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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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问道:“哦?谁敢迫我们姝儿,是用了断肠的毒,还是关了姝儿至亲至爱,要不然,难道掳了姝儿的心去?”
手底尤物颤颤低泣,凝噎不语,皇非眼中泛起暗魅的趣味:“姝儿从来最会猜我心思,何不猜一猜我现在正在想什么?”
白姝儿转抬泪眼,原本甜腻的嗓音低然凄楚,竟是千般柔媚,万般娇怜:“姝儿还能见得公子,早已心满意足,公子便是此刻要姝儿以死赎罪,姝儿亦情愿为之。”
皇非终于笑出声来,手指一勾,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令那唱作俱佳的一张美颜面对自己:“其实本君,只是好奇一件事——凭我逐日剑,几招之后,才能让避过宣王杀招而面不改色,在归离剑下也能从容逃得性命,随便直视通幽棋毫无半点儿异样的自在堂堂主,殒命当场?”
白姝儿面上诸般颜色骤然落尽,一双美目异芒飘闪,冷冷看住眼前这似魔非人的男子,半晌,开口道:“公子若想试一试,何不放开姝儿,也好尽兴?”声音再不复之前娇柔迷人,反而透出几分诡艳的冰冷。
皇非仍笑,摇头叹说:“唉,女人……真是叫人捉摸不透,何苦这么快便翻脸,姝儿若是再落几滴眼泪,说不定我心一软,就放你去了呢。”
白姝儿面无表情,说道:“堂堂少原君岂是真以美色便能打动的,姝儿从一开始便错了,何必一错再错,自取其辱?”
“聪明,本君一直便喜欢聪明的女人。”皇非扬声笑赞,“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从贼!”抬手一送,将怀中香躯直抛起来,白姝儿娇叱一声,足尖点上长案,借势飞起,手中一柄短刃寒光骤现,身形回旋,直刺皇非面门!
这自在逍遥法经她施展,竟比离司那般如风似雾的身法快了数倍不止,兼之剑光绕身,千影飞夺,整个船舱之中光练纵生,化作长幅白缎漫天铺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皇非席卷而去,令人全然无法分辨短刃来势。
流光惊破夜色!
但听“哧”地一声轻响,忽然间,白缎当中撕裂!
一点金光,电掣星流,在那寒光之上骤然暴涨,仿若日盛长空,流金烁火,绞散万千光雨,洒向四周。
金芒飞落,散入灯火俱灭的黑暗。
船舱中似乎还留着那耀目的光亮,帷帐暗处,白姝儿轻不可闻的呼吸起伏隐现,在那光亮消失的瞬间,看见皇非衣袖飘落,峻拔的身姿几如暗夜魔君,逐日剑上散发出可怕的气势。
“一招。”低沉如旧的淡笑。
白姝儿靠在柱上调息,肩头缓缓渗出血痕,逐渐淋漓而下,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嗒!”血迹落上地板,剑气,如影迫面!
白姝儿旋身疾退,于意想不到的角度贴着柱身滑出三尺,身畔木屑飞溅,凌厉的剑光照亮空帷,将整根船柱粉碎大半,飞屑之中夹杂着绡纱扬落,白姝儿臂间披帛碎成片雪,露出凝脂般的香肩。
“两招!”
白姝儿情知如此退避下去,任由皇非剑势达到巅峰,便等于对逐日剑献上自己的性命。当即飘身急射,自在逍遥法发挥到极致,一双长袂扬上半空,化出万千袖影,四面卷向剑光。
劲气破空,激旋荡溢,眨眼之间,白姝儿以袖中短刃连挡皇非七剑!
血光迸现!
