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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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雁飞有些凄凉地一笑,道:“因为妾身正在项王的手中啊,棋子也得关心一下拿着她的那只手怎样了吧。”
云行天道:“是吗?就算是吧。这样很好,你最好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重光二年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平静之中安然度过。沐家紧张的备战没遇到预料中的报复,铁风军将士们雪耻的呼声被云行天轻轻按下。
沐家的人虚惊后重新探出头来,发觉原来天还没有塌下来,于是云行天没有那么可怕了,沐家的将士们纷纷传言道:“云行天既打得败蛮族,为何我们会打不过云行天?这一战便如同云行天的银河之战,云行天若是敢打过来,就叫他如蛮族在北方一般惨败在南方。”
北方的兵士们也疑惑地相互询问:“项王是怎么了,这还是项王吗?难道这么一次失利,就让项王意气消沉?”
但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一年平静的水面下惊涛骇浪正在酝酿。重光二年,一个小小的过板。
初春的京都夜色萧索,绮楚河上却是春光无限,道道彩舫上灯火辉煌,水波中漾出粼粼艳光,红袖翠裾在光晕中曼舞,箜篌管弦在桨声里悠扬。远远望去,每一条船便如同一个缥缈仙境,极乐之光中男男女女都没有任何忧虑伤怀,只余此朝的行乐。
在这一夜里,绮楚河上最为欢乐的人就是名动京都的舞妓怜惜儿了,此刻她正在舞动着串满珠玉的一双广袖,从那为自己吹箫的公子面前掠过,她含情脉脉飘过一个眼风,公子向她颔首微微浅笑,怜惜儿舞得越发如万花齐坠,令星月同暗。箫声如温柔而有力的双手,托起她的腰肢,让她自觉从未有过的轻灵,只想永不停地舞下去。
然而箫声终于停了,怜惜儿立时掏出一方锦帕递到沐霖手中。沐霖笑着接过来拭手中的洞箫,道:“你精灵得很哪。”
怜惜儿依在他身边腻声道:“二公子不要走了好不好,这船上可一个人也没有,要是二公子走了,怜惜儿今夜可怎么过呀。”
沐霖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分明是做下的套子,不由我不钻了。”
“二公子是答应了!”怜惜儿跳起来,跃起在空中,做了个难度极高的姿势,然后落地,手一转就多出一壶酒来,再一旋,酒液如线般倾入沐霖面前的杯中,不浅不溢地满上一杯,她盈盈跪在地上,双手举杯道,“请二公子满饮此杯。”沐霖正要接过来,她却把手一缩道,“二公子饮了这杯,可是不能食言的了。”
沐霖拉她起来,俯过身去一饮而尽,笑道:“便是你这会儿想反悔也不成了。”说着就欲在她唇上一吻,怜惜儿婉转相承,却听得外头有人高呼道:“二公子可在船上?”她觉出沐霖的手松开了。
怜惜儿恼怒地向外看去,只见一名披甲将军立于一艘快船头上,沐霖似是极深地吸了口气,走到船边道:“我在。”
将军道:“安王有令,二公子速归王府。”
怜惜儿似是听见沐霖喃喃地道了声:“果然开始了。”然后就跃到了那艘快艇上,怜惜儿趴在船舷上挥袖叫道:“二公子你还会回来吗?”
沐霖回望她一眼,那眼神很奇怪,他回道:“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怜惜儿站在船舷边上,怔怔地看着沐霖的身形渐渐没入夜色之中,她听不懂这句话。
沐霖回到王府,见沐郅闵正在书房中等他,问道:“怎么了?”
沐郅闵将手中的信扔给他:“看看吧,这是远禁城的守将写来的急件。”
“大公子离城追敌不幸中伏,被困于噍城下十里处小峰,遣使回城求援,十万火急。”
沐霖叹道:“早说过不要他出城,他为什么还是要跑出去。”
“这本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沐郅闵道,“你为何放任它发生?”
沐霖道:“大哥以兄长的身份压我,我只好回京都来闲居,父王怎生怪起我来?”
沐郅闵凝视着沐霖道:“那些守城将士对你奉若神明,你若不是自愿,就是我亲自下令,也夺不了你的兵权。何况我一天三次地催你回去,你为何不理不睬?”
沐霖道:“回去了还是与大哥闹得不痛快,又为何要回去。”
“是么?”沐郅闵看着别处道,“若沐霈只是我的长子,他要死要活由他去,可他还是赵家的外孙。赵家刚才来过人了,说若是沐霈死了,他家就投向云行天那边去。哼,他家的消息还真灵通。所以,你自己惹下的麻烦你自己来收拾吧。若是换了别人,不会有人相信可以做成此事,但你是沐霖,人人都说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你去把沐霈弄回来吧。”
“父王也是这般想的么?”沐霖问道。
沐郅闵低头道:“我只晓得,你从未认真想做过什么事。”
沐霖的到来终于将远禁城守将陈庆从焦虑彷徨中解脱出来:“二公子终于来了,唉,你又为何要与大公子赌这口气。”
“有几件事老将军速去办来。”沐霖道,“在南门的水闸外加上三道百炼精钢锁,把新造的雷震火炮全部放上城头,此外每日测一次怒河的水高。”
陈庆原以为他会说如何解救沐霈之事,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怔了一下,一一答应下来。
沐霖道:“三日内我定要见到这几桩事俱办妥。”
陈庆忍不住问道:“那大公子……”
“不要紧。”沐霖淡淡道,“云行天要是想杀他早就杀了,他不过是想诱我出去而已。”
“那二公子还是要出城去吗?”陈庆郑重地问出这句话。
沐霖顿了顿,却答非所问地回答道:“把这几桩事办好了,我在不在这里,远禁城也守得个三五个月吧。”
三日后的夜里,李兴率从石头营中精挑出来的五十名士兵来到远禁城头。沐霖正在远眺滚滚而来的怒河急流,城头江风正急,满天的星斗之下,沐霖的身形分处萧瑟,他执一管洞箫,在掌中来回抚拭。李兴原以为他会吹奏一曲,但他却道:“都到齐了么?”
