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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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令,莫日根一人相抗,自是必死无疑……
阿禄捡起根粗些的木枝,随手拨弄着火堆,道:“你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柔然王?”兰陵王,道:“不知道,”他将手中的树枝扔到火堆里,唇边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杀了他的人,或是抢了他的女人,这两样都有可能。”
阿禄不语,实在不晓得怎么接这话,只盯那火堆发呆,直到兰陵王扔给她个酒壶,方才下意识接过看他。兰陵王,道:“可还记得你我初见时,我曾对你说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酒醒再言愁。”
记得,自是记得。只是不知怎地,阿禄听这话,莫名地心酸心痛,也不知是为了莫日根,还是为了什么。她右手拔开瓶塞,仰头喝了一大口,却压不住那还无缘由的情愫。
她正是怔忡着,忽觉眼前被一片阴影遮住,下一刻竟被堵住了双唇。
她睁大双眼,竟忘了推开。黑暗中,急促的呼吸,紊乱的心跳,混杂着浓郁的酒气和淡淡的血气腥甜。这一吻的深入,放佛拨动了心底最为柔弱的地方,她浑身猛然一震,使劲伸手推他,却分毫未动。
兰陵王紧紧搂住她,凤眸深的看不清神色。
阿禄,阿禄……
绝对不行……心随所念,阿禄越发慌乱,手正撞在身边的短刀上时,脑中一片空白,狠狠刺伤了兰陵王的后背。
兰陵王反手捉住刀锋,却仍慢了一步,刀悄无声息刺进了他的身体。“还不松手吗?”他略一停顿,覆在阿禄唇上低声喃喃道,却未有丝毫惊异丝毫气愤,流水般平静。
阿禄不住地颤抖着,手却慢慢软了下来,任由他反手拔出刀,铛地一声掷到了断壁上,入石三分。
“兵器还是远些安全,”兰陵王任由背部血流如注,却仍极为温柔地覆在阿禄的唇上,“来人了,你躲好,自有我应付。”
言罢,他衣袖一挥,那火堆便瞬间熄灭。
这残垣断壁间,唯有黯淡的月光和呛鼻的烟气。
片刻后,残垣断壁前出现了数个骑马的兵士,为首的一身背长弓的少年跳下马,对着残垣断壁单膝跪下,垂首道:“上善来迟,请王爷治罪。”他身后随之下马跪下的是个女子:“碧月来迟,请王爷治罪。”
阿禄听这声音,自然晓得是兰陵十三近卫侍的人,揪起的心终于放了一半。
只是此时兰陵王恰好背对她,银白衣衫上尽是暗红的血色,让她看着心乱如麻。方才究竟是何勇气让自己拔刀相对,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刀的力度,虽被他一抓下挡了半数,却仍是深插入背,决计不轻。
而那重伤的人,竟没有分毫怒气,仍将自己护在身后……
阿禄欲要深想时,兰陵王已笑着开口,道:“是本王一时起了玩性,想看看那柔然王耍的什么把戏,不怪你们,起来吧。”
生死奔命,被他说得如此玩笑,听得人更是一身冷汗。
上善与碧月头压得更低,分毫不敢去看自己的主上。他们不敢起身,兰陵王也只闲闲地倚靠在断壁上瞧着他们,而站在他身后的阿禄见那暗红越发扩散,越发慌乱却不敢妄动。一时间,这残破之地陷入了一片死寂沉沉中。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王爷——”自黑暗中走出个身着藕色纱裙的女人,面皎如月,神情分外妖冶,“妾身得知王爷遇险,千里迢迢赶来,却不想竟是瞧见了个不相干的女子,”她轻扫过阿禄,笑道,“莫非这就是王爷日日藏在府里不给外人见的阿禄?”