白姝儿失声娇哼,身如落红,急速坠下,直撞向后面船舱。就在即将撞上墙壁的刹那,柔软的身躯忽然奇异地向上弯去,倏地翻折,便已穿出窗外。
一点剑光急追而至,轰然破开船壁,下一刻,皇非俊逸的身影出现在船头,淡淡冷笑,向暗夜中迅速消失的白点追去。
染香湖两岸碧树成林,花灯错落,由画舫而至红楼,处处绣馆通幽,风月曲折,白姝儿仗着熟悉地形和大自在四时法之绝妙,几次避过皇非追杀,但肩头、肋下两处受伤非浅,血迹不断遗下,在一路浮香媚影间泛留淡淡腥艳血气。
皇非偶尔停下略作看察,不急不忙地迫着逃命的女子,却又不将她逼得太紧,如同猫儿玩弄手心里濒死反抗的猎物,不怕她逃出生天。
追逐于死亡的游戏,在湖岸旖旎的夜色下,泛出诡谲的杀机。
月光骤寒,一刃白芒乍现,白姝儿终于寻得空隙,借地利反击偷袭。
双刃相交,逐日剑上强势的真气将已然重伤的对手震出数丈,一道纤影如鸟投林,坠向不远处点缀在万花丛中的馆阁深处。
皇非随后而至,几个起落登上最高的一栋小楼之上,环目四顾,微挑眉梢。
这处是染香湖规模最大的建筑群,楼阁连绵,玉户香闺不知其数,此时正值良宵夜半,莺莺燕燕轻歌娇舞,纵酒饮笑,白姝儿躲入此中,便如滴水入海,完全失去了踪迹。
但皇非是常年带兵征战的人,在他统帅下的烈风骑能于大漠荒原之中据敌军一点蛛丝马迹逐战千里,寻敌追踪自不在话下,闭目轻辨风中气息,身形一动,往东首一片水阁处落去。踏入阁中,逐日剑入鞘,广袖飘然,一身风流从容,对门前两个娇俏的小鬟含笑摆手,倒像是闻香止步,夜访佳人,哪有半分辣手摧花的杀气在身。
这一处,是半月阁那绝色舞姬绿颐的住处,再往外紧邻湖畔,尚泊着画舫悠悠荡漾,显然主人刚刚游湖归来不久,灯火未熄。
足下微停,目光掠过廊前花架之侧隐约一道血痕,那是沾了血的纱衣留下的痕迹。近旁房门紧闭,内中有女子轻微的喘息之声,皇非唇角冷冷一勾,举手按上雕花双门。
门开,精致的绣房,锦帐低垂,罗帷深闭。
帐中有人。
皇非冷冷轻笑,抬手拂向那流红烟锦,不料便在此时,一道剑光忽然夺帐而出,直射他咽喉!
一剑寒光电射,剑气无匹!
皇非疾退,逐日剑在几不可能的瞬间离鞘出手,清啸声中,两柄长剑驭电驰空如龙,半空中光华刺目,好似千百柄兵刃流射旋激,两人身影几乎全然没入其中。
剑招化为剑势,剑势激荡剑气,剑气凝为剑意,招招相交,招招相对,招招相敌!
寒光一盛,双剑乍合而分,两人身形错位。
薄如秋水的逐日剑,在皇非手中隐隐泛出异芒,那是饱饮千人之血浸染的杀气,一缕剑魂,仿若轼天灭地的残阳,湮灭长河万里,大漠孤原。
这一招“日落千山”,当世唯有宣王姬沧曾经迫他使出,至今未有第二人。皇非冷冷抬眸,与面前那人目光相对,两人却不约而同愣了一愣。
剑眉斜飞,薄唇锋锐,那男子一双黑眸有着醉人心魂的狂放与不羁,玄色长衣衬出完美修挺的身段,却显然是随手披在身上,带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浪子模样,手中,长剑绝冷,杀气未敛,似能在不经意间取人性命,而方才的交手也早已证明这柄剑绝不容人小觑,哪怕对手是皇非。
归离剑。
这帐中之人,竟是夜玄殇。
皇非面露惊疑,看向同样目含诧色的夜玄殇,问道:“三公子为何在此?”
夜玄殇怔了一瞬,接着便挑眉而笑:“这染香湖的绣阁中……君上以为还能为何?”
此时皇非听得清楚,帐中依稀有女子呼吸之声,脸上掠过一丝古怪,却又是心领神会的神情,不由失笑:“扫了公子的兴,抱歉抱歉!”
夜玄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亦笑道:“方才玄殇鲁莽了,还以为又是那些不长进的杀手,谁知竟是君上,多承剑下相让。”
皇非俊眸深处精光微敛,笑意不减,话中有话:“归离剑法霸气强横,试问天下,谁人又胆敢托大?”
夜玄殇爽朗一笑,随手回剑入鞘:“君上何以突然来此?难道……这绿颐乃是君上心上之人,玄殇冒犯了不成?”
