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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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正好一人一份。然后,驾驶室里突然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谁来分?谁吃肉?谁吃头?……
刘子枫把瑞士军刀在衣服上擦干净了,犹豫了一下,对赵鹏说:“先放在我这里,以后再还给你吧。”赵鹏心不在焉,胡乱点着头说:“成,没问题!你快点分鱼肉吧!”刘子枫收起军刀,把鱼尾放在自己面前,说:“我刚才吃了一片,只要鱼尾就可以了。男生要有点风度,自己认吧,谁要鱼头?谁要翅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都有些尴尬,心里犹豫不决,谁都不肯先开口。周文慢吞吞地说:“翅膀就归我吧,我吃不惯生鱼片,会泛恶心。”葛辉紧接着说:“我也吃不惯,我来吃鱼头吧。”刘子枫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说:“谢谢!”他拣出三块鱼肉递给程文远、孙疾风和赵鹏,剩下分给史思红、赵诗芬她们八个女生。
赵鹏三口两口就把自己的一份吞进了肚子里,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品出什么滋味就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细嚼慢咽。葛辉费劲地啃着那只硬邦邦的鱼头,差点连牙齿都迸掉了。文鳐鱼除了一层皮,剩下的全是骨头,根本吃不到什么肉。
刘子枫帮他把鱼头剖开来,才勉强吸到一点鱼脑,粘乎乎的,口感很糟糕,而且少得可怜。葛辉自嘲说:“据说动物的脑容量跟它的智商成正比,看来这条怪鱼真是笨得要命。”孙疾风咽下嘴里的鱼肉,冷冷跟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它要是聪明就不会上钩了!”
刘子枫看赵鹏实在可怜,就把鱼尾巴上的皮肉让给他,自己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几根骨头。赵鹏连连道谢,迫不及待地塞进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酸酸甜甜的,像咕咾肉,我妈烧的咕咾肉最好吃了,肉多,番茄酱也多……”
周文从文鳐鱼的内脏里拣出血淋淋的肠子,挂在鱼钩上丢进水里,希望能再钓上几条鱼充饥。刘子枫见大家脸上都有些倦怠,就让葛辉他们到驾驶室去休息,他跟周文留在船舱里一边舀水一边钓鱼。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刘子枫用洋铅桶把船舱里的积水舀出去。他看着周文坐在船舷上,耐心地等待着鱼儿上钩,心里突然一阵冲动,鼓起勇气说:“周文,你们看黄盘是我告的密,不关赵鹏的事。我……我嫉妒你,李瑾瑜喜欢你,我想如果她知道你看黄盘……就会离开你……”
狂风暴雨中,他有点语无伦次,不过周文还是听懂了,他像泥塑木雕一般坐着不动,过了许久方才苦涩地说:“我早该猜到了!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李瑾瑜……已经死了……是鼠疫,我亲眼看着她变成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什么也不能做……”
刘子枫耳边“哐啷”一声巨响,就像玻璃杯从十层楼高的地方摔在水泥地上,一瞬间砸得粉碎。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一直怀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希望李瑾瑜吉人天相,能在这场劫难中活下来,没想到……没想到最可怕的噩梦竟然变成了事实!
泪眼朦胧中,刘子枫隐约听见周文在低声唱着:“孤单一人,不畏惧活下去,这么下决心,隐忍寂寞……绝不滴下眼泪,自强不息,珍惜回忆,那故乡的康庄大道……”忧从中来,不可抗拒,他再也抑制不住伤心,滚烫的泪水沿着脸庞流下来,为李瑾瑜,为自己,也为一切苦难的人类。
周文用文鳐鱼的内脏钓到几条小猫鱼,随手丢进船舱的积水里。刘子枫渐渐平静下来,他望着那些可怜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以为自己逃脱了大难,心想:“我们就像这些鱼一样,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噩运会突然降临到头上。你们知道自己会成为人类的食物吗?知道吗?”在得知了李瑾瑜的噩耗后,他终于丧失了一贯的乐观和自信,未来是那样的渺茫,这一船人的出路究竟在哪里呢?
刘子枫感到绝望。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葛辉和程文远出来接替他们,刘子枫却不急着回到驾驶室里休息,孤单地站在船头,任凭狂风暴雨打在脸上,沉默不语。葛辉觉得他有些异样,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大声说:“快进去吧,累了一天了,再不歇歇会生病的!”刘子枫苦笑一声,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一直累到了骨髓里,他自言自语说:“生病就生病吧,反正也撑不久了,我们迟早都会死的!”
他的声音很低,葛辉和程文远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就被风吹散,被雨淋灭。但是周文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不由一动,刘子枫是大家的精神支柱,如果连他都陷入绝望之中,那么这船上剩下的十几条性命也活不长久了——旋龟只能维系他们的生命之火,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两个钻进驾驶室里,大家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已经都睡着了,沉重的鼻息声此起彼伏,有人磨牙,有人哭着笑着说着梦话。刘子枫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周文捅了他一下,低声问:“这条船究竟在往哪里开?你有没有注意过方向?”
刘子枫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又有什么分别呢?往哪儿开不都一样!到处都是洪水,我们迟早会变成大鱼的口中食。这倒也公平,我们先吃它们,它们再吃我们,哈,真是因果报应!”
周文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这条船是一直往北开的,那么我们还有靠岸的希望,北面是山区,洪水再大,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山头都淹没的。”刘子枫瞪着他说:“我们已经漂了四五天了,连陆地的影子都望不见,天地这么大,哪会这么巧刚好撞上一个山头?别空口白牙安慰人了,没有用的!我们死定了!”
