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已尽夜未央-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龚倩笑着带上门,从门缝中探出脑袋道,“我真走了哦~”
舒姝一副欢送的模样,“走吧,走吧,千万别回来。”
龚倩吐吐舌说道,“那可不成。你等着,我一定回来找你,等着啊……”她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让人笑不得。
可是不到五分钟,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舒姝一付受不了的样子,抓起一个靠枕朝门口扔去,笑道,“死丫头。”
靠枕打在来人身上,舒姝不由愣住。这次,门口站着的人并不是龚倩,正是刚刚在花园里遇见的陌生男人。
然后,他慢慢走过来,仔细瞧着舒姝的脸,不太确定叫了声,“舒,舒姝?”
舒姝静静的看着他,灰色的修身西装,黑色衬衣,钻表,帅气的外表,和顾亦城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他问,“你还记得我吗?”
“恩,我记得你,韩睿。”
忘却的伤疤(下)
舒姝对韩睿说,“恩,我记得你,韩睿。”
韩睿坐在沙发上仔细看着她,他今天来看望住院的朋友。路过花园,看见一个穿着病人服的女人略微吃力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了不到两步就倒了下去。他好心上前扶了一把,结果也不知从哪里蹦出个女人冲他大呼小叫,才知道自己的手提包压在病人的伤口上。
怀里的女人痛得小小的脸刷白,咬着唇,低声说了句,别拉那管子。声音很好听,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韩睿想:这女人好面熟,认识?
最终还是舒姝的声音提醒了他。他和她接触不多,记忆里仍清晰的记得她声音,非常柔和。不过那时的她稍稍丰盈些,如今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瘦瘦的,十分苍白。
“你病了?”韩睿问。话一出口觉得这不是废话吗?忙道,“刚刚不好意思啊。”
舒姝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什么病?需要做手术?”
“小毛病而已。”
“哦,这样。对了,亦城回国了,恩……”见她眼眸透着淡淡的冷漠,韩睿尴尬的笑了笑。他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你气色不大好……”
“我昨天刚动了手术。”她解释。
“……”
韩睿沉默了一会,意识到好像没什么话题可以聊,看了看表道,“那你好好休息。”
“谢谢你来看我。”舒姝微笑着说道,“再见。”
韩睿笑笑,他觉得舒姝说话时显得很诚恳,可是言语间总带着礼貌的疏离,她骨子里有种懒散,或者说是漠不关心,冷冷的,但她笑起来却很柔软,眼里带着朦胧的纯净。
合上门时,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她靠在病床上,微侧着身,眼光望向窗外的某一点,清瘦背景越发单薄。
韩睿走出住院楼,不料竟在楼下的花园看见了顾亦城。顾亦城仰着头,像是在发呆。韩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二、三、四,那么,顾亦城望过去的方向,不就是四楼的病房,那病房不是……
韩睿不禁想起另一个人发呆的摸样,笑了笑,走过去,拍拍顾亦城的肩膀道,“看什么呢,UFO?”
顾亦城显然被韩睿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收回目光,讪讪的笑道,“是啊,是啊。还真是UFO。你怎么在这?”
“来看个朋友。” 韩睿说,“走,去喝一杯。”说着他上前一步,站在顾亦城刚刚站的位置,抬头望去,四楼的病房,玻璃窗后,果然什么也看不见。
顾亦城道,“恩,好。”
两人并肩朝停车场走去,韩睿翻转几下手里的车钥匙道,“刚刚不小心撞了个人。”
顾亦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忙道“什么?你说什么,车祸?”
“不是。”韩睿摇摇头,缓缓道来,“她坐在花园里看书,站起来时倒了下去,我路过,扶了她一把。可我的包,就这个。”他边说边展示给顾亦城看,“打在了她的刚动完手术的伤口上,她咬着牙差点没昏死过去。”
“哈哈,谁怎么倒霉啊。”顾亦城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包道,“蛮结实的。男的还是女的?这可是缘分。”
“女的。”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人你认识,应该和你比较有缘。”
顾亦城脸上笑容瞬间僵住被疑惑取代,他望着韩睿又有点急切,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韩睿细细品味着他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笑开了,“我走的时,她望着窗外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一样也发现了UFO。”
顾亦城微蹙的眉,别过头笑了一下,自嘲般的。
然后,他转身径直朝住院楼跑去。
“不喝酒了?”韩睿朝他背影喊道。
“下次,下次我做东。”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当顾亦城出现舒姝面前时,心揪得很紧。他不止一次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却万万没想过会是这样。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暴露在她面前,虽然他那见不得人的跟踪行为对方不见得没有察觉,但他秉承我在暗,敌在明的心态,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占了主动。这一刻他暴露了,不免有点底气不足。
他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看了她良久,终于开口道,“刚刚见过韩睿了?”
舒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继续问,“你还认得他吧?”
舒姝不说话。
他道,“点个头也行。”
于是舒姝点了点头。
“行,你既然还认得他,我想你一定也认得我。”顾亦城道,“我们谈谈。”
“我认得他和认得你有什么必然关系吗?”舒姝看着他,表示由衷的怀疑。
“你敢说你认得他却不认得我?”他挑挑眉。
“为什么不敢?”她嘀咕道。
顾亦城不想跟她继续绕下去,直奔主题,“你和我说说孩子的事。”
“什么孩子?”她声音微颤。
“你要我找来妇产科医生对质吗?”