李兴道:“齐了。可,二公子,真的不多带些兄弟去么?”
沐霖道:“不必了,我计若成,这些人就够了,若不成……再多的人带去也不够人家杀。”
他转回身来,道:“李兴,这次你就不要去了。”
李兴一惊道:“这怎么成?二公子,末将跟随公子十多年,从未离公子一步……”
“不要说了,你已违了我的军令一次,这次不可再犯。若是我回不来了,石头营的兄弟们总要有个做主的人,你去找沉香,把那些云行天给的珠宝让兄弟们分了,大家散了吧。不要为我报仇。”
“二公子!”
“你可听清了?”沐霖的声音很淡,却不容违拗。
李兴心头透凉,勉强答道:“是,末将听清了。”
杨放伏在草丛中,双眼似闭非闭,只有距他最近的亲兵才觉出他的耳朵在微微耸动。这是他在风南山脉中流亡年余养就的绝技,这方圆十里的马蹄声绝逃不出他的双耳去。他骤然睁开了眼睛,两名兵士拎着一个乡农服色的人往这边过来。
“大将军,这人闯到我们防区来了。”
杨放道:“盘问过了吗?”
兵士道:“问过了,好像确是误闯进来的。”
杨放见那乡农一双手上的厚茧确是长年砍柴留下的,与动弓刀的人绝不相同,便挥了挥手道:“先把他关起来吧。”
雪拥关中,云代遥收到了信鸽传来的最新讯息。“远禁城中有船队出来?船上之人疑是沐霖?”他若有所思地背手而立,“难道沐霖真会从水路上过来么?”
沐霈被困的地方,是在距噍城不足十里的怒河边上的一座山头。他贪功冒进,追秦前的船队至此,被烧了船只,不得已逃上岸。他选的这个山头位置倒不错,确是易守难攻,水源充足,不过要不是本就想拿他当个饵,他是无论如何活不到今日的。
去那里走水路自是最方便的,不过那一带的河面早已被赵子飞亲率的四艘神机大船封住,想要从那里过去,只怕不可能吧。可对方是沐霖,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云代遥正如是想,却见云行风来禀:“城外有人自称是杨将军手下,有要事禀报。”
云代遥道:“你可识得?”
“杨将军手下众多,末将也不是个个识得。”
“那我亲去城头看看吧。”
两人来到城上,只见下面一支人马,打着火把,大约也就是四五十人,正焦急无比地向上望着。云代遥就着火光一看,那下面当头的一人果有些眼熟,便对身边的亲兵道:“这几人你们可见过?可是常跟在杨将军身边的么?”
亲兵们有些犹豫,道:“那个人倒像是见过几面,只是杨将军素来治军极严,亲兵都用新丁,略熟了就打发到下边去,身边的人是常换的,小人们也拿不大准。”
“你们可有何凭证?”云代遥向那些人道。
那当头的人手中举起一只鲜血淋漓的信鸽道:“小人巡山时发觉这只信鸽被射杀,因距腾云岭远了,不及赶回去向杨将军请令,恐会误了大事,是以一边让几个兄弟回禀杨将军,一边就赶过来了。小人们也不需进城,只将信鸽传到便是。”
云代遥一听疑心倒去了大半,心道:连个凭证也没有就想混进雪拥关来,也太托大了些。何况,杨放在腾云岭埋伏之事便是我身边也就几个人知晓,他沐霖除非真是能掐会算,否则就是算到有人埋伏,又如何知道那人恰恰是杨放而不旁人。便道:“把信鸽拿进来。”然后又对身边亲兵道,“去查看一下,他们的马匹上可有烙记?”
不一会儿,亲兵带来了那人,那人把信鸽呈上。亲兵悄声道:“禀报将军,马匹上没有烙记。”
云代遥点点头想:前年沐霖回南方时,天侄送了他不少马匹,都有我们这边的烙印,如沐霖真想派人混进来,没有不用这批马匹的道理。我原想到这点,叫杨放带去的全是没有烙印的马。一看手中的信,不由站起来叫道:“不好!”
一边已有人叫道:“不好了,起火了!”
云代遥猛地起身一望,果见远远的一星火光,正是沐霈被困之处。他心道:迟了迟了,这只信鸽也不知是被沐家的人射下来的,还是不巧撞在了哪个猎户的箭上。他又看了一眼信,上写道:“今日获一沐家细作,言沐家雷震火炮已成,将置于船上。又有言,沐霖甚厌其兄,拟将之一并除去。”
云代遥暗自琢磨:不知神机大船上的护甲可敌得过这劳什子的火炮,早得了这个消息,却不想能如此快地用于实战,赵子飞可应付得过来么?沐家既已有此物,水面上是不便与之争了,快着人从山原马道上过去吧,怎么也不能让沐霈就这么死了,否则沐家就没什么掣肘沐霖的人了。想罢对云行风道:“快领精兵,走山道去。看还来不来得及。”
那送信之人察言观色知此事与信鸽有关,懊恼道:“都怪小人未能及早赶到,请老将军许小人随云将军同去,将功赎罪。”
云代遥知杨放治军极严,此事虽与那送信人无干,只怕仍会加以怪责,是以那送信之人指望着能将功补过,便道:“也好,你等同去吧。”
云行风一路上疾驰飞奔。前年与蛮族战时,这等山道不论人马都是走熟了的,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到了山脚下,只见山上火光倒不显,却是浓烟蔽日。
云军的将士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