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妆-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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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手背,撩起他的袖子,细细察看: “怎么这么多伤?”
方震将手抽了回去,整个身子都侧了过去,背对着她,
清雅的手里一空,却仍然微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然后扭头对欧阳说: “欧阳公子,劳你将被褥放在地上,地上太凉了。”
欧阳看了她一下,点点头,将自己带过来的被褥递到她的手上,
她将被褥盖于他的身上。方震一挥手,那被褥顿时打到她的眼上,顺着她的脸滑了下去,
她拾起了被褥,再一次盖在了他的身上,双手用力按在他的肩上,不让他再将被褥掀开,她感到手下的人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心里突然暖了一下,
盖着被褥的方震慢慢翻转身子,眼光有些躲闪,却偷偷瞄了一眼她,看着她微笑的面庞,心里一紧,连忙转开了视线,
“二哥。”清雅顿了顿,接着说道, “无论你是不是恨我,你都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方震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他抬眼直视清雅,
她淡淡一笑: “二哥,小妹有一些话,想与你说清楚。还轻欧阳公子做个见证。”她本来蹲着的身子站了起来,朝着欧阳的方向行了一礼: “多谢欧阳公子。”
欧阳连忙伸手去扶: “公主不必多礼。”
清雅摇摇头,仍旧将这一礼行完,她转回身子,面对方震的方向,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骨头撞在地板上,一阵锥心的疼痛,清雅却像没有感觉般,对着方震磕了一个头,
方震看着她的动作,慢慢坐了起来,身上的被褥滑了下去,他看着清雅,终于伸手去抓着清雅的胳膊,阻止了她继续磕头,嘴里长叹了一声,
清雅看着方震,语气平静得说: “这是我欠方家的,欠你的,还请二哥成全我。”
看着她的那双坚毅的眼睛,方震松开了手,
她将三个头磕完,抬起了头: “多谢二哥,我这番话,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她的脸上突然有着灿烂的笑,仿佛一切阴霾都扫开了似的, “父亲被逼上战场最终客死他乡,二哥流落到此,二姊被迫入宫,只是因为,当今皇帝因为我是郡王妃而迁怒方家,大哥殉国后,先皇为了补偿方家,而给了我郡王妃的头衔,而我的荣耀,并没有给方家带来烈火烹油的盛景,却将方家,弄得家破人亡,这一切的罪过,都是我酿成的。”
方震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她接着说道: “还有,二哥,那晚,欣恬的跌倒,虽然不是我亲手推的,可是,却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我对不起你。”她低下头,一滴泪,终于淌了出来,
阿连慢慢走到欧阳身边,抱着手臂看着清雅挺直的脊背,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的肩膀,好瘦削,
一双手猛得抓住了她的肩膀,她抬起头,看到方震那满是悲伤的眼睛,泫然一笑,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承担了这么多,是我,不能为你分担一些,作为方家儿女的责任。”方震红着一双眼睛,
她轻轻摇头: “我没有资格作为方家的儿女,二哥,与你无关。”
方震猛得将她的身子扳到自己的怀里,满眼伤痛: “这如何能怪你,你又怎能选择。”
清雅缓缓伸出手去反抱着方震,头搁在他的肩上: “二哥,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还是小时候,我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事情,都还没变。”
方震的手搂紧了清雅的脊背,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背,竟发现长出了一大截,猛然才发现,她竟如此瘦弱,他像小时候般柔声说道: “睡吧,小妹,二哥一直都在。”
她的双眼慢慢闭上,似乎嗅到了儿时那阵熟悉的花香,依稀听见了清盈的笑声,一滴泪,悄悄挂在了她的腮边,
第八十四章 皈依
那一觉昏昏沉沉,她感到眼皮无比沉重,却又感觉无比踏实,
腹中有些饥饿,她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只见满室的昏黄光线,柔和得进入她的视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只是身上还搭着一件男式的衣裳,她将被子退了些下来,坐了起来,感到身上清明了不少,
她转头往旁边看去,那张被掀翻的桌子已经摆回了原位,一个人趴在上面睡着了,背上盖着的一件衣裳有一半已经滑到了地上,她的眼里印着桌子上的那盏灯的倒影,有着小小的温暖,
清雅下了床,伸手拿起了床边自己的衣裳,披在了身上,走上前来,
拾起了他的衣裳,才发现趴着的人是欧阳,她一下子愣在了当地,有些不自在,这样的情愫,有些过于暧昧,她捏着衣裳的一角,在那里放也不是,盖也不是,
趴着的人却已醒了,沉声道: “谁?”他反手抓着清雅的手臂,待抓到之时,才发现是一女子的身形,连忙放开,直起身来,睡眼惺忪,
清雅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将刚才被捏疼的手往后藏了些,问道: “欧阳公子,二哥?”
欧阳看着眼前面色依旧苍白的人一脸轻松的表情: “方兄去了别的房间休息,他并无大碍。”他停了停,察觉到清雅有些意味不明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你,是不是有些饿了?”
她的脸上飞起两片淡淡的红云,轻轻点点头,
“这里有些糕点,就是预备下的。”欧阳走到一旁的一只竹篮旁,揭开盖子,端出一碟点心,是糯米糕,他又将旁边炉上的茶壶取下,斟了一杯茶,递与款款坐下的清雅: “将就垫些吧。”
拈起一块糕,轻轻咬下,只觉得甜味溢满了嘴里,她有些诧异得问道: “这糕,该不是寺庙里的吧?”
