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泪(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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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这位大哥,那上头写了什么?”她站在后头,问着前头的人。
她的视力太差,榜示距离过远,实在是什么都看不见。
“你不识字是吧,老大哥我跟你说,上头是写有战船要出海,需要三十名年轻力壮的船工。”
“有没有说薪俸多少?”
“出海一趟,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君什善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傻子,那船是要去剿海贼的,你以为自己有命花到那十两?”说话的人回头仔细地打量她。“不过,依你这身形,想要上船,我看也很困难。”君什善扬起眉,笑道:“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虽然不知道战船出海一趟,要花费几天时间,但有十两银子的话……她就可以带着夕月姐姐找个地方定居,做点小生意,从此以后不用到处飘泊,像是无根的浮一浮。
况且,这一趟出海,到底会不会遇到海贼,还是未知数。
要是没过到,那岂不是赚到了?
淳于御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点将,记清所有海线图之后,翌日立刻操演,再过一天,整装便出发。
共三艘战船,每艘皆载了五百名士兵,当中不只有他麾下的兵马,还夹杂着赵立的兵马,自然的,赵立也参与了这趟海征,只是基于两主不同座,所以他是待在最后一艘船上。
战船从船宫进钱塘江,再出湾口,直通大海。
另外战船的外形和一般海船相比,船首尖,船身长而窄,吃水较深利于行进,船底的空间较大,在船尾设有舵楼,上方架有罗盘,确定方位,下头则有舵手掌舵。
船上有八桅,主桅系着三重篷,尾桅则系着单篷,二桅立在舱楼上方,悬挂上特殊的色旗,强劲的北风吹送,加上水手划着,三艘战船疾速南行。
入夜,水手皆回舱底休憩,甲板上唯有巡守的士兵和几个收拾杂物的船工。
用过膳后,淳于御离开舱楼,来到甲板,看着天地一片漆黑,唯有船上点上的灯火映在海面,烙下淡淡的红晕。
“侯爷,时间不早了,该去歇息了。”随侍在旁的曲承欢轻声道。
“不,入夜后,向来是海贼进行袭击的最佳时机。”他站在船舷旁看着远方。
他的视力极佳,无障碍的视野里,他可以清楚看见几里之外,但他环视一周,并没有在海面上瞧见任何可疑灯火。
“唉,其实侯爷也犯不着急着海征,这些海贼也好一阵子没兴风作浪了,说不定听到侯爷的名号,早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曲承欢眯着眼,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
“别傻了,那些海贼要是听到我的名号,必定在讪笑皇上怎会派了一个不谙水性的将军前来。”
“要是如此,那些海贼可是要倒大楣了。”他不禁低笑。“侯爷当初北征时,也打过水仗的,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侯爷?”主子不但谙水性,就连船只也了解透彻,否则皇帝老儿又怎会派他来剿海贼。
“是吗?”
“可不是?”他哈哈笑着。
淳于御面无表情地看向海面,让兀自兴奋的曲承欢觉得有些尴尬。
唉,近来候爷也不知怎的,老是冷郁得吓人……“不过,这么急着出征,侯爷是不是为了要早点把黑银钗送人?”换个话题总行了吧。
淳于御一顿,横眼瞪他。
曲承欢被瞪得一头雾水。“侯爷总不是要自个儿用的吧。”那黑银钗,是那天侯爷特地要他去船宫附近的市集买的,不是要送人的,难不成是要自用?
淳于御沉默地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赶紧再换话题。
“对了,那天在船宫外的市集,我瞧见了君什善呢。”听着,淳于御闭了闭眼,暗恼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也瞧见咱们了,后来要走时,我瞧他失望地垂下脸呢。”瞧他那神情,怎么都不像少年郎,反倒像个小姑娘。
是说,有哪个小姑娘有他那么粗哑的嗓子?
淳于御闻言,垂敛长睫,忍不住去想像她失望的神情。
曲承欢偷觎着他的表情,低声问:“侯爷,你是故意对他视而不见的?”不耐地横睨他。“你也真不会看场合,赵立就在旁边,你要是表现出认出她,岂不是害了她?”虽然当时他极恼她拐骗的行径,但假装不认识她,纯粹是为了保护她。
在他眼里,赵立是个必须严加防备的对象,所以他不愿意透露出任何讯息给赵立。
“……侯爷为什么要保护他?”曲承欢脱口问道。
真的有鬼,那日赵立要调戏喜鹊,侯爷瞧也不瞧,全靠喜鹊机智避开的,结果侯爷却特地保护君什善……这这这,真的是太不符合侯爷的个性。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想也不想地道。
“可我看不出侯爷很感谢他呀。”不是他要说,那天侯爷给了赏银之后,可是迫不及待地策马离去,头也不回的。“最怪的是,去船宫的那一天,侯爷还为他使用了……”
“你问够了没?”不想再接受他的拷问,淳于御不耐地往前走。
“那,侯爷后来要我去买的黑银钗,是要……”曲承欢硬着头皮跟上再问。他不是故意找碴,实在是他现在很怀疑主子,根本就有断袖之癖,而眼前刚好遇见对的人,所以就一头栽进去了。
因为他家候爷实在不是个善良到随便出手救人的人,更何况还使用了言灵,要说不是为了君什善,他真的不相信。
“你……”
“叩”的一声,教淳于御直觉看向舱楼上方。
那声音像是有人撞到什么。
“君什善,你没事吧,没事跑去撞二桅做什么?”一道嗓音询问着。
当“君什善”三个字传进耳里,淳于御蓦地瞪大眼。
“我没看见,我……呕……”那伴随呕声的粗哑嗓音一响起,他已经纵身跃上舱楼。
舱楼上方的平台上,就见一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不住地拍着君什善的背,后者则是满脸痛苦地捣着嘴。
真是她!
