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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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流民四起,外面还有达瓦族虎视眈眈,时刻觊觎中原,他们怎么敢等?又怎么等得起?
于老低下头,看着手边茶杯上升起的水雾,他想起他的水泽哥哥,想起那些亲朋故旧,想起丰朝,想起大庸,丰朝的国都大庸在他的记忆里,永远繁花如锦。
他叹了口气,心下悲凉,脸上带了几分苦涩,目中犹有怨怒:“沐七,我知道你想我做什么,我且劝你一句,你还是死了心,燕王和荆王再不好,他们也是我水泽哥哥的骨血,他们也是我丰朝的延续……为了小郎君的安危,我可以不再帮他们,可也绝不肯坏他们的事!”
复国,本就是于老心中仅剩的执念,哪怕复国之后,是荆王和燕王这般小人得势,那也只有认了。
只可惜,事情还未成,燕王和荆王就欲取小郎君的性命,他左右为难之时,又碰上一个奸诈狡猾如狐的沐七!
于老的目光冷厉,盯在沐七那张清俊的面孔上:“你堂堂七王爷,可不要自毁言诺!”他和沐七做了约定,沐家派人送小郎君离开大庸,去往北地,让他从这场混乱中脱身,他便承诺,两不相帮。
“我自当一言九鼎,还请于老放心,只是,我想问于老,你是不是当真希望燕王和荆王与我沐家大动干戈?他们便是成功了,又能如何?”
沐七一字一顿地道,“如果燕国公和荆国公真有坐拥天下的本事,当年的丰朝,也就不会亡国了。于老,你就醒醒,你心心念念着的那个旧国,早就亡了,你已经回不去。”
沐延昭的话,便是有道理,于老又哪里听得下去,他面色惨变,心中的怒气喷薄欲出。
沐七只是抬头,平平静静地看着这个老人的脸:“难道于老不知,我中原一乱,蛮人就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而于老心中的旧国,在老百姓的眼里,早该毁灭,连提起,大家都不乐意提起,荆王和燕王不反,他们还能当一辈子逍遥王爷,可他们这般不自量力,若是成功,他们也是连累我中原百姓遭蛮人毒手,若是失败,更是所有的前朝的遗老遗少,都要给他们陪葬。”
“丰朝已经不可能存在,即使我大哥愿意退位,天下百姓,也不会再想要一个姓水的皇帝,于老可以随意出去问一问,除了那些皇室宗亲,除了那些根本不在乎朝代更替的世家大族,寻常劳苦百姓,谁肯道丰朝一句好?”
于老顿时一口气堵在心里,压抑得难受,他本是聪明人,又哪里用得着沐延昭去提醒,他何尝不知,他心念着的,只是一场支离破碎的美梦!
不,在他心中的美梦,恐怕在寻常百姓心里,其实是一场噩梦吧。
他生在帝王家,自幼出入掖庭,他喜欢着自己的生活,喜欢那些文雅风流,喜欢那些华服美食,喜欢那些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的亲朋故旧。
也许人老了之后,总会回忆过去的时光,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想那些过去的人和物,想念宫里的御书房。就是在那个明亮堂皇的书房里,他和水泽哥哥讨论天下文士的字画,他也想念坐落于夜池的玉台,就是在那碧色的玉台上,他曾经欣赏过天下最美的舞姬献上举世无上的舞蹈,也听见过教坊中最出众的琴师演奏的琴曲。
他还惦念着他那些珍玩玉器,一想起当年的兵祸,竟是将他最珍爱的东西,都给毁灭掉,他就痛不欲生,也很难不恨沐家人入骨!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回到歌舞升平的旧国,回到金碧辉煌的皇宫,又沉浸在那些纸醉金迷的美梦中。
此时,梦却醒了。
他心心念念的这些东西,老百姓们并不在乎,老百姓们不懂那些歌舞,不懂那些美妙的艺术品,也不在乎哪一只玉瓶儿是哪个巧手工匠所做,甚至相反,他所念着的那些东西,正是寻常百姓深恶痛绝的东西,正是那些,把丰朝的底子耗得干干净净,正是他们这些人,这些奢侈的享受,成为了压塌丰朝的的稻草中的一根。
于老颓废一叹,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以前,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如果不是沐延昭,他可以一辈子沉浸在旧国的繁华美梦中,怀着对旧国的思念和对沐家的痛恨,终此一生。
并不关心于老心中的抑郁,沐延昭笑了笑,轻声道:“于老当政时,大庸的老百姓都夸赞于老是当世圣人。”
“听闻景天三年,云州地动,于老不顾危险,亲赴云州赈灾,为了让灾民不至于冻死,不眠不休地带领兵士搭建房屋,一天下来,手脚都磨出水泡,那时,整个云州百姓,都给于老供奉长生牌位。这还只是小事一桩,你当政三十年,正是做了不知多少利国利民之事,才赢得天下人赞誉。”
“于老难道希望自己晚节不保?燕国公与荆国公勾结蛮人,一旦曝露,必遭天下人耻笑,于老难受想被他们牵连?