皇非闻言长声而笑:“公子说笑了,即便本君中意绿颐,公子若看得上眼,本君难道还会舍不得一个女人?”说着扫视房中,目光在那静垂的幔帐上停了一停:“本君今晚是追敌至此。”
“哦?”夜玄殇奇道,“什么人,竟劳君上亲自动手?”
皇非淡淡道:“一个极美的女人。”
夜玄殇转眼向后扫去,心领神会,忽然伸手拂帐而起。
帐中仅次于花魁白姝儿的美姬绿颐轻呼一声,自那柔缎鸳锦下瑟瑟抬头,一头乌发纷泻身前,半遮雪肩,美目凝诧,翠眉含惊,却是说不出的春光香艳,旖旎动人。
夜玄殇俯身一笑,反手将她带出帐外,烟罗飘拂,一荡垂下,便是这瞬间起落,以皇非的目力也足以看出那方寸之间帐中被下再无他人,移目转身,不由眉梢一挑。
那绿颐半依在夜玄殇身边,周身只笼一层烟翠色落纱薄衫,几乎透明的丝绢之下凸凹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玲珑惹火,幽幽光线中,那副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风情比完全不着衣衫更加诱人。
皇非一向怜香惜玉,今晚却觉可惜,将这绝色美姬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笑对夜玄殇道:“三公子好艳福,我就不打扰了,不过临去前有一事相告,公子听过后,只怕会有些扫兴。”
夜玄殇深眸微抬,散漫含笑,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皇非转身踱步,眼光向他怀中美人一挑:“这位绿颐姑娘和我今晚要找的人一样,都是太子御那边身怀绝技的杀手,自在堂中排名第二,‘冷钗翠袖’便是她了。”
此言一出,绿颐美目惊震,身子刚有微动,已被夜玄殇强劲的手腕制住,男子原本柔情醉人的黑眸冷冷如夜空般罩了下来,将她掩在一片阴影当中,低沉的声音寒若霜刃:“绿颐,此话当真?”
绿颐张了张口,却被那目光慑得片字难言。夜玄殇长眸微眯,黑暗之中射出危险的光:“真叫人失望,这双眼睛告诉了我答案。”
绿颐再禁不住这样深冷的注视,猛地向后撤身,发间玉钗化作一点白光,出其不意地射向男子眉心。
然而一道冷光更快更利,如影追夺她飞退的身躯,剑芒一烁,血光溅染画屏!
收剑回身,夜玄殇修长的黑袍微微一扬,挑起一片柔绢,若无其事地拭干剑上血痕,随手扬弃。
皇非迈出房间之时,方才活色生香的美人已卧在画屏前一动不动,身下徐徐溢出大片血迹。
屋内的灯烛,早在剑气之下熄灭多时,外面柔冶的光线透过门窗精雕细刻的镂花透射进来,照见艳女媚骨横卧血泊残丽的姿态,脂粉香中漫开血气,使这一间香阁中浮动着冥艳而诡异的气氛。
归离剑落回鞘中,夜玄殇自行在案前斟了杯酒,徐饮一口,直到感觉皇非的气息完全消失在水阁之外,才走上前去,将血泊中的女子扶起,骈指点中她胸口穴位。
血流止住,女子亦轻吟一声,睁开眼睛,待看清是他,似惧似畏地向后瑟缩了一下,靠在墙上微微喘息。
夜玄殇方才那一剑用劲巧妙至极,虽正刺绿颐心口,却在发力之时向侧偏滑了半寸,同时真气透入,封住了她胸前要穴,造成一剑毙命的假象,就连皇非亦被瞒过。
他看过绿颐伤势之后,取过火折子,将榻前两盏垂晶银灯点亮,掀起帷帐,拉开锦被,床里一间暗格赫然平躺着被皇非追杀到走投无路的白姝儿,暗格的门尚未来得及关上,仅仅是靠着上面的宽大的被衾遮挡,如果挑亮明灯仔细观察,便能见那艳红的丝锦之上其实有着新鲜的血迹。
皇非方才看得被下平坦无人,却没想到榻中别有洞天,亦没想到人是夜玄殇亲手藏的,只因任何人都可能,夜玄殇却完全没有留下自在堂女子性命的理由。
白姝儿脸色惨白颓靡,已不复往日光彩照人的艳色,却另有一种脆弱易折的病态之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