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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厄兆-第28部分

小说: 厄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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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我们一时走不了,这车——” 
  “要走!要走!现在!就要现在走!” 
  她的头像遭到了重击,剧痛随着她的心跳一阵一阵地袭来。 
  “泰德,听我说,车不想启动,还是那个针阀,我们需要等发动机冷下来,那时它就会好,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们只要从汽车道里开出去,开到下坡的地方。那时我们就可以滑下去,只要我不半途吓得踩了刹车,就算发动机停了,也可以一直滑到枫糖路上去……或…… 
  她想起山脚下的那幢住宅,那幢整个东侧爬满了金银花的宅子。那里有人。 
  她看见有车。 
  人! 
  她又开始按喇叭。三短声,三长声,三短声……她从少女童子军记得的惟一的电码。他们会听见。即使他们不懂,也应该上来看看究竟谁在乔·坎伯家前大闹——为什么? 
  狗在哪儿?她看不见它了。但这并不重要。它进不来,救援很快就会到了。 
  “都会变好的。”她对泰德说,“等等看。” 
  镜眼工作室在坎市里奇一幢肮脏的砖结构建筑物里。办公室在四楼,一个包括两个工作室的套间在三楼,六楼还有一个空调条件不太好的摄影间,刚能容纳下放成四排的十六张座位。 
  那个星期一晚上早些时候,维克·特伦顿和罗格!布瑞克斯通坐在摄影间的第三排座位上,已经脱下了外套和领带。他们已把夏普谷制品教授的每段屏幕录像都看了五遍。总共有整二十段,其中三段是臭名昭著的红浆果活力谷场景。 
  最后六个场景是半小时前放完的,放映师向他们道了声晚安后离开了,他晚上还要去奥尔森·韦尔斯电影院放电影。十五分钟后镜眼的总裁罗布·马丁也阴沉着脸向他们道晚安,接着又说,只要他们需要他,明天和星期三的全天他的门都向他们大开着。他回避了他们三个脑子里都清楚的一句话:只要你能想出什么值得谈的东西,门总是开着的。 
  罗布有足够的理由面色阴沉。他是一个越战老兵,在春节攻势中失去了一条腿。 
  1970年末,他在烟亲的大力帮助下用残疾金建起了镜眼工作室,这以后工作室一直在艰难地挣扎沉浮着,波士顿的大工作室总能从资金雄厚的各大媒体揽到报酬丰厚的业务,而镜眼则靠抢点他们剩下的面包屑苟活。维克和罗格之所以和罗布打交道,是因为他让他们想起自己——通过艰难的奋斗找到一点立足之地,到了某个虚幻的角落,转了过去,眼前又是新的漫漫长途。当然,波士顿有一点不错,就是来往比纽约方便。 
  过去的十六个月里,镜眼起飞了。 
  罗布利用他的工作室在做夏普场景这一点开始招揽到大量业务,事业第一次兴旺了起来。五月,就在夏普谷制品遭殃之前,他给维克和罗格寄了一张明信片,画面是一辆正在开出的波士顿无轨电车,车尾有四个可爱的淑女,弯着腰露出被设计师牛仔裤包着的臀部。明信片的背面写着:镜眼签约微波士顿汽车的后盾,他们现在成了靶子,大笔赚钱。很有意思。但他们现在已经不会这么喧闹了。自从活力谷惨败后,已经有两个客户取消了和镜眼的会面,如果伍尔克斯广告失去了夏普帐单,罗布除了失去夏普的帐单外,还会失去许多其他客户。这让他感到恼火和恐慌……这种感情维克完全理解。 
  有五分钟他们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只是闷头抽着烟,最后罗格用一种很低的声音说:“我只想吐,维克,看见那个家伙坐在桌子后面看着我,好像嘴里有一块化不掉的黄油,他咬了一大口那种带着粘乎乎的染料的谷制品,说什么‘不,这儿没什么不对’,我的胃里面就直恶心。真高兴放映师走了,我要是再看一遍,就会吐得一腿都是。” 
  他在放在椅子扶手上的一个烟灰缸里把烟掐灭了。他看上去确实病了,他的脸有点发黄,让维克一点都不喜欢。这就是战斗疲劳?但给人的感觉就像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地缩进了耗子洞后,在黑暗中又看到有什么东西等在那儿,要一口把你吞下去。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罗格说,他又拿了一支烟,“我已经看到了一些东西,你知道吗?一些东西。我无法相信它就像看上去那样糟。但这些场景的累积效应……就像看吉米·卡特说的,‘我从来不向你撒谎。”’他猛吸了一口烟,又把它塞进了烟灰缸,“不能怪乔治·卡林、斯蒂夫·马丁,还有‘周六现场之夜’能这么招摇,那个家伙看起来完全一副假圣人的样子……”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我有一个主意。”维克平静地说。 
  “对了,你在飞机上说过什么。”罗格看着他,但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有什么主意,我听听。” 
  “我想,教授必须再做一个场景。”维克说,“我们必须说服夏普老先生这么做,不是叫。孩’,而是老先生。” 
  “老教授这次该卖什么?”罗格问,他解开了衬衫上的又一个扣子,“耗子药还是橙染料?” 
  “别这样,罗格,没有人中毒。” 
  “有倒好了。”罗格笑了,但是他笑得很难听,“有时,我很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广告究竟是什么。它是拎着尾巴牵一条狼。好,我们松手,它就会转过身来把我们整个吃掉。” 
  “罗格——”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某个消费者团体称了一下麦当劳半磅蛋糕,发现它比半磅少一丁丁点,报纸头版立即就会登出来;某个边边角角的加州小杂志发了一条报道,说尾部的碰撞会引起品托车油箱爆炸,福特汽车公司鞋子里的脚就会发抖——” 
  “别这么说,”维克笑了,“我妻子有一辆品拓,已经够我麻烦的了。” 
  “我想说的是,在我看来,让夏普谷制品教授再做一个场景,就像让里查德·尼克松再做一次国情咨文报告,他就完了,维克,他就整个完了!”他停了一下,看向维克,维克正面色凝重地看着他,“你想让他说什么?” 
