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朱明(明穿)-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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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批示了司务厅送来的日常军务,抬头瞅瞅窗外黑魆魆的夜色,又看了看沙漏,不由苦笑,已是亥时三刻了。
马全喝了碗随身长随递过来的参汤,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兵部,只见对面的五军都督府仍然灯火通明,不由嘴角泛起抹笑容,看那帮兵油子们尚在加班,真是心感慰藉啊。他带着长随出了洪武门,到了崇礼街,向自己的轿子走去,却见路旁停了辆马车,看着有几分眼熟。
马全还未来得及多想,那车夫已将车帘子掀开,一名女子躬身出来,掀开面巾冲他婉然一笑,却是把他看的微微愣神,那女子正是柳依。马全只觉呼吸微窒,未及片刻已是笑道:“可是来找子龙的,京卫指挥使司早已散值,他现下应该是回了侯府。”
柳依目不转睛的看了看马全,眼神中闪过丝微不可察的复杂,却是嫣然巧笑道:“六爷,我是专门来找你的。”马全微觉诧异,抬头看看夜色,想了想坦然笑道:“这条街道还算亮堂,柳娘子与在下步行一段可好?”柳依微笑着点点头,与马全肩并肩沿着崇礼街向西漫步而行。
柳依沉默不语,而马全也自待她开口,两人默默走了片刻,气氛却是稍稍有些微妙。马全略微不自在,正待开口,柳依却是打破了沉默:“六爷,当日你设计将郑国公送至信国公汤和的兵营,我们都知你与他早已熟识。信国公常年在外带军,不知你与他是何时相交的?”
这个话题却是有些出人意料,马全顿住脚步,微微诧异的看着柳依,见其笑靥如花的盯着他,眼神中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胡惟庸一案里面的究竟,是马全、信国公与洪武帝后之间共同保守的秘密,避而不谈已成为默契,却未料几年后在这样的情形下重新提及。
马全定定的看了看柳依,半饷方道:“抱歉,这个问题恕在下不能回答。我倒是有些好奇,为何柳娘子会问这般问题?”柳依脸色微变,垂首沉吟片刻,抬头笑了笑道:“我也是刚刚得知,家父去世前,曾与信国公有过一面之缘,受过他不小的恩惠,所以想从六爷这里打听打听他的情况。”
马全抬眼观察柳依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心下一松,只觉长舒了口气,微微笑道:“原来如此,我是在洪武十三年结识信国公的,当时他尚在临清练兵。”那笑容在夜色中如明月皎皎,刺痛了柳依的双眼。
听得这个答案,柳依浑身冰凉,身子微僵,头微微侧着,却是背对着马全。她心中泛起一阵剧恸,闭上眼睛,握住拳头,修剪的尖尖的指甲嵌入肉里。这么一个芝兰玉树的男子,多年来那隐隐的情意,她又何尝不知,又何尝不心动。只是两人中间隔着深不可迈的鸿沟,她只能将那丝朦胧的心意埋藏得丝毫不露。而如今,只要下面的话一出……
柳依重新睁开眼睛,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道:“我听说信国公满门忠烈,在胡相谋逆案中,为了除去胡相一党,就连老太君也罹难,是胡案大大的功臣;而在那期间,皇后娘家也发生了一场大火,随后由宿州举家迁往南京,莫非你们马家也与信国公有同样遭遇?”