舒姝被他那句妇产科医生雷了一下,她直勾勾的看着他,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顾亦城。”
“恩?”她多久没叫过自己的名字了?顾亦城想。然而舒姝的下一句却足以将他从云端拉入地狱。
“你为什么觉得孩子是你的?”
“什么意思?”他问,似乎还没消化她话里的意思,等他反应过来脸色显然不那么好看。
“你再说一次。”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浑身散发出很强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拳头。
他细微的动作自然没逃过舒姝的眼睛,她别开眼不去看他。
“说话啊。”他吼道。
“哎,能小声点吗?医生说我气血虚弱。”她小声建议。
“舒姝,你从来不说实话。不过没关系,这事我心里有数。”去她的血气虚弱,她怎么不说自己神经衰弱。
“哦!?”她笑了一下,不咸不淡的说,“是吗?”
这样的笑,这样不以为然,在顾亦城眼里无疑成了嘲讽。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果然知道怎么彻底的激怒他。他猛的一下站起来。舒姝下意识的转身去按床头的呼叫按钮,却在只差几毫米的地方被拦下。
顾亦城扼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问道,“那是谁的?说啊,是谁的?”
舒姝也不挣扎,因为知道没用,被他拉得更近了些,他低眼瞅着她,附在她耳边道,“你是来逗我开心的吗?”
得不到回应,顾亦城又道,“舒姝,你不会想告诉我是程寒的吧?”
“闭嘴吧你。”
“我什么要闭嘴?”他笑了起来,她浅色的眼眸里呈现出自己摸样,果然比哭难看,他问,“怎么,他抛弃你了?就像你抛弃我一样?”
这句话毫无意外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顾亦城脸被打偏了下,啐了一口,眉头微蹙,慢慢转过头。这个距离舒姝清楚看见他前一秒还带着笑的脸变得狰狞,额头血管脉脉跳动,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是滚烫的。顾亦城终于在她的失控后也开始失控。他捆住她的双手拉至头顶,将她按在了病床上,几乎忘了这是个病人,一个刚刚动完手术的病人。
舒姝得挣扎换来伤口的剧痛,“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顾亦城将她拉得更近,指腹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身体的熟悉感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感觉到她的颤抖,他问,“你那么害怕?还是我弄痛你了?”
“放开!”舒姝说。
“放开?”顾亦城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抬手执起她散落耳鬓的发,鼻息间传来淡淡的香甜,他道,“舒姝,我以前有没有说过?别在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不会放了你?”
回忆的开始
世事无常,如果将人生比作一副跌宕起伏的曲线图,舒姝想她的人生怎么也该合格了。
记忆的开始,没有父母的画面,只有外婆淡淡的笑与满头白发,带着尴尬出生的她,从法律的角度来讲是个孤儿,外婆将她养大。
外婆原是旧社会的官家小姐,姓刘,孕有三个儿女。她的第一任丈夫在战乱中病逝,大女儿是她与其所生,姓陈名秀。那个动荡的年代,因为出身问题,外婆没少被打压,可无论什么磨难,她都一笑了之。第二任丈夫姓罗,比外婆大几岁,某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两人先后孕育了一对儿女,女的叫罗琳,男的叫罗涛。
第二任丈夫去世不到半年,大女儿陈秀与女婿也因车祸去世,留下一个遗孤。舒姝至懂事起便被告知,她便是这个遗孤。
小时候,舒姝对于自己孤儿的身份并没有多大感触,与外婆一起生活的日子,简单而快乐。外婆宠她,但不溺爱。她会尽最大努力给予舒姝最好的,并教导她生活的不易。外婆还有一双巧手,会做各式各样的衣服,她绣的蝴蝶栩栩如生。那时的舒姝特别臭美,留着长长的头发,喜欢跳舞。
如果说十岁前,舒姝的人生是一条直线,波澜无惊。那么十岁后,也许是上帝打了个盹,舒姝的世界掀起了狂风暴雨。
那年的儿童节也许就是开端。
六一节那天,城里的小姨来看舒姝,并且给她带来一双红色的小牛皮鞋。
是夜,舒姝心里惦记着新皮鞋睡不着,半夜偷偷爬下床,穿上皮鞋,踩着猫步在屋里转圈。她偷偷的笑,当停下来的时候,客厅传来小姨和外婆说话的声音。
“妈,不是我狠心,我是真的为难。”
“琳琳,这孩子再过几年就上初中了。我这里在外环路又是郊区,附近没有好的学校,不管这么说孩子的学业不能荒废。”
“她成绩不是一般吗?其实……其实,我也没指望她读大学。”
“琳琳,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
“但这孩子真没小钰讨喜嘛。”
长久沉默之后,舒姝趴在门板上,透过门缝,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小姨握住外婆的手说,“妈,你再帮帮我吧。唐家是万万不会接受她的。要不,每个月的生活费我再加一点……”
外婆叹了口气,摇着头说,“琳琳,妈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还能拉扯这孩子多久。你别看孩子小,其实她什么都懂。别以为她没心没肺的,心里就真不在意自己无父无母?聪明着呢。”
“我知道……”罗琳道,“对了妈,你有没有发现。这孩子喜欢静静盯着人瞧,有时还带着笑。”
“小孩不都这样?好奇吧。”
“不不,她那眼神,还有她那笑,我总觉带着讽刺的意味……”
“真是越说越离谱。十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叫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