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蝴蝶·剑-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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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现在才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
她的手突然挥出,重重地掴在他脸上。
冯浩被打得怔住了。
林秀用力推开他,踉跄着向后退,退到另一株树旁,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胸膛,哼声道:“我宁可回去,带我回去见老伯。”
冯浩盯着她,目中渐渐露出了凶光,忽然狞笑道:“回去?你以为自己还能回去?”
林秀一怔道:“老伯岂非要你来带我回去?”
冯浩冷冷道:“老实告诉你,你早已注定哪里都不能去了。”
林秀道:“你……你是要杀我?”
冯浩道:“你早已注定非死不可。”
林秀道:“为什么?”
冯浩道:“因为你已注定要做替罪的羔羊。”
林秀全身冰冷,脸却火烫。
她全身的血液都似已冲上头部,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我答应你?”
冯浩道:“因为我是男人,遇到这种机会,谁都不会错过的。”
林秀突然怒吼着扑过去,想去扼这人的咽喉,她平时连杀鸡都不敢,此刻却想亲手将这人扼死。
只可惜冯浩的出手比她快得多,铁一般的拳头已击中她的鼻梁。
她甚至连疼痛都未感到,人已倒下,过了很久很久,才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一阵阵冲击和痛苦。
但这时她已不能感觉到愤怒和羞辱,只是不停地在呼唤,呼唤着她的丈夫。
她已不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只希望自己快死,越快越好。
但她却还是不能忘记她的丈夫。
只要律香川能知道她对他的挚爱和关切,知道她为他所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她死也瞑目。
律香川能知道么?
律香川面对着一碟还没完全冷透的栗子烧鸡。
喜欢吃鸡,喜欢吃用冬菇和火腿炖的鸡汤,更喜欢吃栗子烧鸡。
这两样也正是他妻子的拿手菜。每当她发觉他工作上有了困难,心里有了烦恼时,就一定会亲自下厨替他烧一道栗子鸡做晚餐。每当他们晚上互相满足了对方后,第二天的早点就定是火腿炖鸡汤。
多年来,这似乎已成了不变的定律,因为他对这两样菜也似乎永远不会厌弃,虽然她烹调的手艺并不如她自己想像中那么高明,但每次只要有这两种菜摆在桌上,他总是会吃得干干净净。
这原因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十年前,他想吃一盘栗子鸡还是件非常困难的事。那时他每天只要能吃饱,已觉非常幸运。
他很小就已没有父母,一直都是跟着陆漫天长大,但一年中却难得见到他外舅一面。
他记得陆漫天每次回来时,不是行色匆匆,就是受了很重的伤,他一直不知道陆漫天在外面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直到他七八岁时,陆漫天将他送给老伯做书僮后,他才渐渐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他自己很快也加入了他们这一行。
那并非因为他觉得这一行新奇刺激,而是因为他自信在这一行必能出人头地,他学得很快,而且工作时非常卖命。
他每天吃得到栗子鸡,并不容易,这一段过程中的艰辛痛苦,他从来不愿对任何人说起。
但现在栗子鸡就摆在他面前,他却始终没有动过筷子。这是为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他心里也有种不祥的预兆?觉得自己的地位已开始动摇?觉得危险已迫在眉睫?觉得自己很难再看到妻子?
现在已是黄昏,方刚和韩棠都还没有露面!
他们为什么还没来,难道他们的计划已改变?
难道他们已知道律香川在这里等着?
律香川确信韩棠绝不会再认得他,因为他已用一种波斯药水将自己的脸染成蜡黄色,还巧妙地粘了——撇胡子。
这使他看来至少苍老了二十岁,而且就像久病未愈。
他来的时候这里已有两桌客人,现在又陆续增加了三四桌。
从他坐的地方望出去,进出大方客栈的每个人都绝不可能逃出他眼下。
大门口的灯笼已燃起。
律香川又要了壶酒,他知道自己无论要等多久,都得等下去。
他并不喜欢喝酒,他要酒只因为他非要不可,不喝酒的人,绝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坐这么久。
他更不愿等人,但也非等不可。
马车轻便而坚固。
拉车的是一流好马,赶车的是一流好手。
车马飞奔在路上,快得令人侧目。
陆漫天斜倚在车厢里,慢慢地嗅着鼻烟,看来仿佛很悠闲,但手里的一双铁胆却不停地“叮当”直响。
老伯凝视着他,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知道陆漫天将铁胆捏得很快时,就必定是心事重重。
陆漫天只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又过了半晌,老伯也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漫天道:“哦?”
老伯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了我们以前那段很不好过的日子?”
陆漫天叹了口气点点头。
老伯说的不错,以前那段日子的确不好过。
在那段日子里,他们几乎随时随刻都有生命的危险。他们无论在做什么,暗中都随时可能有一根箭飞来,贯穿他们的咽喉。因为他们自己也时常这样对付别人。
老伯的眼睛发着光,又道:“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到辰州去对付言老大的时候。”
陆漫天当然记得,有很多事,他至死也不会忘记。
言老大是“排教”的老大,几乎完全垄断了长江上下游的木排生意。
木排生意是件好生意,因为无论谁要将木材从长江上游运到下游,都得要言老大先点点头。
无论那种好生意都一定会令人眼红。
眼红的人虽多,却一直没有人敢动手。
言老大不但是“排教”的大阿哥,也是辰州言家拳的掌门人。
言家拳就是僵尸拳。
江湖中有关“僵尸拳”和“排教”的传说,不但神秘,而且可怕,很多人都相信那并不是武功,而是种很神奇的法术。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法术。
老伯却决心要去试一试。
他们先约好言老大在八里外某个地方见面,让言老大确定他们在那里,然后他们就连夜赶到辰州,冲人言家,将言老大赤裸裸的从被窝里拉出来,用四根一尺长的铁钉钉在言家的大门上。
言老大至死只说了一句话,六个字:“你们来得好快!”