马全大震,他满脸惊诧的看着柳依,“你……”柳依转过头来,已是面色惨然,眸中带着隐隐泪光,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六爷,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我就只求你回答这一个问题。”马全怔怔的看着她,只见其泪盈于睫,如弱花临水,心中柔软,鬼使神差的叹道:“确实如此!”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柳依如中雷击,身子微晃,马全手疾眼快,将她扶住。片刻后,柳依将马全的手拂开,站定身子,对着他盈盈一拜:“今日多谢六爷为奴家解惑。”拜完后转身离去。马全看着柳依离去的窈窕身影,眉头微蹙,心中却是大为不安。
柳依上了马车,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下。她只觉掌心阵阵刺痛,睁眼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指甲已将手掌掐破,血流沾衣。柳依斜眼扫了眼窗外擦肩而过的马全,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轻声向马夫吩咐了两句。
柳依的马车沿着南京城的大街小巷绕了片刻,方到了火瓦巷,这座繁华的街道上俱是大酒楼,现在这个时辰已俱是关门闭户。马车停在一处酒楼前,柳依整了整衣衫下了车,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方才轻轻磕了磕那大门。只听嘎吱一声响,里面应声开门,柳依闪身而进。
流云拿着药膏,轻轻涂抹柳依那血肉模糊的掌心,抬头看了看柳依有些怔愣的神情,不由心生怜悯,长叹道:“你这又是何苦?”柳依却是不答,冷冷哼道:“这不正是你们希冀的吗,何必惺惺作态。快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流云凑到柳依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不行,这件事不能将玉香牵扯进来,能不能换个办法?”柳依猛然抬起头,脸上带了丝惶恐。流云瞟了瞟柳依,心中已是了然,似笑非笑道:“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何不问问你妹妹的意思呢?”柳依身子一震,眼神闪烁,神色有些慌乱。
流云唇角微弯,带着丝嘲意笑道:“你到底是舍不得你妹妹,还是舍不得那人?”柳依僵在那里,只听流云继续道:“你不是信誓旦旦要报仇吗?这可是难得的一石二鸟的机会。”流云见其心神大乱,趁热打铁凑到她耳旁,声音带着丝丝蛊惑低声道:“柳娘子,哦,不,应该说是陈娘子,莫非你已忘了你那被凌迟的父兄不成?”
柳依全身激烈的颤抖,双手捂面,泪水顺着指缝往外直淌,过了片刻方才松开双手,面色平静下来,幽幽叹道:“就照你们所说的办吧。”流云目送柳依远去的马车,心下一叹,真真是世事无常,连璧般的姐妹花,居然落得这般下场。
流云回到酒楼,上了二楼,只见怀庆公主驸马王宁和一中年男子并肩而立。流云上前将方才与柳依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报,王宁也不避讳,当着那男人的面伸手揽过流云,捏住她下巴,轻轻咬了咬她耳垂,在她颈上又流连片刻,低声调笑道:“宝贝儿做的好,乖乖进屋去,洗净后躺在床上等着我。”
流云娇笑着躲开他的唇,看着眼前俊逸的面容,有些犹疑的问道:“驸马爷,这事儿结束后,柳氏姐妹会怎样?”王宁笑容微僵,捏着流云的下巴稍稍用了用力,却是痛的流云脸色煞白。王宁松开手,拍拍她脸蛋,淡淡笑道:“这么多年了,这点规矩都学不好,这事儿是你该问的吗。”流云嘴唇微抖,却是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行礼退下。
王宁对面的男子静静的看着,待流云退下后却是笑道:“都说驸马爷怜香惜玉,我看却是未必。”王宁理了理袖子,唇角一勾笑道:“女人么,不过是些物事,床上玩玩罢了,可不能对她们太好,否则会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对兄弟们,可都是不错的。”
王宁眼睛微微眯了眯,扫了男子一眼讽道:“我可做不到先生您这般:那柳氏姐妹是你故友之女,马全也是你旧识,居然一股脑儿将他们全卖了。啧啧,还真是够狠,不愧是做大事之人。”
听他言语轻狂,连讥带讽,中年男子有些愠怒,眼中闪过丝寒芒,却是换了话题:“这事儿可曾告诉徐四?”王宁眉毛一扬,言语中露出微微的不屑:“可真是龙生九子,中山王那般人物,居然生出这么个儿女情长的儿子。若不是他自毁长城,马全早已是我们囊中之物。他对那马家小妮子至今念念不忘,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王宁斜睨了那人一眼,笑道:“你难道没有这种想法,否则为何将柳氏的身世告诉了我,而不是他?”中年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是说道:“那是因为你是最适合办这件事情的人。在下好意提醒驸马爷一句,可别忘了,徐四说到底还是四爷的小舅子,有些话以后还是慎言为好。”
王宁眸中精光一闪,笑道:“无须忧心,宁自然明白,我们在京师本就势单,大家都是一条船上之人。这种话以后绝不再说。”那男子见王宁应下,没再多说,将斗篷的帽子翻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酒楼。
自那日见过柳依后,马全心中极为不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知蓝云。正当他准备去京卫指挥使司时,柳宅的管家老曹却是找到兵部来了,面色张皇的道:“六爷,快跟老奴去看看,二爷受了重伤,侯爷和世子爷不在京师,怕惊吓了侯府两位夫人,就给抬到柳宅来了。”
马全吓了一跳,连忙脱下官服,抓起件常服遥辣叽┍咄庾撸谥屑奔蔽实溃骸扒氪蠓蛎挥校可耸迫绾危吭谀亩艿纳耍勘凰耍俊崩喜苋词且晃嗜恢恢⊥罚袄吓膊恢溃吓膊恢溃Ю词币咽腔杳圆恍选@吓肟币巡盍巳巳デ氪蠓蛄恕!