欧阳笑着在自己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 “是阿连带来的。”
清雅不再作声,吃了两块,已经觉得腹内饱了些,她推开那些糕点,对着欧阳说: “欧阳公子,你还请歇息吧,这段日子,你为我x夜奔波,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欧阳眼里的光有如那盏灯: “不妨,公主不必道谢,方兄和我情同手足,前儿还与公主失散,实在是在下大意了。”
“欧阳公子快别这么说,前儿的事,都怪清雅,您还是先去歇息吧,我坐一会儿也睡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房了,若有什么事,只管叫我。”欧阳站起身来,对清雅揖了一礼,往外走去。
他的身影被灯拉得长长的,一阵风吹过,又停了,屋内又只剩下了清雅,
她站起来,走到了书架旁,抚摩着那经书的书皮,入手之处,是那凉凉的触感,还有一丝平静,
想是之前的休息走了困,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一张张脸孔,她用手背抚上额头,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烫,身体渐渐暖了起来,意识模糊了起来,
翌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清雅,她一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按住自己还突突跳动的心,沉声道: “何人?”
“公主,是我。”欧阳的声音听起来不似之前的平静,
清雅连忙下床,系好衣裳,拢了拢头发,打开门,问道: “公子有何事?”
“方兄,下落不明。”欧阳的眼里满是急切, “昨夜我回房前,去了他的房间,和他聊了些话,今晨,我再去,人去屋空。”
手把着门,清雅面上显出些焦急: “那有找过吗?”
“基本上都找过了,当时所有的师傅都在做晨课,未敢去大殿打扰。”欧阳的凤目有些阴沉,
一个念头在清雅的心里越来越清晰,她镇定得说: “现在晨课做完,我们去大殿看看。”说着她就跨出了房门,回身关上门,欧阳跟在她的身后,循着回廊去了,
走了不多远,他们看到一个黑衣的身影坐在回廊的边的长椅上,欧阳冲他说道: “阿连,可有方兄下落?”
“我早上出门的见到他了,他让我捎带一句话。”阿连对着清雅抬了抬下巴“什么话?”清雅觉得心里的感觉益发明显,心口微微疼痛,
阿连将原本翘起的腿放了下来,直视她的眼睛: “路远山高,从今以后,珍重自己,勿念。”
清雅退了一步,盯了他一会儿,最后微微弯了弯腰: “多谢。”说着她脚步生风得往前走去,
欧阳也走过阿连的身边,看了他一眼: “阿连,难为你了。”
阿连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肃穆起来,原本以为,追出军营来能要一个结果,却发现,自己始终是一个局外人,他淡淡一笑,眼中恢复了那些晶亮,手扶着腰间的剑,往他们的反方向走了几步,却始终放心不下,转过身,跟着他们走去,
走到大殿的门口,他看着清雅和欧阳立在殿门外看里面,却没有往里面走一步,他闪过身子在大柱的旁边,看着他们的情形,
一个灰色的身影走了出来,云空带着平静的面容走到他们面前: “阿弥陀佛,施主,晨课已毕,现在可以礼佛了。”说着他合十双手,弯了弯腰,往旁边走去。
“大师!”那灰色的僧袍带起的风扫过清雅的眼睛,有些疼,她的眼睛愣了神,可是思绪却跟着他的脚步转着, “佛本慈悲,这份慈悲,是为了让人家破人亡,兄妹离散的吗?”
云空停住脚步,回过头: “施主,既已遁入空门,何来家,何来兄妹?”
清雅的眼风转过来: “众生平等,若只是一人能够得道,家人呢,有多痛苦?这就是佛说的普渡众生吗?”
云空静静立于当地,看着清雅,慢条斯理说道: “施主,你的意念,你的揣测,未尝不是强加于人身上的,佛能成佛,缘于他参透了世间的纷扰,若这些感情或者意念已经是纠缠,何苦不挥刀斩情丝,回头是岸?”
清雅不再言语,眼看着一个小沙弥服饰的人走了出来,那熟悉的面容,却有着她不熟悉的神情,只见方震对着她双手合十: “施主,贫僧明净。”
呃,终于还是写到了这里,方震的故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他的故事并不是结束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卷 旅程 第八十五章 寂寥
幽幽的香气钻入了她的鼻内,清雅深深嗅了口气,觉得胸口的闷胀感削减了不少,她打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还在荒郊野外,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一点生气,
她放下帘子,头靠着马车壁,感受着马车的颠簸,思绪却回复到几天前的那日,
二哥,双手合十,对着自己躬了躬身子,那一句“贫僧”生生割断了那刚刚维系起来的亲情,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脚微微发颤,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方兄,天理纲常,至亲好友,以及你的孩子,你都不管不顾了吗?”欧阳的声音掷地有声,
她的头猛得转到一边,眼睛盯着那年久的砖之间的缝隙,突然觉得,那些风霜如此凌厉,竟刻上了如此深的痕迹,
方震低着头: “贫僧已入空门,一切已如梦幻泡影,过往之事,已不在心中。”
“你……”欧阳气极,竟至语塞,
她却微微回过头来: “心如明镜,六根清净,真是好的法号,心中无才是真的无,而不是时刻避而不谈,明净大师,望你好生珍重。”说着,她合十双手,对着大殿内的佛像,遥遥一拜,转身,走去,
她的身后,只有呼呼的风声,应着她的话,
一直到寺外,她头也不回,就这么径直得走下去,既然他已经决定不成为负担,那自己,也不能成为方家的负担,她的梦,醒了,
她的脚跨出寺,只感到一阵强风吹来,才发现,原来,佛门,也并不一定就是祛除烦忧之地,它只是在人们有求或者有奢望的时候,成为了人们心上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