沐延昭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因为连日来的疲惫,带了些许嘶哑,于老却怔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心中难受的厉害,良久,终于闭上眼:“沐七王爷声名不显,没想到,却是辩才无双。”
沐延昭只在家里呆了一夜,甚至只看了看儿子的睡颜,来不及等留哥儿醒,第二天天一擦亮,就匆匆出门。
顾婉一直送他到门外,往他手里塞了几瓶治疗外伤的药膏,也不看他尽力藏起来的,染了血丝的手脚,目送他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只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老天也想沐七走得顺利,下了好几日的雪,竟然停了下来。
雪一停,天反而更冷,宝笙怕冻到自家主子,只要顾婉在的地方,一定要点上四个炭盆,似乎不用火盆把她围起来,就不放心,也不怪她,庄子毕竟不比王府,没有装顾婉最喜欢的壁炉,又是山区,冷的厉害。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新年将到,庄子上的人,心里都有些乱了。
反而是顾婉最悠闲,不像上一次分别那般担忧,便是宝笙偶尔露出忧虑,都能笑着宽慰几句。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笑话
转眼间,一月光阴流逝,到了寒冬腊月,马上就是新年。
院子里寒雪之中,竟然开了早梅,嫩黄的颜色,香气扑鼻,宝笙捧着花瓶,剪了几支,插好搁在窗台上。
顾婉从榻上起来,对着镜子梳头,看着明亮的玻璃镜中的美人儿,忽然发现,眉头竟是轻轻皱起的,她不觉愣了愣,伸手抚平了眉心,又拿了只犀角梳子,把一头乌发挽起,配上赤金的步摇,两边的络子,用红色的珍珠串了,带着一股子喜庆。
晃了晃脑袋,随着珍珠摇动,顾婉勾了勾唇角——记得以前,沐七最喜欢替她梳头,喜欢抚摸他这一头黑亮的发,每一次正装进宫,宝笙和宝琴想给她上一些头油,自己还没说什么,沐七就不高兴了,嫌弃那头油的香气太重,配不上顾婉那如水青丝。
宝笙立在窗前,也抱着一瓶子梅花发呆。
马上就是年节,看样子他们一行人不得不在庄子里过年。
往常到了年上,都是张灯结彩,走亲访友,今年遇上这事儿,也没那么多讲究,再说,如今人心惶惶的,哪里还有心思过年,顾婉只分了些鲜亮的绸布,好歹让庄子里上下都能有一身新衣裳穿。
该发的赏钱也没少,顾婉为着他们辛苦,又担惊受怕的,还多给了两成,只是可惜在山里没法子上街,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手里拿了钱,也买不到喜欢的东西。
到了三十这一天,陈郡主竟然派人送来了一车年货。里面甚至有两大筐新鲜的瓜果蔬菜,整个庄子上下都欢腾,顾婉也高兴。到不为这么点儿吃食,只是既然自家师父还能想起给自己送吃食。想必京里的情形并不算坏。
于是,大年三十夜里,干脆就吃涮锅儿。
顾婉带着宝笙。宝琴,还有一票小丫头,先是包出一堆奇形怪状的饺子,又准备好蔬菜酱料,因为没带着合用的小炉子,索性就一人眼前放上一个炭盆,上面加上一个浅一点儿的瓷盆儿。正好连吃喝带取暖,两不误。
自己用自己的,还符合如今分餐的规矩,也干净。
汤底是顾婉亲自动手熬制的。
一半儿乳白,一半儿艳红。可以混着用,也能挑自己喜欢的。
顾婉还弄来一堆零食,有炒熟的瓜子,花生,芝麻糖,水果糖,大把大把地撒出去,一群小丫头见了十分惊喜,宝笙却忍不住心疼道:“好主子。婢子就给您准备了半箱而已,怎么现在还没吃完?”