  “他很难过。” 
  罗格木愣愣地向他眨着眼好一会儿,然后把头仰过去咯咯笑了,“他很难过,很难过?嗅,亲爱的,太妙了,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等一等,罗格,你甚至不给我一个机会,这不像你。” 
  “不像,”罗格说,“我想不像,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我相信你不是——” 
  “认真?我很认真。好了,你学过那些课,所有成功广告的基础是什么?究竟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做广告?” 
  “所有成功广告的基础是人们希望相信,人们不相信自己。” 
  “是这样。当梅泰格修理工说他是镇上最孤独的人,人们希望相信某处境实有那么一个人,除了听收音机外不做任何事,偶尔会非常消沉。人们希望相信他们的梅泰格永远不需要修理。当乔·迪马吉欧说咖啡先生可以省咖啡,可以省钱,人希望相信他的话。如果——” 
  “但这不就是我们翻船的原因吗?他们希望相信夏普谷制品教授,但他让他们希望了。就像他们希望相信尼克松,但他 
  “尼克松,尼克松,尼克松!”维克吼道,他吃惊自己会这样盛怒,“你已经被这个对照搞糊涂了,事情砸了后我已经听见你把这种对照举了两百遍了,但它不恰当。” 
  罗格看着他,满脸惊愕。 
  “尼克松是个小偷,他知道他是个小偷,但他说他不是个小偷。夏普谷制品教授说红浆果活力谷没有什么不对,实际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他不知道。”维克向前倾过去,一把抓住罗格的胳膊,特别强调地说:“忠诚没有破坏。他必须这么说,罗格。他必须站在美国人民面前告诉他们,忠诚没有破坏。什么错了?某个食品染料商错了。这个错误不是由夏普公司造成的。他只有这么说。最重要的是,他要说发生了错误,尽管没有人受到伤害,但他很难过人们受惊了。” 
  罗格点点头,又耸了耸肩:“是的,我能看出必须这样做。但无论夏普老先生还是‘小孩’都不会同意,维克,他们只想埋了——” 
  “是这样,是这样,是这样!”维克大叫,罗格缩了一下。他跳了起来,开始在摄影间的短走道里蹬蹬地来回走,“他们当然会,他们是对的,他死了,必须被埋葬,夏普谷制品教授必须被埋葬,活力谷已经被埋葬了。但我们要让人们看到的是这不是一个半夜的埋葬,这就是关键所在!他们冲动得要像个黑手党的打手那样向地扑过去……或像一个惊恐万状的亲属在埋一个霍乱病人。” 
  他靠向罗格,这么近,他们的鼻子都快碰着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知道除非夏普谷制品教授在大白天入土,否则他在下面会死不瞑目。我要让全美国的人都出席他的葬礼。” 
  “你疯——”罗格脱口而出……又要然闭上了嘴。 
  很长时间后,维克看见合伙人眼睛里那种惊恐、茫然的神情消失了,它们突然变得犀利、敏锐,眼中的惊恐换成了一种闪烁着一丝疯狂的神情。罗格开始咧着嘴笑了。 
  看见这种笑,维克宽心了,他甚至忘了多娜,忘了他收到坎普的条子后家中所发生的一切。工作完全占据了他,直到后来他才会惊异地想起,自己在那种纯净、奇妙。魔幻般的感觉下完全沉浸在自己擅长的工作里有多么长的时间。 
  “表面上,我们只是让他重复事情发生后夏普公司说过的那些话。”维克接着说,“但教授亲口说出那些话的时候——” 
  “兜了一圈,又回来了。”罗格喃喃地说,他又点了一支烟。 
  “当然,对极了,我们把它作为红浆果活力谷闹剧的最后一幕,把球投给老先生,彻底讲清楚,把它远远地抛在我们后面——” 
  “吃点苦药,当然,这对那个老东西会有吸引力,公开忏悔……打自己几鞭子……” 
  “他就不至于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进场,然后在烂泥坑里摔了个嘴啃泥,最后在众人的哄笑中灰溜溜地离开;他出场时就可以像道格拉斯·麦克阿瑟那样,说老战士永远不会死,他们只是逐渐消失了。这只是事情的表面,但在下面,我们期待的是一种口气……一种感觉……”他的思想已经越过边界进入罗格思想的领地,只要他能描绘出他要说的东西的轮廓,罗格就能领会它。 
  “麦克阿瑟。”罗格的声音低低的,“就是这样,不是吗?口气是辞别,感觉是遗憾。给人们的感受是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已经太迟了。可以——” 
  “什么?” 
  “黄金时间。”罗格说。 
  “嗯?” 
  “那些场景,我们可以在黄金时间放它们,黄金时间的那些场景是给成人看的,不是给小孩看的,怎么样?” 
  “好,好。 
  “只要我们把这些混帐东西做出来。” 
  维克咧着嘴笑了,“我们会做出来的。”他用了一句罗格形容好广告词时用的话,“它是一辆坦克,只要我们想,就可以开着它把他们彻底压垮。只要我们去克利夫兰前把一些事情具体落实了……” 
  他们坐在那个小摄影间又商量了一个小时。回到旅馆时,天已经全黑,他们两个也已经汗流泱背,筋疲力竭了。 

  “我们能回家吗,妈妈?”泰德茫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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