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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长生(网络完结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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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众人殷切期盼中,那马车竟然到城门外就不再前进,也不见驾车人高声呼喝,只随手轻轻一提缰绳,行驶中的马车便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一点颠簸都没有。见此景,众人眼光越加闪亮了,要知道,马车好用,好车夫难寻呀!
  这种新式的马车驾车的手法繁杂,总体而言,马匹所用越多,对车夫的要求就越高。
  一些王公贵族虽然按品阶能使用六匹马,但平日里一般也都是两匹马出来行走。一个是太招摇,另一个就是能娴熟安全的驾驭六匹马马车的车夫实在太难找。不比寻常,这种马车车速快,一个不小心翻了车,那可就是性命攸关,实在马虎不得。所以一般大家宁愿少点排场,也要安全第一。
  随着马车门从里推开,也不见放下脚踏,里面就“噌”的猛然跳出一个七尺多高的壮汉下来,让没有心理准备的众人唬了一跳。
  这么大冷天,这汉子却只穿了一件胡服骑装式样的单衣,头发用丝帕发带束在头顶上,脚下踩着双带银扣的皮靴子。长腿大手,形体健壮结实,憨憨的颇为英气的脸,浓直漆黑的眉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闪闪发亮。是个虎生生的年轻人。
  只见他三两步走到那倒地的小乞儿面前,一只手一提溜,没费什么劲,就拎着脖子把人整个提了起来。
  看着这般情景,就是没什么善心肠的城门卫都倒抽了一口气,看这汉子的架势,那小鸡样的小乞儿估计禁不起他一下摔的。
  “小姐,是活的。”将人提在手里,浑然不在意的甩了甩,那汉子边往回走,边轰轰的道,嗓门大得众人都情不禁的伸手去揉耳朵。
  且不管众人听了这话如何别扭,那马车又有了动静,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没有任何妆饰的素白的手。
  手指修长,没有精心保养的长长指甲,没有涂得鲜红的馨香蔻丹,手指上没有耀眼的宝石金银,腕上也没有名贵的玉镯珠链,就是那牵露出的衣袖的一角,也不是贵族小姐所喜欢的任何一种名贵的丝绸绫罗,不是任何一种或优雅或绚丽或娇柔的颜色,只是一段普通的黑色广袖罢了。
  只是这黑色,不知为何,覆在那只手上,立时也似乎深沉的尊贵起来。
  没有任何怀疑,人们心中都无比的肯定,仅一只手便能有如此气度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尊贵非常的贵人。
  是的,是贵人,而不是美人。以单纯的美人来臆测这样一只手的主人似乎浅薄了,这一只手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带给人的感觉,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撇去了脑海中更容易浮想联翩的美人的想象,而肯定的以贵人相称。
  说来复杂,其实不过是一个瞬间,当人们还沉浸在这样一只手的风采上窒息的时候,那声音洪亮的汉子已经提溜着吓得似乎动也不会动了的小乞儿面对着马车。那样的一只手就搭在小乞儿黑乎乎瘦干得跟鸡爪子一样的手腕上。
  那小乞儿想必是抬头正面看见了马车中人的脸,呈现出一种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震惊的、呆滞的表情来。
  这样的表情,让人不由得想推开了他,自己挤到马车前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何等人物、不过这车、这马、这人,隐隐表现出来的气势,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不过两三个念头的功夫,那只手便已经收了回去。没听见她说话,但壮汉似乎是已经了然,甩着手中那痴呆状的乞儿,用他的大嗓门问道:“喂,小子,我们庄里还缺下人,你干不干?”
  小乞儿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径自望着马车内,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是一副痴呆的表情。
  壮汉摇了两下他还没反应,不高兴了,提溜着把他转过来举到面前,瞪圆一双本就铜铃般大的眼睛,怒道:“小子,到底干不干?快点说,别耽误吕爷我赶回去吃饭!”
  小乞儿被突然近距离凑到眼前的怒目张飞样的面孔吓到了,好容易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忙不迭的狂点头道:“干,干的……”然后却低下了头,似乎自惭形秽的,眼神一下也不敢再往马车里面瞟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壮汉二话不说,手一甩就把小乞儿甩到驾车的车夫旁边。自己转身以跟他身形绝不相符的轻盈跳上马车,关上车门,马车竟然没有丝毫颤动。
  那外面披着大氅,头上带着风帽,手上套着皮手套,脸庞隐藏在风帽里面,一丝皮肤都没让人窥视到,自马车停下来以后就雕塑一样动都没动过的车夫随手一晃鞭子,就把乞儿固定在了驾车座的一侧。再举重若轻的轻轻一拉缰绳,马车立时又动了起来,竟不往城门进来,而是转头径直奔城郊外去了。
  见马车去得远了,城门才重新恢复了流动的状态。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这是哪家贵女,竟有如此气势?不是昭华公主殿下,不是南安侯府的参辰小姐,似乎也不是京城内的任何一位知名的贵女,难道是封地上哪位王爷府上的郡主来京了?看她不进城而往城外去,她去的那方向,次第零落的都是王公贵族们盖在城郊的别庄。近几年来,那里地价贵比黄金,寻常官宦人家根本置办不起。几位王爷听说都有庄子在那里。
  一定是这样了!
