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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流星·蝴蝶·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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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转头,因为他不愿被孟星魂看到他目中的泪光。
  他求孟星魂,也许并不是为了孟星魂,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这一生反正已完了,他希望能从孟星魂身上看到他生命的延续。
  孟星魂没有说话,他心里的话不能对人说。
  他对高大姐的情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情愿为她死。
  叶翔又道:“你是不是又有事要做了?”
  孟星魂点了点头。
  叶翔道:“这次你要杀的是谁?”
  孟星魂道:“孙玉伯。”
  这本是他的秘密,可是在叶翔面前,他没有秘密。
  他发现叶翔的瞳孔又在收缩,过了很久,才问道:“是江南的孙玉伯?”
  孟星魂道:“你认得他?”
  叶翔道:“我见过。”
  孟星魂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叶翔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没有人能说得出,我只知道一件事孟星魂道:”什么事?“
  叶翔道:“我绝不会去杀他!”
  孟星魂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也只知道一件事。”
  叶翔道:“你知道什么?”
  孟星魂目光凝注着远方,一字字道:“我非杀他不可——”
  老天对他们的确太不公平,他们悲哀、愤怒,都无可奈何。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本来就很多。
  幸好他们除了老天外,还有老伯。
  老伯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老伯”的意思并不完全是“伯父”,这两个字包含的意思还有很多。
  在很多人心目中,它象征着一种亲切,一种尊严,一种信赖。
  他们知道自己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老伯都会为他们解决;无论受了多么大的委屈,老伯都替他们出气。
  他们尊敬他,信赖他,就好像儿子信赖自己的父亲。
  他帮助他们,爱他们,对他们一无所求。
  但只要他开口,他们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方幼苹回家的时候,已烂醉如泥。
  他已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喝的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回来的。
  他本来有个温暖的家,可是在七个月前,这个家忽然变成了地狱。
  仆人们都已睡了,他自己找到了半樽喝剩下的酒。
  他还没有开始喝已开始呕吐,就吐在地上他花三千两银子买来的波斯地毡上。
  吐完了就仿佛清醒了很多,但他却不愿清醒。
  清醒的时候他会发疯。
  他有钱,又有名,有钱有名的人,大多数都有个很美丽的妻子。
  他的妻子不但美,简直美得令人无法忍受。他受不了男人们看到他妻子时眼睛里带着的那种贪婪的表情。
  他恨不得将这些男人的眼睛挖出来。
  可是她喜欢。
  她喜欢男人看她,也喜欢看男人那种贪婪的表情。
  虽然她外表冷若冰霜,但他却知道她心里也许正在想着和那男人上床。
  他知道她还没有嫁给他以前,就已经和很多男人上过床。
  在他们洞房花烛的那天,他就已几乎忍不住要扼死她,但只要一看到她那双大而灵活的眼睛,小而玲珑的嘴,他伸出去准备扼死她的手就会拥抱住她,伏在她胸膛上流泪。
  他永远不知道她和多少别的男人上过床。
  他只知道一个。
  床上没有人,她一定还在那个人的床上。
  方幼苹冲人厅堂,找到另一樽酒,就在门口地上躺了下来,继续不停地喝,直到他听见窗外衣袂带风的声音。
  朱青在嫁他之前,本是个很有名的女飞贼,轻功甚至比方幼苹更有名。
  现在她当然用不着再去偷,但轻功还是给她很多方便,她随时可以从窗子里溜出去,去偷。
  现在她不再偷别的,只偷男人。
  烛已将残,烛光却还是明亮,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就站在他面前,垂首看着他,眼睛里带着轻蔑不屑的表情望着他。
  她脸色苍白,眸子漆黑,神情冷漠而高贵,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是个贞节的寡妇,无论谁也想不到她刚出去做过什么事。
  方幼苹道:“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他明知道回答,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朱青目中的轻蔑之色更浓,冷冷地道:“找人。”
  方幼苹道:“找谁?”
  朱青道:“当然是去找毛威。”
  毛威,城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毛威,毛威的财产比城里一半人加起来的还多,毛威玩过的女人比别人看到的还多。
  十个人中,至少有六个人身上的衣服是从毛威绸缎庄买来的,吃的米也是从毛威米店里买来的。
  你随便走到哪里,脚下踩着的都可能是毛威的地,随便看到哪个女人,都可能是毛威玩过的。
  在这里,你无论做什么事,都免不了要和毛威沾上点关系。
  方幼苹的脸在扭曲,道:“毛威,你……你又去找他干什么?”
  朱青道:“你想知道我去干什么,是不是?”
  她眸子里忽然露出一种撩人的媚态,苍白的脸上也现出了红晕,咬着嘴唇道:“他也喝酒,但却不像你,他就算醉了也行。”
  方幼苹突然跳起来,扼住了她的咽喉,嗄声道:“我杀了你!”