昏迷不醒?马全大骇,在门口拉过一匹马翻身跃上,也顾不上等那老管家,扔下一句话:“曹大,你且在后面慢慢坐车来,我先过去看看。”就驰马快奔而去,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存义街柳宅,门口早已有小厮候着。马全将缰绳丢给小厮,口中急急问道:“大夫到了没?你家二爷可是已苏醒?”
那小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马全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理会,急忙进了宅子,一小丫鬟迎了上来将马全引至正屋:“六爷先请坐,大夫正在给二爷诊治。”马全哪里还坐得住,“不行,我要去看看。”他迈步就要向蓝云的房间走去。
那丫鬟大急,连忙拽住马全的胳膊:“六爷,柳奶奶也在里面,你就这么突然闯进去,不方便不说,耽误了大夫的诊治,可不得了。”马全脚步一顿,蓝云的房间自然也是柳依的房间,他微觉有些尴尬。丫鬟趁机将马全拖到座位上坐下,又递上杯茶水,“六爷莫慌,先喝杯茶定定神,我先去禀报柳娘子。”
马全心神不宁的坐在椅子上,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今日蓝云受伤一事,不知是否与那日柳依的异常有关。想起柳依,他只觉心情更是烦闷,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水饮了几口。所谓关心则乱,素日极为细致的马全,却是没发现柳宅上下人等的异样。
过了半盏茶功夫,马全只觉身上有些发热,一只手微微拉了拉领口,另一只手扇了扇,却是无济于事。不到片刻,一团热气从小腹那里缓缓升起,顷刻间就已笼罩了全身,就连那呼吸之气也俱是热气。马全面颊绯红,心跳加快,脑中混沌一片,只觉小腹那热气变成一团熊熊烈火,似要将他融化。
马全只觉意识开始模糊,大脑快要失去控制,浑身上下的欲望叫嚣着,急急的需要得到释放,心中暗道不好,撑着椅子想要站起来,身体却已是软弱无力。这是个陷阱,马全迷迷糊糊的想着,眼神已开始迷离,呼吸急促,口中渐渐吐出支离破碎的呻X吟。他需要个女人,无论是谁,他需要一个女人来填充身下的空虚。
南京城南魏国公府西圃的园子中,十七八岁的少年挥舞长剑,只见剑光闪闪如日落大地,动起来矫健轻捷如龙腾虎跃,静止时沉稳利爽如庄重雕塑,一盏茶功夫方收住步伐。徐增寿接过侍从递上的湿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对着站在阴暗处的男子漫不经心道:“可是已办妥?”
那男子笑道:“王宁此人虽是有些轻狂,做事却是妥当,公子无须担心。”徐增寿笑道:“姐夫既然如此信任他,他必有过人之处。”他看了看东北方的紫禁城方向,嘴角微微勾起:“婉儿,总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