  某王爷府某位不得了的郡主到京了……这样的留言自城门口向外发散了起来。
  朱成夹杂在人流里向城内走去,小乞儿被人带走了,自然不用他再去为之求情了。虽然是被人收之为仆,但总比他四处行乞要好得多了。那小姐既然能特意停下马车来救他一命,定然是个菩萨样心肠的好心小姐,料也不会受苦。
  朱成有些感叹,京城果然是天子脚下,盛世气象,才俊云集。近日所见之人个个不凡,且不说那晋王魏王云大人安大人之类的男儿俊杰。就是女子,也都不予多让。昭华公主高贵优雅参辰小姐才气横溢等等,今日这城外偶然一瞥连面都不曾露过的小姐看来也是如此的尊贵高雅,更难得的是心中慈善,为一肮脏的小乞儿都能停步伸手……
  走过朱雀大街的时候,看见安小状元的马车急急的驶过车道的往城外赶去,车道两旁行人皆驻足对这辆马车凝目,神色间多是仰慕艳羡。
  虽然车内的安小状元显然没有看见自己,但朱成还是侧身以学生之礼侯等他车驶过了才重新起步。
  这安小状元果然是不住“安府”的,除了当日初见,自己就未曾看见过他。听说他家住在城外,这大年正月,他还要往宫中跑,想那传说中安小状元已经正式接触实务,只等这次春闱过了,便会调职升官之事八成是真的了。
  看见安小状元,想起钱祟所说他与那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云大人之间的恩怨,朱成不禁眼中带上几分笑意。
  这世上之事,说来真是荒诞好笑。
  两位本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青年才俊,竟然牵牵扯扯的成了一对水火不容的冤家对头,这期间的缘故,恐怕说书之人都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想象力。
  原来这安小状元原是那云大人继父休弃的前妻再嫁的夫婿所收的义子,那云大人便是这安小状元义母前夫后娶之妻与前夫所生之子……这关系真是错综复杂,一般人听半天都理不出头绪来。
  简单点说,就是南安侯爷与秋氏夫人生有一长女,后南安侯爷休妻另娶,秋氏夫人再嫁,云大人是那位大小姐后母带来的继兄,安小状元是她后父带来的继弟……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恩怨纠葛,就是圣上听了都哭笑不得,由着他们闹去,再不为这两人调解。
  好在两人,一个是翰林学士,御赐银鱼袋;一个是御前带刀侍卫,御赐龙泉剑。一文一武,平日里也凑不到一块去,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乡路渺茫

  安鞅陷在马车柔软的座位里,翘着二郎腿,头仰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阑珊。
  这马车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冬令暖车,细节处无一不完美,恐怕工部御制的御用马车都未必能有这么十全的心思,不能说不舒服,但他此刻显然没有享受的情绪。
  义母自与义父成亲后,渐渐多在苏州别庄留住,爹娘带着弟妹们也早就都跟着南下定居了。这大过年的,他公事忙走不开,今冬北方罕见的绵绵大雪,路上不好走,又都带着小孩,长辈们也就没有回京来过年。或许是平日里表现太过于稳重早熟,使得大家仿佛都忘记了他不过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除夕正月丢他一个人在京过年,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放心。
  姐还是五月里出发去了东海,这大半年来只知道平安,却没说具体行踪,过年没去苏州也没有回京,不知现下人到了哪里……
  安鞅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的长生姐姐,胸中沟壑,心思深沉得跟大海一样,她在想什么,意欲何为,谁也琢磨不透。
  车夫轻拉一下缰绳,侧转马头拐上一条岔道,疾驰上数百米,前方已经能看到秋水山庄黑沉沉的铁门。没看见有门卫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马车没有减速,直驶而入。
  安鞅长叹了口气,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耷拉着眼皮,准备下车。不料,车夫的声音却欢喜的传来:
  “少爷,好像是小姐回来了!”
  安鞅一惊,猛的掀开车帘。
  大屋灯火通明,平日里只见小猫两三只,还大都窝在炭火旁取暖的下人们捧着东西步履匆匆的来往穿梭。院子里地上立着的灯柱,走廊上垂挂的琉璃灯,都跳动着明亮的火光。这明亮还在一直往山庄深处蔓延,次第通明……
  虽然是宁静的,并没有因人多往来的嘈杂之声,虽然还是严冬,但这山庄却仿佛是活了过来,一派生意盎然。
  安鞅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为迎接他一个人,显然不必要如此大张声势,的确是有人回来了!
  “停,停,停!”马车刚到大屋门口,没等停稳,没等人来给他开车门,安鞅已经迫不及待自己推开车门,撩起衣袍就跳了下去,一把抓住迎上前来的他的小厮。
  没等他开口问,竹心便笑起来,道:“少爷,是小姐回来了。刚到。”
  安鞅双眼放光,眉眼都飞扬起来,转身拔腿就往东苑跑,火红的斗篷都飘了起来。竹心追在后面喊:“少爷,您先把官服换下来呀!”
  一口气跑到东苑,闯进大门。一个头梳双髻,扎垂肩的紫色绣花丝帕,身穿紫锻滚毛小袄,腰系紫花丝面棉裙的丫头显然早听见了动静,亭亭立在厅中,看着他直笑道:“少爷,小姐刚进门,人在汤池呢,您还是先更衣吧。”
  竹心捧着衣物呼哧呼哧的赶上来,安鞅抓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紫砂跟竹心都笑起来,她们这年少早熟的少爷,只有在小姐面前,才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等长生从汤池中出来,花厅中都已经摆上热腾腾的晚饭了。
  安鞅换了家居长袍,散着头发,翘着二郎腿,勾着双羊绒拖鞋,侧倚着软塌,一本正经的抱着本书看。灯火映着他低低垂着的画一般的眉眼,轻滑过书页的温润的指,确是一副温和宁静的兰芳公子之态。纵使紫砂竹心日日看着,也不免心中暗叹,她们家这少爷,这般气质,这般才华,再大些,不知更要伤了多少女儿心去。
  回廊处传来脚步声,紫砂忙放下手中的事务,跟另一个丫头走到门口处垂手静待。
  一人趿拉着拖鞋走进来。
  安鞅始终头也不曾抬一下,仿佛书中真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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