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评水浒-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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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断七——古人相信人有三魂七魄。人生每七天增一魄;人死每七天消一魄。死后七七四十九天,魂魄消尽,称为“断七”。
武松沉吟了半晌,就出门去,回县里下处,开了锁,进房里换了一身素白衣服,又叫士兵打了一条麻绦系在腰里;身边藏了把尖长柄短、背厚刃薄的尖刀,取了些银两在身边;叫一个士兵跟着,锁上了房门,去县前买了些米面佐料、香烛冥纸。傍晚到家敲门。那妇人开了门,武松叫士兵去安排羹饭。武松就灵床子前面点起香烛,铺设酒肴。到两个更次,安排得端正,武松扑翻身下拜,说:“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间软弱,今天死得不明不白!你要是负屈衔冤,被人害了,托梦给我,兄弟替你做主报仇!”把酒浇奠了,烧化冥用纸钱,放声大哭,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那妇人也在里面假哭。武松哭了一阵,把羹饭酒肴和士兵一起吃了,讨两条席子,叫士兵在中门旁边睡。武松拿一条席子,就在灵床前面睡。那妇人自己上楼去,关了楼门自睡。
约莫将近三更时候,武松翻来覆去睡不着;看那士兵,齁齁的却像死人一般挺着。武松爬了起来,看那灵床子前琉璃灯半明半灭;侧耳听那更鼓,正打三更三点。武松叹了一口气,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说:“我哥哥生时懦弱,死了能有什么分明?”话没说完,只见灵床子下面卷起一阵冷气来,盘旋昏暗,把灯都遮黑了,地上纸钱乱飞。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倒竖,定睛一看,见一个人从灵床底下钻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武松听不仔细,想要向前再看,并没有冷气,也不见人;自己却一交跌翻在席子上坐着。寻思是梦非梦,〖当然是梦。也可能是神思恍惚中的幻觉。如果真个有鬼,怎不在西门庆和潘金莲面前显示?〗回头看那士兵,睡得正香。武松心想:“哥哥这一死,必然不明不白!……刚才正要告诉我知道,又被我的阳气冲散了他的魂魄!……”只得先放在心里,等天亮了再说。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二十五回(3)
天色渐渐白了,士兵起来烧汤。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看着武松说:“叔叔,夜来烦恼?”武松问:“嫂嫂,我哥哥到底是什么病死的?”那妇人说:“叔叔,你怎么忘了?夜来已经对叔叔说了,是害心疼病死的。”武松问:“赎了谁的药吃?”那妇人说:“现有药帖在这里。”武松问:“是谁买的棺材?”那妇人说:“央及隔壁王干娘去买的。”武松问:“谁来抬出去?”那妇人说:“是本处团头何九叔。尽是他维持出去的。”武松说:“原来这样。我先去县里画了卯再来。”就起身带了士兵,走到紫石街巷口,问那士兵:“你可认得团头何九叔么?”士兵说:“都头怎么忘了?前者,他也曾来给都头作庆。他家就在狮子街巷内住。”武松说:“你引我去。”
士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门前,武松说:“你先去吧。”士兵去了。武松推开门,叫声:“何九叔在家么?”何九叔却刚起来,听得是武松回来了,吓得手忙脚乱,头巾也戴不正,急忙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就出来迎接,问:“都头几时回来?”武松说:“昨天刚回来。到这里有句闲话说,请挪尊步,一同前往。”何九叔说:“小人这就去。都头,且请拜茶。”武松说:“不必了,免赐。”
两个人一同出到巷口小酒店里坐下,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说:“小人不曾给都头接风,怎好叨扰?”武松说:“且坐下再说。”何九叔心里已经猜到了###分。量酒人在旁边筛酒。武松也不开口,只顾吃酒。〖是有些吓人。〗何九叔见他不做声,倒捏两把汗,反而拿些话来撩他。
武松也不开口,并不把话头提起。喝了几杯酒,只见武松掀起衣裳,飕地掣出一把尖刀来插在桌子上。量酒的惊呆了,哪里敢近前?何九叔面色青黄,大气儿也不敢吐。武松卷起双袖,握着尖刀,指着何九叔说:“小子虽然粗鲁,也还晓得‘冤有头,债有主’!你别害怕,只要实说!——对我一一说清我哥哥死的缘故,就和你不相干!我要是伤了你,不是好汉!〖好汉行径。粗中有细。〗如果有半句儿差错,我这口刀立刻在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闲言不用讲了,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时候,尸首是什么模样!”武松说罢,一双手按住膝盖,两只眼睛瞪得圆彪彪的,看着何九叔。
何九叔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布袋儿,放在桌子上,说:“都头息怒。这个袋儿就是一个大物证。”武松用手打开,看那袋儿里,有两块酥黑的骨头,一锭十两的银子,就问:“怎见得是老大物证?”何九叔说:“小人并不知道前后因果。正月二十二日,我在家里,忽然见开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去殓武大郎的尸首。我刚走到紫石街巷口,迎面碰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拦住,邀小人同去酒店里吃了一瓶酒。西门庆取出这十两银子送给小人,吩咐说:‘所殓的尸首,凡事遮盖。’小人一向知道那人是个刁徒,不容小人不接。吃了酒食,收了这银子,小人去到大郎家里,揭起千秋幡,只见七窍内有瘀血,嘴唇上有齿痕,分明是生前中毒的尸首。〖何九叔是个“资深”团头,一生中经他手入殓的死尸颇多,所以一看就明白。〗小人本想声张起来,只是又没苦主;他的娘子已经说是害心疼病死了:因此,小人不敢声张,自己咬破舌尖,装做中了恶,就让人扶回家来了。我让伙计去殓了尸首,并不曾接受她一文钱。第三天,听说要抬出去烧化,小人买了一陌纸钱,去山头假做人情;支开了王婆和令嫂,暗地里捡了这两块骨头,包好藏在家里。——这骨殖酥黑,就是毒药身死的证据。这张纸上写着年月日时和送丧人的姓名,这是小人口词了。〖幸亏何九叔做了准备。不然,今天这一关难过。〗都头详察。”武松问:“奸夫是谁?”何九叔说:“这个却不知道是谁。小人听街上闲说,有个卖梨儿的郓哥,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这条街上,人人都知道的。都头可以去问郓哥。”武松说:“是。既然有这个人,一同去走一遭儿。”
