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明末清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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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我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当然就是本地人。只是我这个本地人很不地道,如果他们稍微动动脑筋,注意观察,就会发现我这个本地人乃是外星降落的孤家寡人。我在本地没有三亲四戚,也没有亲朋好友。为了弥补这个破绽,我又另外准备了一套说辞,那就是,我以前跟他们一样也住湖广,只是最近刚搬回来的。
不过,即使如此,我们的破绽还是太多,比方说我们几个老大每个都是年纪轻轻,而且又没有家眷,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我们那些手下,一个个凶神恶煞,不少人脸上还带有刀伤箭痕,一看就不是好人。
好在我们都谈吐文雅,尤其洪春雷秀色可餐,一发现不对就施展魅力转移话题。开始大家还绷着脸装圣人,架不住洪春雷言笑晏晏,四处卖弄风情,除了鲍君恩,其他几个小子立刻就现了原形。洪春雷嘻笑怒骂,三秀才唯唯喏喏,简直比狗还听指挥。
我见鲍君恩脸色有些不善,知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正人君子,这种人一般不能得罪,就没话找话问他兴趣爱好,鲍君恩的回答很简单:“余所好者,琴棋书画而已。”
琴应该是古琴,这玩意难度太大,从来没有玩过。书画倒是一脉相承,不过要论对书画的造诣与心得,我跟他的差距无异火星之于水星。唯一可聊的只有围棋。想当年,小弟我年幼的时候,被老爸苦逼着学围棋,漫漫七年,记谱三千,从业余十级上升到业余五段,再到专业二段,如果不是老爸突然去世,也许小弟我可以在棋坛上大放异彩。
说练就练,我立刻跟鲍君恩来了一盘。鲍君恩的棋力应该不错,不过,这时代的围棋跟我们那时不一样,居然不兴贴目,输赢论子算,这样黑棋就很占便宜。我执黑连赢他三盘,接着换白棋,输一盘,赢一盘。刚开始只是我们两人下,后来三个秀才全围了过来,等到我执黑让三子再胜鲍君恩,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带着崇敬。
“想不到李公子竟然是弈林高手,”徐春感叹地说,“鲍年兄师承京师白夫子,自回川东,三年间所向披靡,如今总算遇上敌手了!”
什么,就这种棋也能称霸川东,那我岂不是川东棋王?
见我不相信,徐春又介绍鲍君恩的家世背景。原来鲍君恩的老爹以前在北京当户部侍郎,三年前退休回家。鲍君恩以前跟着老爹在北京念书,他的棋艺本是家传,又拜京师著名围棋高手白某人学棋,狠学了些妙招杀著,回到家乡,一时杀遍桑梓无敌手。
几盘棋勾起了我对童年的回忆,而鲍君恩也因连续的惨败敌忾之心大起。整整两天,我跟鲍君恩躲在茅屋里下棋。另外三个秀才也留了下来。当然,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目标是洪春雷。
只是洪春雷乃是来自现代的都市女孩,现代男人为了讨好女人什么贱招都敢使,几个古人拙劣的表演哪能入她的法眼?开始还有点兴趣,没过多久就玩腻了,她跟我说:“你最好让这些家伙快快滚蛋,寨子的粮食又要完了,他们又不是我老子,我干嘛养这些白吃饭的啊!”
洪春雷说这话自然有她道理。四个秀才倒也罢了,他们的随从特能吃,几天吃下来,我们的厨房已经空了一大块。当家才知柴米贵,洪春雷以女性身份掌管温泉寨诸多实权,我们的吃饭穿衣,全是她一手操办,眼看自己的财产天天缩水,她当然肉疼。
听到洪春雷抱怨,王二猴阴阴的献上一计:“这几个秀才看起来都是有钱人家子弟,不如扣下来当肉票,叫他们家里拿钱来赎,不拿就撕票!”