快!
快得出人意料之外,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无法抵抗!
这就是老伯行动的秘诀。
“快!”这个字说来容易,但陆漫天一生中所见到,真正能做到这个字的人,却只有老伯一个!
只不过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他是不是还能那么快?
陆漫天目光显然带着几分忧郁。
老伯却在微笑,微笑着道:“那段日子虽不好过,但现在想起来却很有趣。”
陆漫天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汉阳去对付周大胡子的那次。”
那次他们的行动也快。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人了周大胡子的埋伏。
那次他们去时一共有十三个人,回来时却只剩下两个。
陆漫天回来后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才能坐起来吃饭。
老伯缓缓道:“我当然记得,因为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决定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陆漫天道:“这次呢?”
老伯还是在笑,但表面看来已有些僵硬。
第十一回 雷霆一击
律香川不认得方刚,他从来没有见过方刚。
但方刚一走进大方客栈的门,律香川立刻认出他来。
方刚,方铁鹏,他这人的确就像是铁打的。
他穿的是一身雪白的衣裳,没有被衣裳掩盖的地方每处都黝黑如铁,在灯下闪闪地发着油光。
他目光锋锐,嘴唇紧闭,走路的姿态奇特,全身都充满了劲力,每当他一步跨出时,整栋房屋都仿佛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除了孙剑外,律香川从未见过如此精悍健壮的人。他一走进来,全屋子的人呼吸都似已停顿。
八个人跟在他身后,不问可知,必定也都是千中选一的壮士。
但大家的眼中却只看到他一个人。只要他在那里,就绝不会再有别人的锋芒。
他坐下,这八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他坐着的时候,别人通常都只能站着,世上几乎很少有人敢跟他平起平坐。
律川香暗中却松了口气!
“包子有肉,并不在摺,生铁虽硬,却容易断。”
律香川想起了孙剑。
他喝酒的时候仰着头,锐利的目光还在不停地四下扫动。
律香川喝酒的时候低着头,仿佛只看到自己手里的酒杯,但第一个看到林中鹤走进来的,却是他。
少林的外家弟子大都筋骨强健,林中鹤也不例外,只不过近年来债已还清,生活日渐优裕,所以肚子已比胸膛宽得多。
他四下打量了两眼,就直接走到方刚面前,躬身行礼。
方刚道:“你姓林?”
林中鹤赔笑道:“在下林中鹤。”
方刚举杯,道:“你也喝酒?”
林中鹤笑道:“还可以喝两杯。”
他搬开椅子坐下,执壶斟酒。
方刚突然挥手,一杯酒泼在他脸上,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并坐喝酒?”
林中鹤怔住,一张脸立刻胀得血红。
孙剑比方刚更强,所以死得比方刚更快。
韩棠呢?
律香川慢慢地举杯,喝酒,慢慢地喝。方刚也在喝酒,一口就是一大杯,十口就是十大杯。
在杭州城里,他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就算背着满身债的时候,也没有受过人这么大的侮辱。
方刚喝道:“滚!还不快滚!”
林中鹤突然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怒道:“你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我滚?”
他的话还未说完,方刚的拳头已隔着桌子打在他肚子上。
拳头硬如钢铁,肚子却已松弛柔软。林中鹤疼得弯下腰。
方刚已掀起桌子,桌子“砰”地撞上了他的头,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恰巧倒在他头上。
跟着方刚来的八个人大笑。
律香川目中却已有了怒意,无论如何,林中鹤总是他妻子的亲叔叔。
方刚冷冷道:“把这人架出去塞在阴沟里,天不亮不要让他走。”
他身后立刻有两个人转出架起了林中鹤。
林中鹤突然狂吼,用力一挣,他肚子虽已柔软,但两条膀子至少还有三五百斤力气。少林弟子毕竟是有两下子的,架住他的两个人看来虽然也很强悍,但被他用力一挣,就再也抓不住他,其中有一人踉跄外退,几乎跌倒。
林中鹤反手一个肘拳,打在另一人的胸膛上,忽然向律香川冲了过来,扑在桌子上,喘着气道:“走,快走,他们这次来要对付的是你。”
亲戚毕竟是亲戚,他居然认出了律香川。
律香川虽也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不认得你。”,
林中鹤急得直跺脚,道:“你用不着瞒我,你一到这里他们就已知道……”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
被他撞倒的那两人已赶来,一人从后面抓住他的衣领,往后面拖,另一人抓起张凳子,往他腰上用力砸了下去。
方刚也已拍案而起,厉声道:“先废了他!”
又喝道:“姓律的,我们出去斗一斗!”
他嘴里虽然在说“出去”,人却已向律香川猛虎般扑了过来。
这实在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