她话中的酸味儿极为明显,听得阿禄是不明所以,只察觉出她目光中的敌意。
兰陵王笑颜渐深,伸手向那女子,道:“卿芜,来,我给你引荐本王的爱妾阿禄,”他边说着,边回头对阿禄,道,“这是北齐的皇太子正妃,卿芜。”
那女子眼中情意浓郁,只娇声,道,“于王爷这里,没有皇太子妃,唯有卿芜而已。”她边说着,边走上前,将手放在兰陵王手心,却对阿禄视而不见。
北齐皇太子妃,天下传闻,那北齐皇帝亦是此女的入幕之宾。
而如今,显然传闻中还少了一个男人。卿芜毫不掩饰的情意,那两个至今跪地的人和身后一众兵将似乎并不意外,看来在兰陵王这处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兰陵王垂目看她,轻声唤道:“卿芜。”
卿芜低低一笑,摸着兰陵王腰间的伤口,道:“王爷的爱妾真是个烈性子。”兰陵王微挑唇角,道:“哪里有你性子烈,当年一刀斩了皇帝的宠姬,整个皇室都不敢有半句微辞。”
卿芜瞥了他一眼,埋怨道:“卿芜争宠,卿芜做那天下的妖姬祸水,都不过是为了王爷一人。王爷竟还忍心以此取笑——”她眼中带笑,唇角待媚,连阿禄这等女子都不禁瞧着心动,难怪在北齐那些日子,每每有人谈起太子妃卿芜,都无不感叹貌比西子,更添千娇百媚。
而如今,这北齐的太子妃与兰陵王,就在南陈的荒野中公然调情,理所当然一般。
兰陵王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也不去理会身上的刀伤,吩咐上善和碧月稍作休整,待天亮出发,言罢也不再理会阿禄,拉着卿芜绕到废墟深处,隐去了身形。
上善低声吩咐兵士布防,碧月则亲自搭了个简单的帐篷,恭敬上前请阿禄入帐休息。阿禄伤了他们的王爷,自觉理亏,也不多说废话,只颔首入了帐。就在她放下帐帘时,只听得废墟深处传来阵阵销魂摄魄的声音,高高低低的,听得她是面红耳赤,碧月却恍似未闻一般,替她拉好了帘子,将她一人隔在了帐中。
狭路的相逢
翌日,阿禄醒的极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怎么都觉得昨夜头脑一热,惹下了大祸。九天上的长生帝君是何等的身份?自己本就是陪他历劫,不仅未曾挡住任何灾难,反倒是亲自捅了他一刀……
若是换做寻常的仙姬下凡相陪,定是极为欢喜,旖旎痴缠自不用说,可换了自己,倒成了惊悚一夜了。
是以,半夜披着睡袍的北极帝星匆匆现了形,与阿禄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絮絮叨叨自是仙界的规矩体统,主旨却是豆腐吃了便吃了吧,这天上的女仙觊觎了上百万年,横竖也吃不上一口。阿禄虽是连连应是,却觉得此账不能如此算法,但碍于北极帝君那眸子中的几许怒气,还是咽了一肚子话,应承下次若是要推拒,手段也要温柔婉转些……
阿禄如此辗转了良久,见天终是亮了,方才出了帐篷,正见兰陵王与上善说着什么。
他一袭银白长袍,足下是黑色马靴,站在清晨的日光下,笑如一弯新月,美若绝尘谪仙。阿禄不觉记起蓬莱仙岛的初见,他悠然自笑,拂了满袖碧叶,声如碧玉环叩,清越温柔……这样的人,天上人间不过仅此一个,也不晓得那承天帝妃是何等模样,曾有幸与他携手红烛前,许下生世的誓言。
兰陵王见她出来,便吩咐了几句,上善躬身退下,他则转头对阿禄,道:“阿禄,昨夜睡得可好?”他边说着,伸出手臂,衣袖滑落到臂间,随着那句话,天上竟是盘旋了一只硕大的苍鹰,乖巧地落在他的臂上,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腕。
好?若没有整夜的春色之声,许是会好些……阿禄无奈颔首,道:“碧月照顾的周全,多谢王爷了。”
说起碧月,长陵那一夜衣衫单薄自兰陵王帐中而出,显是有隐情。昨夜千里奔袭而来的太子妃卿芜固然痴情,这碧月也绝非只为了纯粹的主仆之情,黯然月下,心上人揽美人儿入怀缠绵,自己却要佯装淡定……唔,芍药这趟下凡,着实不容易。
与她相比,自己倒也算是好的。
兰陵王这边方才同自己说了一句,那卿芜便已现身,连带着阴侧侧扫了阿禄一眼。“此番内变,王爷是断然不能回北齐,不如就此隐匿在南陈,待日后新帝登基,自然不会亏待了王爷……”卿芜伸手抚那苍鹰的头,却被狠狠啄了一口,美目中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兰陵王垂眸一笑,温柔道:“皇帝暴毙,太子深陷囹圄,卿芜却千里来探望本王,这心思本王自是明白,”他边说着,食指缠绕着卿芜颊变一缕长发,“如今本王入南陈,卿芜是要折返帝都,还是要随本王避祸?”
