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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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搞不清楚状况的董宣只能搀住老人家,不住地解释:“婆婆,您弄错了吧!我不是您的儿子。”他仔细看了看,这老婆婆目光呆滞、脚步蹒跚,倒像是得了疯癫的癔病。
路边摆摊的小贩悄悄将他拉到一旁,忍不住同他说了:“我说这位公子,您莫要见怪,这老婆婆啊……疯癫了。”
可怜这位老婆婆,小贩将婆婆的遭遇一五一十同董宣说了。
原来,这位老婆婆丧夫多年,只有一个儿子与老人相依为命。这婆婆的儿子街上的小贩也都认识,是靠卖柴为生的。
上个月,婆婆的儿子来这集市上卖柴,忽地一阵人喊马嘶,集市大乱,人群向路两边散去,把街上摆的货摊撞得七零八落,鸡鸭惊得嘎嘎乱飞。只见一队快马纵驰而来,这卖柴的小伙躲闪不及,被为首的高头大马撞翻在地。那马一声惊叫,前蹄腾空,几乎将乘在马上的人掀下马去。
“婆婆的儿子就因为这个丧了命。”
小贩说得不清不楚,董宣听着糊里糊涂,“婆婆的儿子是被马踩死的?”
“要是被畜生踩死,那也只能怪命不好,可那个人是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呢!”小贩压低声音,悄声在董宣的耳旁低语,“您是刚从外头来的吧!不知道这洛阳有只畜生不如的东西。”
街上的小贩聚集在一起,把平日里的怨气全都拿了出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让董宣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天骑在马上的人不是旁人,就是湖阳公主府里的大管家马奴。这厮平日里是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那日里因为婆婆的儿子挡了道,害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便勃然大怒,吆喝着随行的一干公主府护卫对婆婆的儿子拳脚齐下,活活将柴夫打得七窍出血,当场身亡。
“这么大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失去了儿子,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悲怒交加,渐渐地就疯了。每日沿街哭叫,见着跟她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就拉着人家的手臂,硬说是寻着了亲儿。”
众人齐叹:“可怜啊可怜!”
董宣听了,义愤填膺,“这么大个洛阳府,无端死了个人,怎么会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
众小贩们只当他是打外头过来的,都笑他想得太天真,“公子您是有所不知,这马奴是什么人?那是湖阳公主的亲信。湖阳公主是什么人?是当今皇上的长姐。听说皇上能建下这份基业,湖阳公主功劳盖世,皇上宠爱这位长姐是众所周知的。偏生湖阳公主对这小小的奴才疼爱有加,这两厢合起来,谁还敢管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董宣嗔道:“不过是个狗奴才,堂堂天子脚下,还找不到人管一条狗了?”
董宣正待细问那狗奴才的恶行,忽见人群大乱,跑过来的人惊呼:“马奴上街了!马奴上街了!”
眨眼间,几匹快马飞驰而来,直奔向那疯疯癫癫,哭喊着寻儿的老婆婆身前。
为首的马奴坐于马上俯视跌坐在地上的老婆婆,“就是你在这儿坏你爷爷的好事?”
老婆婆见马上的男子与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年岁,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喊起来:“儿啊儿,娘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娘的,我的儿啊——”
马奴一脚踢开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老婆婆,其力道之大让婆婆瞬间撞向路边的摊子,口吐鲜血。眼见着,只剩一口吐出来的气了。
即便如此马奴还不肯放过婆婆,招呼随行的侍卫:“给我打死这老家伙,省得她再败坏爷爷我的名声。”娘的,就这老家伙,害他差点得离开洛阳,离开公主府去守墓,他绝不能轻饶了这老家伙。
“给我打,打死了干净。”
董宣箭步上前挡在老婆婆的面前大喝道:“谁敢动手?”
“你算什么东西?”
马奴定睛望去,这不是那日在赊店刘记酒家里见着的那个穷官人嘛!叫什么……董宣来着?
马奴顿时冷笑起来,“我知道你的底细,不就是新上任的洛阳县令嘛!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给我滚远点,少管爷爷我的闲事。你还不知道吧!那日在酒家对你的身家如数家珍的那是我主子——湖阳公主,皇上的长姐。她可不比阴贵人好脾气,你要是敢冒犯了她,那可不是贬官那么简单。”
原来他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马奴,原来那日邀他喝酒的竟是湖阳公主,原来她最后那句“但愿你我不用再见”竟有这番深意——董宣依稀明白了一切。
只是,既然湖阳公主知道他日再见,他必定饶不过她这位宠爱的亲信,为何还要放纵家奴为非作歹呢?
当真是不把国法放在眼中啊!
他今天还就要这些达官显贵见识见识他董宣的威严,拔出腰间佩剑,董宣直指向马奴,“狗奴才,杀人偿命,这洛阳乃京都重地,岂容你在此撒野?”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休要在爷爷我面前摆官架子。”马奴毫无惧色,满面调笑竟似嘲讽,“我知你新上任,就当爷爷我赏你个面子,今日我不取这疯婆子的性命,你也给我管住她的嘴。要是再让爷爷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就算是天王老子,爷爷我也不赏他脸面。”
马奴拉着缰绳飞驰而去,董宣气不过还想牵着他那辆破牛车赶上,到底被街市上的人们给拉住了。
“您哪,还是别再惹事了,您惹不起他的。”
董宣提着剑气得浑身发抖,“我就不信了,在这京都闹市之上,就没人管束得了这恶徒?”
众人唯有叹气:“官官相护呀!这湖阳公主势大身显,那狗奴才又是她的宠信,谁敢摸老虎屁股啊!”
官官相护?
他这个官还就不护了!