王二猴跟蔡胡,自从被洪春雷收服,就成了洪春雷身边的哼哈二将,尤其是王二猴,成天跟着洪春雷进进出出,简直就象洪春雷豢养的一条狗。
王二猴的提议当然不可能被采纳,不过这些人老赖在温泉寨也不是办法,消耗粮食不说,关键在于不好当他们的面进行军训。为了打发他们上路,洪春雷安排我去趟重庆城,美其名曰采买物品,实际上是调虎离山,釜底抽薪。
这是我首次回到阔别多日的家乡。
来到这个时代几个月了,因为头发太短的缘故,一直只在郊区活动,不敢到城里去现眼。现在我的头发仍然不够扎辫子,不过盘起一个发髻,戴上一顶纱帽,再配上一身质地不错的长衫,倒也象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从温泉寨一路向北,来到长江边,蜿蜒起伏的重庆古城墙已隔着江水横亘在眼前。徐春与我们分道扬镳,自回鱼腹镇。我和其余三人则乘船过江,从水门进入城内。
虽然隔着几百年的时空,此时的重庆还远不能跟以后现代大都会的繁华相比,然而登上嘉陵江畔会仙酒楼,凭窗远眺,江面上舟楫如梭,往来不绝,那感觉,简直心旷神怡,恍若隔世。
“李公子,觉得此处风光如何?”请我们吃饭的王守正笑咪咪地问。
“好,好,简直是如诗如画,如梦如雾!”
三个家伙相视而笑,好象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王守正说:“既然是如诗如画,还请李公子赐诗,也好为我等今日之会留一佳话。”
王守正这一提议,得到另外两人的拍手赞同,可怜我什么时候写过诗,读书那会倒是学过几首,不过都是别人写的……且慢,《寻秦记》里项少龙不是经常拿后人的诗去唬古人吗,我为什么不可以有样学样?只是,要想剽窃后人的诗也不是那么容易,且不说现在是明朝,我肚里那点货色大半都是唐诗宋词,根本没办法作弊;就算“借用”老人家的大作,难度也相当大,因为这是命题作文,记忆中老人家就没有写过赞美重庆的诗词,我总不能站在会仙楼上,对着嘉陵江水,摇头晃脑念叨“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鲍君恩见我憋得难受,毕竟下过两天棋,这点交情还是有的,赶紧替我解围道:“人有别才,诗本天成,除非妙手偶得,哪能说来就来?王兄,刘兄,若要二位也即席赋诗一首,可曾要得?”
“要不得,要不得……”
两个家伙连连摆手,王守正更是笑嘻嘻的道:“不是我们不愿赋诗,而是诗仙早有言道,眼前有景道不得,老夫有诗在上头!”
刘怀卿接道:“什么诗在上头?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几句诗念完,几个人都是哈哈大笑。我没料到古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幽默,比起电视里面那些笑星也不遑多让,心里一轻松,忽然一句词冒了出来:“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
“错了错了,”王守正端起一杯酒向我走来,“这里既无长沙水,又无武昌鱼,虽然嘉陵江勉强可称长江,但满目俱是蜀江水碧蜀山青,哪里来的楚天舒?李兄这句词一起头便不合景,分明是两湖之人所作,非偷即盗,理应罚酒!”
我窘得老脸一阵发热。没想到刚一“借用”别人的东西,立马被抓个现行。正犹豫认错还是抵赖,却听鲍君恩说道:“王兄此言差矣,温泉寨的诸位均是来自河南湖广,李兄虽是川人,据他言道,也是长年飘泊在外,只是最近方才返回故居,既是如此,以李兄的经历写这首词何来离奇之处,又何来非偷即盗?”
没想到我胡绉的经历居然帮了我这个大忙,我不禁啼笑皆非,赶紧猛啄脑袋以示正确。刘怀卿道:“李兄这首词的词牌是《水调歌头》罢,难怪起首又是饮水又是吃鱼,只是稍嫌平淡!”鲍君恩道:“话不能这样说,三国时吴主孙皓欲将都城从建业迁到武昌,百姓怨声载道,有童谣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李兄将之稍作变通化入词中,足见高明;但不知下文如何,还请李兄继续赐教!”
