘吗?”
  花迎春脸色明显难看起来,她微微低着头,像即将凋谢的花朵,垂头丧气,摇了摇头。
  “戏春说,近来有许多媒人上严府想替他做媒……我们都心知肚明,严虑是一个条件多好的男人。先不论他的外表,光谈他的好本领及万贯家财,便足以让多少闺女心仪,他要从中再挑一个合适他的妻子易如反掌,他根本没有必要再考虑一个曾经让他丢尽脸的女人。严虑可以再娶到一个娇俏美丽的荳蔻姑娘,十五、六岁如花一般的年岁,你呢,了不起找个死了妻子想续弦的老男人,一嫁进去就可能有四、五个孩子追着你叫后娘……不公平对不对?但这是事实。”哎呀,离题了,再导回来,“当然啦,我知道是你休了他,你也不稀罕他,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太在意他,不然你看起来好可怜。”
  花迎春有好多话想反驳,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檀口动了动,想说她才不可怜;想说她一点也不在意严虑;想说严虑娶谁都不干她的事,而且她还会替那名新任严夫人流两滴眼泪,哀悼新任严夫人要面对冷脸严虑的弃妇命运——她明明不是哑巴,却在一瞬间失去言语。
  “我甚至想说服你,尽早将孩子打掉。我们花家养得起一个孩子没错,可是为什么要养呢?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你又不爱孩子的爹,以后他要是问你:娘,为什么我没有爹?你要怎么说?说他爹是个混蛋,所以你休了他,然后他又问你:那你爱爹吗?你回他:我怎么可能爱他,叫他甭想了!——孩子不是在爱情下孕育的,他也很可怜呀。”花盼春自床上坐起身,拢拢披散的长发。“你如果想完全和严虑撇清关系,最不该存在的就是孩子。除非……你还抱着希望。”
  “我……没有。”花迎春虚弱地否认。
  “一个人生养孩子很可怕的,没人陪着,没丈夫在一旁呵疼着,再辛苦也没人分摊着,你如果没有很爱他,就不要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趁孩子还没有很大,你考虑吧。”考虑打掉。
  根本不用考虑,她要孩子!反正她任性惯了,做事从不问后果,她太短视了,只顾眼前,不顾将来。休掉严虑是如此,决定独立扶养孩子也是如此,她都是任性而鲁莽……她自己没深思过,却被妹妹说出了心事。
  想完全和严虑撇清关系,最不该存在的就是孩子……她却好期待生养一个有着严虑的眼、严虑的眉、严虑的鼻、严虑的嘴、严虑的翻版的孩子。她在渴望什么,她自己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哪……
  花盼春觉得自己真坏,好像一个在击碎大姐美梦的刽子手,可是看见大姐一遇到严虑就情绪起伏恁大,每句话每个字每个表情都绕着严虑打转,这太糟糕了,她真怕大姐还深深陷在泥淖里,更怕哪天严虑真另娶他人,大姐会承受不了打击。
  “还是干脆告诉他孩子的存在,看看他会不会为了孩子而和你——”
  “不要!”花迎春握拳大嚷,坚定地打断妹妹的假设。“他只会认了孩子,不会要我。我不要我的孩子叫别人娘!”
  “姐,你挑了条很难走的路……”
  “没关系,我不会害怕的。”
  “可是在一旁看的人会害怕呀。”花盼春叹气。她这个大姐太勇往直前,根本就是横冲直撞了。
  “我要去吃饭了。我好饿,心肝宝贝也好饿。”她什么都不要想了,反正第一步已经跨出去,只能继续往下走,停在原地裹足不前并不能改变任何情况。
  “唉,该怎么办呢……”花盼春又无力地躺回软枕,闭起眼,不忍心看着大姐挺得好直的背脊。
  太勇敢是好事吗?她开始要怀疑了……
  严虑面前的大桌上摊着数张白纸,一旁蘸上墨的软毫搁在澄泥砚上,笔尖凝着豆大的墨珠子因为主人的闲置而缓缓滴入砚心墨池里,小小的涟漪在砚里成形、扩散,直至消失都没获得主人的留神。
  他的黑眸落在白纸中央的一朵迎春花,那是昨天替花迎春解去发髻查看头伤时无意遗落下来的。花瓣因为离枝过久而逐渐半萎,原有的活力仿佛从花迎春身上离开之后就跟着消失,连香气也已经走味。
  他应该是很嫌恶看到迎春花、嗅到迎春花,对它眼不见为净。从与花迎春离缘后,他真的非常痛恨迎春花,它开得越茂盛就越像在嘲弄他——可此时是怎么了?它不但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还紧咬住他的所有视线。
  “虑弟!”