卿芜仰首看他,一字一句道:“自是天涯相随,不离不弃。”
一行人挑了深山小路而行,待到傍晚时分才行到个浅潭瀑布处,碧月先行探路顺便弄些吃食,上善自吩咐下人部署,卿芜倒也不娇气,亲自将猎来的野兔拿尖刀剥了皮,血淋淋地放到浅潭中去清洗。
阿禄正在潭边巨石上发呆,见卿芜拎着没了皮的野兔,胃中顿时一阵翻滚。卿芜挑了眉轻笑,眸中风月无边:“不过是剥了皮的野兔,便值得这般,日后你如何随王爷四处征战?”阿禄压了喉中的酸意,不去与她争执,却在收回视线时,只觉得脖间一凉,卿芜不知何时已坐在她身侧,那剥了兔皮的尖刀就架在她喉间:“此处风水宝地,恰好适合安葬贵人。王爷既已有了我,那留你便没有用了——”
阿禄心头一惊,自晓得她说的认真,刚要开口,却已有人捷足先登:“卿芜,此处人任你宰割,本王绝不会有任何追究。但惟有这个,你莫要打她的主意。”兰陵王倚靠在二人身后的大树上,右手撑着头,手指尖捏着两片绿叶,神色依旧温柔,只是犹自蒙上了一层冰冷。
卿芜侧头妩媚一笑,道:“王爷,卿芜随你这么久,杀个你身边的女人都不行吗?”
兰陵王把玩着绿叶,随手将一片掷到树干上,竟如飞刀一般深插而入。而他手中的另一片却仍是软软地转换在五指间,翠绿可人。“本王仅说这一次,记住了?”
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于林间投下几缕金黄。
恰有一股就照射在兰陵王的脸上,眼下的图腾散发着浅淡的紫光,让那温柔恬淡的笑意多了几分莫测妖冶。
卿芜自轻声笑了片刻,将刀收回,拎着野兔离开了阿禄。
晚饭自是各色野味,唯有兰陵王吃的是卿芜亲自烧烤的兔肉。阿禄深觉自己引起了那个女人的妒意,极为识相地离他二人极远,坐在了人群角落的碧月身侧。
碧月见她只微微一笑,递了块红薯给她。阿禄接过正道谢时,兰陵王已越过数十人,看向她,道:“阿禄,坐到我身边来。”他这一句话,数十人已漠然让了条路出来,笔直通向兰陵王所坐的巨石,路的尽头是倾城绝色,路的这头是闷闷的阿禄。
当着这许多死忠属下的面,阿禄自不好回绝,只得慢慢站起身,边走着边琢磨那女人会不会在此刻下毒杀了自己……而卿芜就坐在兰陵王怀中,冷漠地盯着走近的阿禄,不发一言。
阿禄走到二人面前,覆又开始踌躇下一个难题。二人抱的跟连体人似的,自己坐在哪处都极为怪异。
“阿禄,坐在我身边,”兰陵王伸手拍着身侧,低头对卿芜,道,“卿芜,去把那半只野兔拿来。”卿芜温顺起身,拿起方才切好的另半只野兔,递给了兰陵王。
“卿芜的手艺一向好,尝尝吧。”兰陵王将兔腿撕下,递给阿禄。
兔肉上撒了不少调味之物,香味四溢。方才阿禄还有些嫉妒兰陵王的好口福,如今这肉真给了自己,倒不敢去接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她算是明白了。
于是,那顿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