武松收了尖刀,藏了骨头和银子,算还酒钱,就和何九叔望郓哥家里走去。走到他门前,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条栲栳在手里——刚籴米归来。何九叔叫他:“郓哥,你认得这位都头么?”郓哥说:“那天解大虫来县里,我就认得他了!你们两个找我做什么?”郓哥那小厮也料到了八分,就说:“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了,没人赡养,我可不能陪你们吃官司玩儿。”武松说:“好兄弟。”从身边取出五两来银子。“你拿去给老爹做盘缠,跟我去说句话。”郓哥心里想:“这五两银子,怎么的还不盘缠得三五个月?〖从五两银子能够让郓哥儿父亲生活三五个月,可以推算出当时一两银子的价值。〗就是陪着他吃官司也不妨事儿了!”进屋去把银子和米交给老儿,就跟了二人走出巷口,到一个饭店的楼上。武松叫过卖端三份儿饭来,对郓哥说:“兄弟,你虽然年纪幼小,倒有养家孝顺之心。刚才给你的这些银子,先做盘缠。我有用着你的地方,事情了结,我再给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你可要详细告诉我:你是怎么和我哥哥一起去茶坊里捉奸的?”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二十五回(4)
郓哥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气苦。今年正月十三日,我提了一篮儿雪梨,〖正月十三,哪里有雪梨?梨是最难藏的水果。莫非当时就有冷藏的设备?〗要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钩子,到处找他不着。有人说:‘他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在一块儿;如今挂上了她,每天都在那里。’我听了这话,就奔去找他,可恼被王婆这老猪狗拦住,不放我进房里去。被我用话来揭她的底子,那老猪狗就打我一顿栗暴,直叉我出来,把我的梨儿都倒在街上。我气苦了,去找你家大郎,把事儿都详细告诉他了。他当时就要去捉奸。我说:‘你不济事,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你要是捉他不着,反吃他告了倒不好。我明天和你约在巷口取齐,你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要是看见西门庆走进茶坊里,我就先进去,你就寄了担儿等着。只看我丢出篮儿来,你就抢进去捉奸。’那天,我又提了一篮梨儿,跑到茶坊里,我先去骂那老猪狗,那婆子就来打我,我赶紧把篮儿撇到街上,一头把那老狗顶住在墙壁上。武大郎赶紧抢进房去,那婆子想要去拦,被我顶住了,只得大叫:‘武大来了!’原来他们两个顶住了门,大郎只在房门外叫喊,进不去。不提防西门庆那厮开了房门奔出来,把大郎一脚踢倒了。我见那妇人随后走出来,扶大郎不动,我慌忙中也顾自走了。过了五六天,听说大郎死了。我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武松问他:“你这话实在么?你可不要说谎。”郓哥说:“就是到了官府,我也是这样说!”武松说:“说得是,兄弟。”讨饭来吃了,还了饭钱,三个人下楼来。何九叔说:“小人告退。”武松说:“且随我来,正要你们给我证一证。”把两个人一直带到县衙厅上。
知县见了,问:“都头要告什么?”武松禀告说:“小人亲兄武大,因为西门庆和我嫂嫂通奸,被他们下毒药谋害性命。这两个人就是见证。要相公做主。”
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和郓哥口词,当天又和县吏商议。原来县吏们都是和西门庆有来往的,知县更不必说;因此,官吏通同计较以后,知县对武松说:“武松,这件事本县难以理问。你是本县的都头,难道不懂得法度?古话说:‘捉奸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你那哥哥的尸首已经没有了,你又不曾捉得他们的奸;如今?##饬礁鋈说难杂铮鸵仕巧比说陌缸樱癫皇沁蛄嗣矗磕悴豢稍齑巍R约貉八迹毙屑葱小!?/p》武松从怀里取出两块酥黑的骨头、十两银子、一张纸,禀告说:“覆告相公:这个可不是小人捏造出来的。”知县看了,说:“你且起来,待我从长商议。可行的话,就给你拿问。”何九叔、郓哥,都被武松留在房里。
当天西门庆就得知了,〖可见他在衙门里有耳目。〗立刻派心腹人去县里许官吏们银两。〖只是“许”,还没“送”。〗
第二天早晨,武松在厅上禀告,催逼知县拿人。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拿出骨殖和银子来,说:“武松,你不要听外人挑拨,也不要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不明白,难以对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不可一时造次。”狱吏就说:“都头,但凡人命案子,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俱全,方才可以推问得。”〖银子还没到,作用就有了。〗
武松说:“既然相公不准所告,那就再说吧。”〖知道依靠官府没有用,已经打算自己解决了。〗收了银子和骨殖,交付给何九叔收下了。下厅来到自己房内,叫士兵安排饭食给何九叔和郓哥吃。吩咐他们两个:“留在房里等一等,我去去就来。”说完,带了两三个士兵,离了县衙,拿了砚台笔墨,又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就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