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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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玲一生岂曾被人如此轻视过?须知她刚才露的一手夺命金针,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明眼人一望而知。乃是碧鸡山玄阴教主鬼母嫡传。起初她不用金针,完全是为了不泄露家数起见,不过后来的确来不及。自家倒是不怕,怕的是毒蛇数目众多,只要有一条窜过兰妹妹那边去,那时节再欲施救,便来不及,故此把夺命针的绝技都使出来。
可是这美书生不知是有眼无珠,不识电母嫡传绝技?抑是连鬼母也不瞧在眼内?放而口气如此骄狂托大。要知朱玲自从和石轩中在宁都州翠微山一别之后,四年以来,功力已大有精进。此刻纵然碰上直阴教外三堂香主,如陇外双魔之流的大魔头,真也得让她三分。
她冷笑一声,瞅着那书生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宫天抚傲然一笑,道:“臭丫头,哪有这么多罗嗦的?来,我空手让你三招。”
朱玲被他声声臭丫头,叫得心头冒火。这时听他还空手让三招,火气更大了。怒极反笑,掂一掂手中太白剑,露出丝丝剑气寒光。慢慢道:“你若在三招以内丧命,死了可不能怪我。”
宫天抚刚一点头,忽见白光暴涨,圈射而来。一时之间,竟看不出这一招如何变化。饶他傲气可冲斗牛,这时也为之一凛,双脚一蹬,身形破空而起。
朱玲也觉得敌人动作如电,仰头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宫天抚居然一飞冲天,竟然拔起四丈以上。第一招虽然狠毒,但毕竟已经落空。当下继续使出玄阴十三剑中的第六招“天狼中矢”,剑尖斜举,指着敌人。
宫天抚俯首鹰视,但觉方圆两丈之内,都被敌人剑招威力笼罩,心中又是一凛。清啸一声,双臂一振,身形斜斜飞去。朱玲料不到敌人轻功如此高妙,真个可以和师父鬼母比划一下,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不迟疑,抢占机先,疾然直扑下去。打算抢先到达地上,仍以原式对付敌人。
宫天抚身在半空,猛然翻掌向天一击,暴响一声,身形加速斜坠,竟和她差不多同时沾地。朱玲看出人家乃用上乘掌力劈向空中,借空气反震之力而增加下降速度。这种身手功力,的确乎生罕睹,真想不出此人来历。这刻时机急迫,太白剑挥处,化为玄阴十三剑第十一式“长虹吐焰”剑蜂划破空气,发出咝咝之声,疾卷过去。这一招本须将敌人困在剑虹圈中,可是宫天抚身形太快。她刚刚使了半招,人家已退了三丈。朱玲放尽脚程,手上剑原式不动,拼命追赶,几个起落,便出了此谷。
距离一拉远了,剑招威力已不能达到。朱玲倏然收剑冷笑一声,道:“这种让招法,倒不如不让。不过是在比脚程而已。”
宫天抚为之一愣,心中想道:“难道要站着等死?”但他傲气凌霄,口中不肯反驳,朗声问道:“依你说要怎样才算数?”
朱玲明知自己的理由有点儿歪,却十分自然地道:“当然要我的剑够得着呀,否则我也可以让你十招,你信不信?”
宫天抚大怒道:“你试试看!”
“那太简单了,你到那边山头去,我站在这边,只怕你使一百招还没奈我何。”
“放屁,我即使在那边山头,你还是跑不了。”
这回轮到朱玲嗔怒起来,认真地道:“那么我让你一百招。”
宫大抚断然道:“好,叫你知道我手段……”倏然一鼓掌,那头充作坐骑的大老虎忽然奔到。宫天抚冷笑着骑上去,喝声:“走!”一阵狂风过处,那头大老虎已越谷而去,转眼间已到达对面的山头。
白凤朱玲真是气破了肚子。纵目遥望,那宫天抚骑虎立在山头,只剩下拇指那么大。她回心一想,这人幽居山中,本领的确高强。但外间江湖上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驱蛇役虎的能人。料他必定幽居多年,未曾入过江湖,故而好胜得有点儿疯狂。自个儿耸耸肩,转身望望那边乱石谷中,只见那只大人猿已坐在洞|穴口,毛茸茸的巨臂中,抱着小姑娘。
她嗳了一声,心头冷了半截,但这时纵然奔过去,也将无济于事。耳中忽闻清冷琴音,随风飘来。在这种失败的局面下,听到如此悲哀的曲调,忽地万感交集,怆然神伤。眼前一片水光迷蒙,原来已珠泪盈眶。