那个狗奴才在公主府里跑不掉,当务之急是赶紧看看婆婆怎么样了。董宣抱起婆婆,就想往医馆去。可本就心力交瘁的老人家哪里还禁得起这番折腾?
婆婆拉着董宣的手喃喃地念叨着:“儿啊,你来……来接娘啦?”
婆婆那横死街头的儿子却是把婆婆给接走了,却接去了另一个地方。董宣眼见着那个把他当成儿子的老婆婆死在自己的怀抱里,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充斥心头。
这就是当初他宁可一死换来的天下吗?
第2章(1)
祭扫回来,照例是要进宫请安的。
湖阳领了繁锦去了后宫,本打算等皇上下了朝即去觐见。不料她的轿刚进了宫,郭皇后身边的近侍太监就上前请安:“湖阳公主大驾,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说会子话呢!”
皇后娘娘有请,湖阳万不敢推脱,带着繁锦就朝皇后娘娘的殿宇去了。这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她打头就见有人正在里头陪皇后说话呢!湖阳忙赶着赔笑:“我来得不巧,国舅爷您正跟皇后娘娘说话呢!”
湖阳作势要退出去,她最怕见到的就是这位国舅老爷郭况了。三不五时的就找借口见她,还时不时地透出想娶她为妻的意思,要不是她机灵,几次把国舅爷的话堵在嘴里头,怕大家早就尴尬上了。
皇后娘娘比她手脚更快,拉住她的衣袖,就把她往国舅爷身边送,“哪里的话,湖阳啊,本就是我哥哥找你,我凑巧做个中间人罢了。”皇后娘娘着太监请湖阳公主坐了,又叫宫女取出茶来,一应以最好的来款待。
“国舅爷,多日不见,近来还好吧!”她一个劲地客气,岔开话来说,生怕他提及婚嫁之事——以国舅爷的岁数,再过几年做爷爷都可以了吧!还提什么婚嫁啊?
这回是她料想错了,国舅老爷压根就没提及那档子事,拉着湖阳的衣袖满面焦急,“公主近日不在朝内,约莫没听到些什么闲话吧?”
“国舅爷您有话请直说。”她最怕的就是拐弯抹角了,再者皇上就快下朝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这儿打哑谜。
皇后娘娘拉着她的手小声窃语:“湖阳,你可知大司空宋弘?”
大司空宋弘?皇上自去年起重用的那位重臣?湖阳点头称:“略有所知。”
国舅郭况凑到她的身边,近到他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全粘在了她的脸上,“近来宋弘上本要求皇上制定‘释奴返庶,复兴农桑’的措施。一旦此政实施,奴隶们成为庶民,我们的田地变成他们的。那我们这些皇亲国戚和诸多当朝豪强可就完了!我们将丧尽金钱,还有我们的权势。公主殿下,您深得皇上宠爱,此事您还当尽力阻止啊!”
几句流于表面的话让湖阳明白了郭况的意图,他其实是想说,她公主府的田地奴隶也不少,宋弘此本也伤害了她的利益,要她出头去跟皇上说及此事以及那个让权贵讨厌的宋弘。
湖阳微笑着应了:“好,有机会我一定同皇上了解一下这位大司空。”只是了解一下,她话可说得漂亮。
恰好此时宫人传过话来,说皇上请公主过去说话,湖阳借着这个机会起身同皇后及国舅告辞。
“我会再来拜会您的,皇后娘娘。”
她命繁锦将从赊店带回来的老酒留下两坛子,皇后道了谢便命人送湖阳出去了。
目送湖阳离去的背影,郭况急不可耐地凑到皇后身边,“娘娘,您认为公主殿下会去同皇上谈谈宋弘吗?”
皇后娘娘倒是放心得很,对此深信不疑,“这些年皇上赏给湖阳的田地奴仆多不胜数,若宋弘的提议开始实施,第一个有所折损的就是这位深受宠爱的长公主了。本宫不信,她会吃得下这个亏,无动于衷。”
这也是郭况提议将此事先捅给湖阳公主的理由,湖阳作为皇上的长姐,加之为建国所付出的努力,因而深得当今皇上的器重。若是郭家能与湖阳公主联起手来,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这正是国舅同皇后心中所想之事,郭况借此机会再度提醒皇后:“娘娘,关于让湖阳公主下嫁我一事,您……”
“本宫已几次在湖阳面前提起此事,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每次都没让本宫把话说明。”连她都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每每提到联姻一事,就被什么事给岔开了。
郭况倒有更妙的主意,“娘娘,虽然平日里公主对自己的婚姻一事避口不谈,可皇上对公主的婚事一直都很着急,您何不把此事直接禀明皇上,只要他同意了,相信公主那边再无反对的可能。”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皇后娘娘心中有了主意,只等合适的时机了。
湖阳见到皇上的时候,他正在御心亭品茶。
“湖阳让皇上久等了。”
皇上并不在意,命宫人扶起她来请到亭心坐下,又命赐上佳的茶请她品用,“朕听说长姐被皇后请去了。”
“是。”他们姐弟间没有欺骗和谎言,“皇后娘娘正同国舅爷说话,请了我去说了会子。”
皇上捻了几缕手边的黄花,散到风中,“有什么事吗?”
“是……宋弘,大司空宋弘。”言及此,湖阳相信皇上心中已有数。
皇上沉思的表情告诉湖阳,他确是明白了,“是为了释奴返庶,复兴农桑的事?”
湖阳点头,皇上不由自主地露出苦笑,“长姐,您以为大司空的提议如何?”
“皇上您通过多年战争一统江山,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天下,可奴仆和田地集中在少数权贵府里。长此以往,权贵富奢而国家贫穷。若从权贵角度看,我会同国舅爷一样厌恶大司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从一国公主的角度来说,我会和皇上一样赞赏大司空的所为。”
她的话让皇上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