想到自家王妃在家里吃这些辅食,从来是现做现吃,哪里会吃剩的,现在到好,这么长时间了。主子竟连这点儿吃食都舍不得吃完,还想着这帮小丫头。
顾婉一看,就知道宝笙想什么,也只有哭笑不得,她总不能说,其实这点儿东西真不算什么,再多十倍,她也能随时买回家!
宝琴虽然嫁了人,却不像她姐姐那般敏感,这会儿早高高兴兴地守着汤锅流口水,待顾婉先下了筷子,吩咐开吃,就抢着把好几块儿排骨扔到锅里。
她嗜辣,红红的汤水也敢下嘴喝,看得宝笙直翻白眼,顾婉也没让丫头们伺候,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吃饭。
一群人吵吵嚷嚷,争争抢抢,都吃得香甜,便是几个吃得饭如猫食一般的小丫头,也多吃了不少。
顾婉的胃口也不错,多日来的担忧,到让今日的喜庆跟冲散了些许。
留哥儿还不能吃东西,顾婉把他从奶娘怀里接过来,拿筷子沾了一点儿不辣的汤汁,喂给他喝,小家伙显然也觉得味道不错,喝得直吧嗒嘴儿,可惜,顾婉不敢多给,好在小家伙也听话,乖乖巧巧地坐在他娘亲怀里,不哭不闹。
吃完饭,小丫头们慢慢腾腾地收拾碗筷,庄子里稍稍沉寂,没有烟火,没有歌舞,没有宫廷里来传旨的太监,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看着大家伙百无聊懒,顾婉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怎么也得守夜,就这么干等着,也没什么意思,咱们不如玩点儿新鲜的?”
宝笙笑道:“玩什么?摸牌九?”
宝琴觉得无趣:“玩了这么长时间牌九,多没意思,不如下跳棋,王妃不是藏着好几副漂亮的玻璃棋子儿呢?”
一群小丫头吱吱呀呀地出了一大堆主意,一个说好,另一个就反对,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顾婉听得直乐,咳嗽了声,笑道:“下棋也好,打牌也罢,都只有几个人能玩,剩下的都得看着,不如行令吧?”
宝琴闻言缩头,咕哝道:“王妃,婢子可不会吟诗作对。”
如今大家千金们行令,多是吟诗作对,宝笙宝琴一群丫头,虽然都识文断字,也能算账,可是,任谁也不会去学那些诗词歌舞。
“不让你们吟诗作对,传到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说着,顾婉从头上取下一只翠玉的钗子,“就用它。”
一群小丫头问清楚了真心话和大冒险的规则,一个个兴奋不已,都觉得新奇,就这么定下。
宝琴小丫头眼珠子一转,抢先抱过一只碗,转过头去,拿了根筷子掂量了下,“我先来,我先来。”
说着,她就开始轻轻地敲击碗底。
宝琴以前跟胡姬学过音律,虽然跟了顾婉之后,再没有练习过琴曲,却极有节奏感,只听她叮叮当当地敲击着,竟似是奏出了欢快的乐曲。
钗子从宝笙手里,传到新来的阿晓手里,又传到留哥儿的奶娘手里,一直传下去,传到顾婉那儿,顾婉还想往下传,没想到,留哥儿人小鬼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