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獠-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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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非常地吃惊,他呆呆地望着陈诗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她。他尴尬地笑笑说:“我……有点糊涂了,你真的是陈诗诗吗?”陈诗诗猜到了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解释说:“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害过人!陈诗诗的父母本来是不会有子女的,我帮他们达成了这个心愿,他们因为我过得很开心。”
“叮呤呤”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林欣婕从皮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手机,翻开盖子凑在耳边听了一会儿,皱起眉头答应说:“知道了,我就过来。”她歉意地向周文和陈诗诗打了个招呼,说:“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聊!周文,别冷落了诗诗,她可是等了你五百年哟!”
周文向她挥挥手说:“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有事就快走吧!对了,这个电话是不是郑蔚打过来的?你们是约好的吧?”林欣婕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她把嘴凑到周文耳边,低声说:“你能不能装装糊涂?诗诗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她不等周文回答,起身向陈诗诗使了个眼色,飘然离去。
陈诗诗会意,她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Cappuccino咖啡和一杯上等的黄山云雾茶,二人边喝边聊,就像五百年前的旧相识一样熟稔地谈着天。对于周文来说,这之后的一个半小时就像在做梦一样,他闻到了陈诗诗身上的体香,感受到她眼中的情意,但他还是不断地想起李瑾瑜。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周文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一直到9点半才起身离开Vaughan Williams咖啡厅。
G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解放路两旁酒楼商厦灯火辉煌,舞厅歌厅的喧哗声响彻云霄,一对对红男绿女穿梭在这个充满物欲的都市中——可周文只觉得头晕。陈诗诗善解人意地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远离喧嚣的人群,二人在僻静的小公园里散步,几百米外的高楼大厦仿佛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类世界。
高大的香樟树投下了重重叠叠的阴影,两人的身影一忽而变亮,一忽而变暗。陈诗诗低声哼唱着周文最喜爱的歌曲:“孤单一人,不畏惧活下去,这么下决心,隐忍寂寞……绝不滴下眼泪,自强不息,珍惜回忆,那故乡的康庄大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仿佛涉江采芙蓉的良人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经历了无数波折和等待,终于能够再次挽住他的手臂。
周文隐约嗅到陈诗诗鬓角的芬芳,也感觉到她的体温和真心,他忍不住揽住她的腰,在她光洁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陈诗诗压抑了多时的感情一下子崩溃了,她流着泪搂住周文的脖子,忘情地亲吻着他的嘴唇。
她柔软的双唇是那么的甜蜜,可是周文却清醒得近乎残酷,他发现自己虽然激动,却没办法投入,没办法陶醉。是不是经历了一千年漫长的岁月,他已经把一切美好的感情都看穿了?周文不知道。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我希望它永远也不要醒来……至少,不要醒得太快!”
进入一月以后,G城的气候寒冷异常,阴霾的天空中彤云密布,转眼间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这个充满欲望的都市仿佛进入了白银时代,一切美好的东西也罢,丑陋的东西也罢,全都被掩盖在冰冷而残酷的雪层下面。
周文站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豪华套房的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清茶,悠闲地欣赏着窗外的雪景。陈诗诗从他身后抱住他,把温软的身体贴在他背上,梦魇一般喃喃问:“你今天不用上课吗?”周文抚摸着她的手臂,说:“偶尔逃一天课也没关系,再说就算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陈诗诗把下颌轻轻搁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望着雪花一片片打在玻璃窗上,转眼间融成一道长长的水痕,她感到一丝伤感,人类的生命就像雪花一样短暂,红颜转眼变成白骨,三生石上的誓言顷刻间化作泡影……就在二人相依相偎的温馨时刻,周文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尴尬地看了陈诗诗一眼,说:“我肚子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陈诗诗回到现实里,她嫣然一笑,用力抱紧周文,这个人让她觉得自己切切实实活着,过去五百年漫长的等待像是一个梦,已经尘封在遥远的记忆里。她亲亲他的后颈,说:“我们去小桃园吧,我有那里的贵宾卡!”