周文说:“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吧!从前有一个国王,要杀一个罪犯,那个罪犯说,请不要杀我,给我一年时间,我能让您的马学会飞翔。国王想了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马会飞翔的,于是他就答应了罪犯的要求,说,如果一年内你不能教会我的马飞翔的话,我就立刻砍了你的脑袋!”
刘子枫不知道周文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他心里烦躁不安,勉强接了一句,问:“后来呢?”周文继续说下去:“那个罪犯说,陛下您放心好了,我绝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一定能教会您的马飞翔。他在想,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一年里,也许国王会死掉,也许那匹马会死掉,又或者……它真的学会飞翔了呢!”
刘子枫有点清醒过来了,他想了又想,皱起眉头问:“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周文说:“与其完全绝望,不如相信奇迹,不管希望有多渺茫,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只要有一线希望存在,我们就要努力活下去,生命本身……”他漫无目的地挥了挥手,“比淹没在洪水下的G城重要,比人类创造出的一切历史都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刘子枫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过了很久才说:“你说的没错,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谁也帮不了我们,我们只有相信奇迹,努力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白天的时候,我注意到太阳是从船的右边升起,左边落下。我们,的确是在往北开!”
“对了,那就赌赌我们的运气吧,前面就是山区,船会靠岸的!”周文小声嘀咕了一句,“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他把头靠在柴油机的外壳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他知道,刘子枫终于重新拾起信心,这让他感到越来越有趣,至于他能不能带领这一船人走出困境,找到陆地,继续生存下去,这一点连周文都没什么把握。不过他在观察。
对于现在的周文来说,人类的生活就像是一条河,有人随波逐流,有人逆流而上,有人在风头浪尖招摇,有人载沉载浮不能自已,而他,在河边孤独地散步。周文正慢慢尝试着当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看着一幕幕悲喜剧上演和落幕,洪水和运沙船是舞台,刘子枫他们是本色的演员。他没有投入感情,没有真正融入人生的河流中。
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第二天天蒙蒙亮,刘子枫就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从驾驶室里间拎出一只沉甸甸的马桶,冒着大雨到船尾洗刷干净。大家差不多都醒了,但谁都不好意思睁开眼,窝在驾驶室里继续装睡。运沙船的尾部拖了一条污秽的尾巴,转眼就被水流冲得歪歪扭扭,最后消失了踪影。
刘子枫把马桶放回原处,就着雨水洗净了双手,把大家一一叫醒。虽然是数九严冬,暴雨滂沱,但运沙船上的一干人吃过旋龟的硬壳和文鳐鱼的肉,血脉旺盛,反倒不觉得寒冷。只是一夜熟睡下来,先前吃的一点生鱼肉都消化到爪洼国去了,年轻的胃感到一阵阵健康的饥饿感。
大家的身体和精神都在逐步康复中,驾驶室里洋溢着一种乐观向上的气氛。
葛辉和程文远辛苦了一整夜,脸色疲惫不堪,他们把洋铅桶递给刘子枫,失望地说:“只钓到这几条猫鱼,根本不够吃!”刘子枫翻弄着数了一下,总共才十七条,大的不过手指那么长,小的还不够填牙缝的。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说:“没关系,咱们先点点饥,回头再想办法。”
三人回到驾驶室里,刘子枫尽可能公平地把猫鱼分给大家,笑着说:“只有这一点蛋白质,千万别浪费了!”他做了一个示范,把一条小鱼塞进嘴巴里,想吃药一样“咕咚”吞下肚去,“这叫做鱼鹰的吃法,学着点!”
男生们怔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起来,一个个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一份猫鱼吞进肚子。女生们却是犯了愁,一来嫌猫鱼又脏又腥气,二来喉咙本来就细,平时吃药片都要灌上三五杯水,何况要吞这么粗的生鱼。
徐梦瑶悄悄地把猫鱼塞给李兰,低声说:“我吃不下,给你吧!”李兰忙不迭地摆摆手,说:“我也没胃口,不想吃!”徐烨皱着眉头撕下一点鱼肉,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尝了尝,呀,又腥又苦又涩,跟昨天吃到的怪鱼肉根本没法比,她连忙吐了出来。
纪芸和戴淑珍看见她的反应,更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有史思红有男儿气概,看都不看,一口把猫鱼吞了下去,闭紧了嘴巴拼命背唐诗:“日照香炉生紫烟,半江瑟瑟半江红,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努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生怕一多想就全部吐出来。
霍黎黎和赵诗芬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周文说:“如果你们想活下去,就不要嫌脏,也不要嫌难吃,这样一条小猫鱼可以让你多撑上一天半天的,说不定就差这一天半天工夫,我们就能靠岸,就能找到足够的食物。”霍黎黎瞪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不用你瞎起劲!”她一边克服着恶心,一边尽量把猫鱼吃下去,赵诗芬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她的样吃了起来。
刘子枫看着大家的反应,微微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当务之急是尽可能钓到几条可口的大鱼,否则的话,这些女生迟早会饿趴下的。于是他叫上周文、孙疾风和赵鹏来到船舱里,一人舀水,三人捉鱼,为了下一顿果腹的食物而苦苦打拼。
但是大半天过去了,他们什么都没钓到。周文和刘子枫不由对视了一眼,心想:“艰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漫长的白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