  朱青忽然笑了,吃吃笑道:“你杀吧,你只有本事杀我,你若敢去杀他,我才佩服你。”
  方幼苹不敢,就算喝醉时也不敢。
  他的手松开,手发抖,但看到她脸上那种轻蔑的冷笑,他的手又握成拳。
  朱青尖叫:“别打我的脸……”
  她尖叫,却不恐惧。
  她还在笑。
  他一拳打在她肚子上,她仰面跌倒,却勾住了他的脖子,拖着他一齐倒下,倒在她身上,让他闻到她身上的芬芳。他还在打她柔软的胸膛和大腿。
  但他打得实在太轻了,打得她吃吃地笑,修长的腿随着笑而扭动,曳地长裙卷起,终于露出了她那双雪白柔滑的腿。
  方幼苹牛一般喘息着。
  朱青的腿分开,浪笑着道:“来吧,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这个,我虽然陪过了他,却还是可以再陪你,陪你用不着费力。”
  方幼苹突然崩溃,再也无能为力。
  他连试都已不能试,只有从她身上滚下来,滚到他方才呕吐过的地方。
  他还想呕吐,却已吐不出,他只能痛哭。
  朱青慢慢地站起来,轻拢鬓边的乱发,一刹那间,她已又从浪妇变成了贵妇,冷冷地瞧着他,道:“我知道你一喝醉就不行,我要去睡了,千万莫要来吵我,因为我要睡得好,明天才有精神去见他!”
  她转过身,慢慢地走回卧房,冷冷道:“除非你杀了他,否则我天天都要去找他的!”
  他听到房门关起上栓的声音。
  他继续不停地哭,直到他想起了一个可以帮助他,可以救他的人!
  “老伯……”
  一想起这个人,他心情忽然平静了,因为他知道他能替他解决一切。
  只有他,没有别人。
  张老头站在床头,望着他美丽的女儿,眼泪不停地流。
  他是个孤苦的老人,一生都在默默地替别人耕耘,收获也是别人的,只有这惟一的女儿,才是他最大的安慰,也是他的生命。
  但现在他的珍宝已被人摧残得几乎不成人形。
  从昨天晚上回来,她就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抱回来的时候全身衣服都已被撕裂,白嫩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带着血,右眼被打肿,浑圆美丽的下颚也被打碎。
  昨天晚上究竟遭遇到什么,他不能想,不忍想,也不敢去想。
  她出去提水的时候,还是那么纯真,那么快乐,对人生还是充满了美丽的幻想,但她回来的时候,人生已变成了一场噩梦。
  在倒下去之前,她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两个畜生。
  他只恨不得能亲手掐断他们的咽喉。
  他当然做不到。
  江风和江平是“徐家堡”的贵宾,他们的父亲是大堡主徐青松的多年兄弟,他们兄弟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壮士,曾经赤手空拳杀死过白额虎。
  若是凭自己的力量,他永远没法子报复。
  但徐大堡主一向是个很公正的人,这次也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
  徐大堡主铁青着脸瞪着站在他面前的江家兄弟,他衣袖高高挽起,好像想亲自扼死这两个少年。
  江风和江平头虽然垂得很低,极力在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但他们的眼睛里并没有畏惧之色,弟弟在瞧着自己的鞋尖,鞋尖上染着块血渍。
  这双靴子是他刚从京城托人带回来的,他觉得很可惜。
  “畜生!天咒的畜生,狗娘养的!”
  张老头愤怒得全身都在发抖,拼命忍耐着,他相信徐大堡主一定会给他们个公正的惩罚,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徐青松的声音很严肃,道:“这件事是你们做的?说实话!”
  江风点头,江平也跟着点头。
  徐青松怒道:“想不到你们竟会做出这种事,你父亲对你们的教训,难道你们全都忘了?我身为你们父亲的兄弟,少不得要替他教训教训你们,你们服不服?”
  江风道:“服。”
  徐青松脸色忽然缓和了下来,叹了口气,道:
  “你们的行为虽可恶,总算还勇于认错,没有在我面前说谎,年轻人只要肯认错,就还有救药,而且幸好张姑娘所受的伤不算太严重……”
  张老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徐青松下面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她受的伤还不算太严重……”要怎样才算严重?她一生的幸福都已毁在这两个畜生手上,这创伤一生中永远再也不会平复。这还不算严重?
  徐青松又道:“我只问你们,以后还敢再做这种事不?”
  江风目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知道这件事已将结束。
  江平抢着道:“不敢了。”
  徐青松道:“念在你们初犯,又勇于认错,这次我特别从轻发落,罚你们在这里做七天苦工,每天三两工钱,全都算张姑娘受伤的费用。”
  他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但下次你们若敢再犯,我就绝不容情了。”
  张老头全身的血液都似已被抽空,再也站不住了。
  每天三两银子,七天二十一两。二十一两银子在江家兄弟说来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却买到了他女儿一生的幸福。江家兄弟垂着头往外走,走过他面前的时候却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目光都是带着胜利的表情。
  张老头一生艰苦,也不知受过多少打击,多少折磨,多少侮辱。
  他已习惯了别人的侮辱,学会了默默忍受。
  可是现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抓住了江风的衣襟,捶着他的胸膛,大声嘶喊道:“我也有二十一两银子,带你的姐姐,带你妹妹来,我也要……”
  江风冷冷地瞧着他,没有动,没有还手。
  张老头的拳头打在他胸膛上,就好像蜻蜒在撼摇石柱。
  两个家丁已过来拉住张老头的手,将他整个人悬空架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架上的猴子,终生都在受着别人的侮辱和玩弄。
  徐青松沉着脸,道:“若不是你女儿招蜂引蝶,他们兄弟也不敢做这种事,否则他们为什么没有对别的女孩子这么做,这堡里的女孩子又不止你女儿一个。”
  他挥了挥手,厉声道:“快回去教训你自己的女儿,少在这里发疯!”
  一阵苦水,涌上了张老头的咽喉,他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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