我一怔,没想到老人家的大作居然还有这个典故,只是这首词乃是信手拈来,莫说下文,连名字也不知道,于是笑道:“不好意思,这首词原是小弟从湖广回川的旧作,刚起了个头,却一直没有下面,是个太监,倒让各位见笑了。”
王刘二人都嘿嘿而笑,显然是头一回听说太监一词的新用法。鲍君恩却有些失望。负手走到窗前,凝视良久,忽然回头一笑,说道:“李兄珠玉在前,小弟本不该班门弄斧,但想我川中名胜,原不逊于两湖风光,所以苦思一句,还请李兄和二位仁兄指教!”说完以手击案,朗声吟道:“万家灯火气如虹,水势西回复折东。重镇天开巴子国,大城山压禹王宫。楼台市气竽歌外,朝暮江声鼓角中。自古全川财富地,津亭红烛醉东风。”
“好诗!好诗……!”听完鲍君恩的现场诗朗诵,我们一个个拍案称赞。
鲍君恩这首诗一听就是原装正版,非常应景:重庆上古时代为巴国,周代国君受封为子爵;长江南岸涂山寺,传说是大禹治水时的行宫旧址;此时正是黄昏日暮,大江两岸华灯初上,嘉陵江水滚滚向南,再与远处西来的长江交汇,折而向东;这些且不论,最难得的人家当场吟诗作赋,传说中只有曹植七步成诗可与一比。
“好一个万家灯火气如虹,好一个津亭红烛醉东风!楼上吟诗之人,可是川东才子鲍君恩?”
随着一声苍老的声音,三个男子拾级而上,为首一人皓首长髯,双目炯炯,穿一身绿色锦袍,一看就是有身份的达官贵人。鲍君恩一见连忙避席施礼,口称晚辈拜见世伯抚台老大人。
经介绍,此人竟是四川巡抚黄维章,从川北保宁来,经重庆前往北京述职。鲍君恩也介绍了自己这边的几位同伴。不说不知道,原来王守正也是显宦子弟,家里不但有一位在北京当过内阁大学士的叔祖,其他在各地当官的长辈也有好几位,远的不说,近的如巴县守备,就是王守正的堂兄。
刘怀卿则是大商人家庭出身,他的家族是龙隐镇的首富。龙隐镇,又名磁器镇,从宋代开始就是川东有名的货物中转站。明初燕王篡位,建文帝仓皇出逃,辗转来到此地,再经此地逃往云南。就因为建文帝到此一游,磁器镇从此更名龙隐镇。
至于我,因为是初次见面,了解不多,鲍君恩只说我是一位新交的朋友,湖广归来的李公子。
黄维章对我们只是微一颔首,然后就跟鲍君恩聊起了家常。从谈话中得知他跟鲍君恩的老爸是同年,而且一朝为官,公私交情都很不错,这次奉命进京述职,前天刚刚去缙云山看望了老同学,只是没见到一向寄予厚望的同学公子,心里满不是滋味。鲍君恩赶紧逊谢,解释说自己几天前就离家出游,没赶上聆听世伯老大人的教诲,也是终身遗憾。
黄维章捻须笑道:“贤侄不须如此,老夫与你父情同手足,这次离川进京,只说是匆匆而过,缘悭一面,却不道山水相逢,萍踪有缘,有件事正好说与贤侄。”
鲍君恩说:“莫不是世伯顾念旧交,想要提携小侄?”
黄维章说:“我晓得你志向远大,一心要从正途寻个出身,只是眼下世道不靖,国家需要尔等经济之才,你的文章才情老夫素来推重,不过棱角太露终不是福兆,老夫与你父商量,不若你先随老夫游历两年,将来再赴科举,如此方可长盛不衰。”
鲍君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