陈诗诗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载着周文前往城东的度假圣地小桃园。小桃园位于T湖之滨,依山傍水,景色怡人,它的前身是江南织造局,文革期间毁于一场毫无征兆的大火,废墟遗弃了多年,一直没人过问。当地乡政府为了开发T湖的旅游资源,就自作主张在原址上修建了小桃园度假村,当年鼎盛一时的江南织造局已经找不到一丝残存的影子了。
一开始小桃园由当地乡政府经营管理,但是主要负责人缺乏商业头脑和现代化的管理手段,短短数年内亏损了好几百万,欠了银行一屁股的债。后来台湾的商界巨头传奇人物陈其美盘下了T湖畔的这块黄金地段,重新规划整治,在山头种下了数万株桃树,并聘请欧美的一流管理人员经营运转,小桃园才渐渐走上了正轨。
每年春天,园中桃花盛开,汇成一片粉红的海洋,芳香四溢,璀璨似锦,引来无数政府要员和外国友人流连观望。短短十年间,小桃园已经发展成为J省最舒适豪华的度假圣地,涉外旅游的一张王牌。
陈诗诗和周文在小桃园宾馆的西餐厅里吃了一顿自助餐,下午去小桃园最著名的景区“三百亩桃林”游玩——这时候是冬季,虽然没能看见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但佳人有约,雪中漫步,欣赏着纵横遒劲的桃枝,也别有一番特别的滋味。在这片白苍苍的桃林中,周文忘记了一切烦恼,G城和S大学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他有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第二天天气放晴,陈诗诗拖着周文去T湖中的琅孉岛游玩。琅孉岛离小桃园有三十里的水路,在岸边可以望见岛上的悬崖和树林。他们租了一艘游艇,朝着琅孉岛的方向飞快地驰去,碧绿的湖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隔了很久还隐约可以看见。
上午9点半,他们抵达了琅孉岛。由于是旅游淡季,气候又极其寒冷,所以岛上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再无旁人。只见前方一座高大的山崖拔地而起,周围是茂密的黑松林,遮天蔽日,姿态各异,中间有一条碎石砌成的人工小路,一直通到山崖脚下。
陈诗诗指着山崖说:“那里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松树,据说是从汉朝一直活到现在,差不多有两千多岁了。我们爬上去看看吧。”周文抬头仰望山顶,在一片嶙峋的怪石上看到了大树的尖端,枝叶繁茂,直插青天,隔得这么远就已经能想见它的磅礴气势了。
陈诗诗已经埋着轻快的步履向山脚下奔去,不时回过头向周文挥手,咯咯笑着,要他快些赶上来。周文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影,心里有些羡慕,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衰老了。
他们沿着陡峭的山路攀上了山颠,陈诗诗微微喘着气,脸颊上泛起两团红晕,胸口一起一伏,引得周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拉着周文的手,奔到松树的脚下,骄傲地说:“没有骗你吧,是不是很值得一看?”
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松针,像踩在地毯上一样。周文慢慢抬起头来,仰望那棵汉朝的古松。非常高大,要五个成年男子才能合围,一眼望不到树冠,只看见重重叠叠的枝叶,透不过一线阳光。它就这样伫立在山崖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已经过了两千年了。跟这棵大树相比,人类是多么渺小呀!周文心中感慨万千。
陈诗诗抚摸着粗糙的树皮,若有所思地说:“两千年过去了,它还在这里,我们的感情能不能像它一样坚定呢?”她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周文,等待他许下承诺和誓言。她对自己说:“我愿意背叛自己的种族,跟随他到天涯海角,只要他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话!”
但是周文避开了她的眼神,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在古松下吃了一点干粮,默默地眺望着碧玉一般的湖面。他们坐在冰冷的阴影里,十几步外就是灿烂的阳光,但是谁都没有起身的打算。远方的天际飘过一团团巨大的白云,用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悄悄改变着形状,它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就像树阴下那两颗彷徨的心。
休息了一阵以后,他们沿着小路从山崖的另一端翻下来,顺道游览了山脚下的琅孉洞。洞里非常开阔,西南角整整齐齐凿了七个天窗,倒西太阳照进来,为冰冷的山洞抹涂上了一抹暖色。周文清楚地看到四壁上排着成千上万片页岩,从侧面看就像一册册摊开的大书,也许这就是琅孉岛的由来。
他们回到小桃园宾馆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出了一身汗,陈诗诗先去洗澡了,周文打开电视,靠在床头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G城的新闻联播。播音员用纯正的普通话报道着G城发生的重大事件,什么市委领导参观高新技术区,作出一二三四点指示,什么辅山大桥工程进展顺利,预计年前能提前通车,向G城广大市民献上一份春节的贺礼。
“真无聊!”周文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在新闻联播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一条不起眼的消息,“……连续几天G城的街头发现了不少冻死的老鼠,而且数目有上升的趋势,卫生部门提醒广大市民做好消毒防疫工作。隆冬时节老鼠违背了几千年的习性,一反常态在街头巷尾频频出没,这在G城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本台将继续关注这一罕见的情况……”
陈诗诗披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瞥了电视一眼,随口问:“有什么新闻?”周文一边按着遥控器换台,一边说:“这种季节怎么会有老鼠?真奇怪!”陈诗诗心中一颤,故意漫不经心地说:“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的是,也许G城就快要地震了!”周文心里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但他的注意力马上被陈诗诗动人的身体吸引去了,他没有细想,听任自己迷失在欲望的深渊里。
整整七天七夜,周文跟陈诗诗没有分开过半步,他们共同经历了小桃园所能提供的最奢华的生活,随心所欲,醉生梦死。周文没有提出要回去,也许他是忘了,也许他是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去,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离不开陈诗诗,离不开这样一种奢华享乐的生活了——但是他错了。
新闻联播二十四小时都在报道G城发生的鼠祸,情况越来越恶劣,每天都要焚毁几十麻袋的死老鼠,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安排了大批人手在老鼠出没的地方消毒杀菌,竭力呼吁广大市民重视起来。但是这一切都没能组织灾难的降临,就在周文远在小桃园的那些日子里,G城终于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急性鼠疫!
鼠疫是由鼠疫杆菌引起的烈性传染病,在人类历史上曾有数次世界性大流行,中世纪的黑死病几乎毁灭欧洲总人口的1/4,未治病例死亡率可超过50%。不过自从医学飞速发展,人类普遍接种了鼠疫菌苗,近百年来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流行,世界卫生组织确定鼠疫已经在全球灭迹了。但出乎意料的是,G城再次爆发了这种可怕的疾病,短短四五天里,已经死亡了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