  门外的喊叫打断他的沉思,严虑不疾不徐地将白纸中央的迎春花收入掌心,左手作势拈拈右袖,不着痕迹地将它藏于袖中,他再拾眸,正好与跨进书房的长姐严云打照面。
  严云年长严虑六岁,眉宇之间有着神似于严虑的倔气,日益丰腴的脸上仍带秀气及惊人美貌。她手里牵着一名莫约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严云裙后,眨巴着与严云同样水灿的大眼,当严虑扫向她时,她像惊弓之鸟般地藏回自个儿娘亲身后。
  “月惟,怎么不叫人哪?”严云顶顶身后像只没断乳小猫的女儿。
  “舅、舅舅。”谷月惟声若蚊蚋。
  严虑淡淡思了声算是回应,眼神回到长姐严云脸上,无声询问她出现在娘家的原因。
  “虑弟,云姐回来看你了,你有没有很感动?这种时候还是家人最好了,是不?只有家人会关心你、安慰你……云姐好担心你,你还好吗?没有藉酒浇愁吧?”严云在他身上嗅呀嗅。很好,没有酒味。她讨厌一遇到事就拿酒当水来麻痹自己的废物,严家不会有这种子孙的,呵。“来,云姐抱抱,你扑进云姐的怀里哭吧,不用强忍的——”严云张开双臂,不给严虑任何挣扎的机会就拿他当娃儿一样地抱在怀里。
  严虑反应也不算慢,长姐才抱住他不过眨眼瞬间,他便闪离她远远的,脸上不是淡淡的神情,而是明显的嫌恶。
  “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言了吧。”什么关心安慰?他认识的严云没这等细腻的姐弟情谊。
  “怎么这么说话呀?伤了云姐的心了。”严云拿手绢拭泪。
  “没事就请出去,大门在哪里你一清二楚,不用我送。”
  “云姐是来安慰你的呀。”无辜水眸还是闪呀闪。
  “滚。”
  又冷又硬的低喝吓得谷月惟哭了出来。
  “月惟乖乖乖,舅舅刚被人休掉,心情不好,我们不要和他—般见识,他现在脾气差,看谁都不顺眼,舅舅好可怜的——”严云柔声跟女儿说话,在笑的眼神却直勾勾落在严虑脸上。
  “严云。”严虑眯起眼,怒气凝聚,没有什么耐心和严云周旋。
  “我就是来让你心情变好的。来来来,快挑一个吧!”严云终于露出真面目,将藏在腰后的好几幅画像全搁在严虑面前,笑意盈盈,几乎可以榨出蜜糖来。
  又来了。
  “云姐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再娶个娘子进门冲冲晦气,让你快快忘记之前的惨事。无妨无妨,走了一个女人罢了,我们再娶一个更乖更美更年轻的……你看这个怎么样?美吧?有没有很心动?”严云快手拆了一张画像的系绳,将画摊开,上头是个绝色天香的美姑娘。“这闺女可乖巧听话了,人又温婉懂事,上个月刚满十六……呀,不喜欢?那这个吧,李媒婆说,这姑娘性子好极了,夫君要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走,我们严家最需要这种媳妇儿了。看看她,好福态呢,生十个八个小毛头都没问题!”
  严云还在说,严虑却已经没专心在听。
  媒婆说的话能听,烙铁都能吞下肚了!
  当年,李媒婆也形容花迎春温婉懂事,性子像乖猫,三从四德当饭吃,贤淑恭谨、蕙质兰心、才貌兼备、尊夫为天……
  结果没有半项准的。
  媒婆能将死的说成活的,丑的说成美的,瞎的说成千里眼,聋的说成顺风耳。
  严虑又想起了成亲当日,掀开了红缡巾,第一次见到花迎春,她睁着好奇的眼与他对视,没有太多初上花轿的娇羞及惶恐,睫儿好长好浓,像一对小扇似的,打量他许久之后,她弯眼笑了,眸子里的晶亮分不清是原先就有的光泽还是那对龙凤烛的余焰照耀,他还记得她头一句话便是问他——你就是我夫君?——轻灵似铃的嗓音好似在笑。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自始至终都没胆抬头看他的害羞娘子,没料到他的娘子颇为勇敢,而且话很多。
  他曾幻想过要执手一生的妻子该是个怎生的女子,依他的性子,他的娘子应该是安静坐在桌前缝衣制鞋,身边一两个孩子正握着笔在练字,她偶尔停下手边工作,笑不露齿地瞧瞧孩子,指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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