淳于御难以相信,她竟然混上战船。
战船上是不能有女人的!
“侯爷,你……”曲承欢也跟着跳上舱楼顶,话还没说,就先瞧见了君什善。
“君什善,你怎会在这里?”她闻声抬眼,顿时瞠目结舌。
不会吧,她的运气这么背,居然遇见他……这么说,他是这次海征的主帅喽?
啊……不对,她应该假装不认识他,而且,她好想吐……替她拍背的青年瞧见淳于御,早已跪趴在地,不敢动弹。
“你是怎么了?怎么额头红肿成这样?”曲承欢好笑地走上前,想要将君什善扶起。不管怎样,他总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待他好也是应该的。
第5章(1)
但就在他探出手的瞬间,君什善已经被人一把抱起。
曲承欢错愕地横眼看去。
真是太震撼了,那个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主子,竟主动把一个少年给抱进怀里,事实胜于雄辩,看来他家候爷真的是……“呕……”他脑中的想像还没完,君什善已很不客气地吐了主子一身。
曲承欢一双桃花眼慢慢往上移,定在主子铁青的脸上,心想,这下可有趣了。
一桶桶的热水往舱楼里送,直到最后一桶热水倒满大浴桶之后,在淳于御的命令下,所有人退离,就连曲承欢也只能守在舱楼外。
“怪了,侯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养尊处优?以往不都是和咱们打赤膊,有水就随意洗的吗?怎么今儿个还特地要咱们烧热水送进房里?”跟随淳于御多年的副将张大良忍不住问着曲承欢。
“你误会了,这是为了房里那个少年君什善。”
“啧,大伙都是男人,有水随便抹一抹不就好了?”
“不,我怀疑待会侯爷可能对他一阵严刑峻罚。”曲承欢说得隐晦,话里的深意只有自个儿懂。
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复杂。
侯爷没有一个牵肠挂肚的人,活着总跟死了没两样,心里空虚得紧,结果一挑就挑个少年,真教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喔,我听说了,就是他吐了侯爷一身嘛。”张大良说着,看着他的行径,不禁学他趴在舱房上。
“去去去,加紧守备,要是风吹草动就赶紧通报。”曲承欢摆着手,不许别人跟他抢第一手的消息。
张大良摇摇头,无奈地先离开。
曲承欢则是聚精会神地趴在舱房上,听着里头传出,“承欢,再贴上来,我就割下你的耳朵。”
“吓!”他吓得赶紧连退数步,不敢再偷听。
而舱楼里——“快洗。”淳于御褪下外袍,只着中衣,背对着她。
眼前摆了一小桶热水,那是他要擦拭用的。
“不用吧,我擦一擦就好。”君什善缩在浴桶后,身上的衣袍还有她自己吐出的秽物。
“那股臭味擦不掉。”
“那我去外面嘛……”
“你走出去看看,瞧我会不会直接把你丢进海里。”他冷声警告着。
“那把窗户推开。”她皱着眉,扁着嘴,觉得自己好委屈。
这个人离开天竺山后,就算见面了也当作不认识,现在没避嫌,可是态度很恶劣……可恶,她突然觉得很想哭。
“好让大伙来瞧你沐浴?”他哼笑着。
“我回底下的舱房不就没事了?”这也嫌,那也嫌,干脆别理她不就好了?说到底,她会吐,还不是因为他扯她,害她忍不住。
“你一个姑娘家要跟一群男人挤舱房?”
“又没人知道。”
“要是被发现,你可知道后果?”
“被知道就认错,不然咧?”
“天真,战船上不得有女人,那是一大忌讳。”
“咦?”
“船上有女子,会玷污神圣的战船,这艘战船就不得上天眷顾,肯定吃败仗,你要是被人发现是女扮男装,就等着被丢进大海。”他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战船上确实有这禁忌。
君什善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不会吧……”
“会,你肯定会被丢下海。”
“不是,我是说,不会吃败仗吧,你看起来满厉害的,应该可以保护大家,旗开得胜吧……”淳于御闻言,不禁抽……动眼皮。“说,是谁让你上战船的。”
“你要干么?”
“严惩。”
“又不关那人的事,是我没跟他说的。”她急了,真怕他会随便拿人开刀。
“要我不追究也成,你给我赶快洗!”他说着,褪下中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啊……”君什善缩进浴桶后方。
淳于御没好气地回头。“你不是都看光了?”况且距离这么远,依她的视力,根本看不见。
“你做什么?”她问着,不断地深呼吸,很怕他待会要是靠近她,不知道要怎么反击。
他没力地翻白眼。“我胃口很刁,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赶紧给我洗。”他再三催促,是因为天候极冷,热水冷得快,她要是不赶紧洗,染上了风寒,问题更大。
“你一直要我洗,可这里这么亮。”淳于御无奈地弹熄案上的灯火,舱楼里瞬间漆黑一片,只余窗缝门缝倾落的些许光线。
“可以了吧,动作快一点。”听着他淡漠的口吻,君什善委屈得快掉泪,但她一没动作,他便沉声催促,逼得她不得不把衣袍褪下,就连贴身衣物都一并脱下,赶紧跳进浴桶里。
听到她进浴桶的声音,他才动手拧着布巾擦拭身子。
时间缓缓流逝,谁也没先开口,只有水花轻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