要知朱玲自幼练武,定力本甚坚强。无奈五年前碰上那冤家石轩中,情海中波澜迭起。到头来只剩下一腔幽怨,和那千古难灭的刻骨相思。她清晰地记起昔年奉师命下山投帖,邀约关洛一带有名的高人魔头,如有不服鬼母者,限期到碧鸡山较艺。自从这一下山,便遇着那前世情孽,今生抛撇不开的冤家石轩中。
那时她要回山复命,石轩中却是崆峒山上清宫霞虚道长秘传弟子。这番下山,便是往碧鸡山找鬼母,赴师父二十年前许下之约。于是同路而行。恰好陇外双魔中的九指神魔褚莫邪追上朱玲,以独门白骨掌力把朱玲震伤内腑。石轩中那才发现朱玲竟是女扮男装,倾心相爱,特地去找名满天下的公孙先生讨取灵丹。
那公孙先生擅长布置消息埋伏,以及各种阵图。石轩中中计被陷南连江泉眼,朱玲便被大师兄厉魄西门渐和铁臂熊罗历带返碧鸡山。鬼母冷婀心知朱玲定和石轩中有什么瓜葛,便立刻做主命她嫁与厉鬼西门渐。
择好吉期之后,那天正在行礼,石轩中忽然闯到。居然在群魔之前,孤剑力敌天下第一的鬼母黑鸠杖。直至第二十招时,因为当年约定是假如鬼母二十招还不能把崆峒派传人打倒,直险教立时得解散,鬼母无奈施展出类乎道家无坚不摧的罡气功夫期门幽风,把石轩中迫坠万丈悬崖。
假如石轩中从此死掉,朱玲倒也容易解决。她纵使不随石轩中于地下,日后也要走上这条路,那就一了百了。但朱玲却因鬼母妄用无上阴功,伤了真元,必须闭关苦练三年。她遂乘机逃去,飘荡于江湖。四年前那天她还亲眼见到石轩中,抱着公孙先生的侄女易静,余恨未释地凝瞥她一眼,飘然而逝。这一来她死也不成,活着却痛苦无穷。
如今在这哀怨绝伦的琴音中,她忽然瞧见石轩中那双俊眼,说不尽有多少怨毒冰冷地瞪着她。这对眼睛她永世也忘不掉。因为那时她正好是凤帔霞冠地和西门渐要交拜天地。
那么深巨的往事和创痛,使得她极容易感伤,而一旦掉在记忆之海中,她便偶然终日,无法自拔。凄怆哀怨的琴音尽在她耳际索回。这动人的琴声,尽足令一个饱历沧桑的人为之下泪。但朱玲早已伤心泪尽,只能迷惘木立,魂销神黯。
琴音蓦地咚的一响,高亢入云。朱玲猛然一震,神智回复。忽见宫天抚已站在面前,手中捏住一支尺八长的玉箫,满面奚落的神情,向她瞪眼,道:“我至今一招未发,但你却未曾移动过半步,现在你可服了?”
朱玲这才知道他所奏的琴曲,竟有如此妙用。敢情能够引得自己心神怅惘,因而忘怀一切地站着等死。心中倒是服气了,但可不能在清醒之时等死呀!便不假思索地冷哼一声,美眸中射出澄澈明亮的眼光,一直落在宫天抚心弦上。
“你懂什么?你可曾尝试过悲哀的苦味?你可曾知道什么叫做命运多舛?我要是没有这段难忘的心事,哼,你的琴曲不过是耳边风而已。”
她说得理直气壮,宫天抚一想大概也有道理,细长的眉毛一皱。赶紧避开她的眼光,厉声道:“不管怎样,你擅自踏入三环谷,便须处死。”
朱玲明知他武功甚高,尤其轻功特妙。眼球一转,已有计较。也尖声叫道:“我的宝剑削铁如泥,你且换一样兵器来。”
“笑话!”宫天抚扬扬手中尺八青玉箫,仰天傲笑数声,道:“凭你臭丫头,丑八怪也配叫我换兵器?要是呢……”他拖长声直说,流露出轻佻味道:“要是你长得标致一点,也许我看在你那张脸庞上,用这支青玉箫和你过招。现在你连这资格都没有,我只好用一双肉掌成全你,为我那些被害的灵蛇神虎祭奠一番。”
朱玲气得差点儿哭出来。她生气的原故,并非因为对方瞧不起她。因为那宫天抚之骄狂自大,只须第一眼看见他,已完全从面上看得出来。但他嗤笑她长得不美,说她是丑八怪,这一点令她气愤得直要流眼泪。自从她长成之后,没有一个人不为了她的绝世容光而惊愕。即使是老得不能有什么野心的老头子,也无不翘大拇指赞声漂亮。
那么这可恶的少年书生,究竟要求什么样子的女人,才算是漂亮美丽呢?她不否认对方俊美如玉树临风,可是她不喜欢他的样子,轻佻自大,以及缺乏一种轩昂气概。那正是石轩中在英俊以外最动人的地方。
她讨厌宫天抚,讨厌得要死。不由尖声骂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庸俗、愚蠢、骄狂自大。除非你认为这是美德,所以拿来向人炫耀。像你这样子的人,江湖上遍地都是,但都比你好些。因为人家不像你那么自大。”
她狠狠地骂着,尽情发泄胸中愤怒,每骂一句,就走前一步。官天抚这时大可以一掌打死她,可是他却愕然地逐步后退,玉脸上颜色迭连更变。事实上他的确常常自负容貌才华都举世不凡,因此形成一种轻视天下名士的眼光,遂与世相遗。朱玲这一骂他,可把他弄惨了。
其中还有一个非常微妙的原因,使得宫天抚没法子出手的,便是她那双澄澈如一讯秋水的眼光,是那么有力地击在他心弦上。使得他硬生生地吞咽下这口怒气,无法猝然动手。
朱玲话声稍住,他怒叱一声:“臭丫头。”蓦地飘身飞起,一掌当头劈下。掌风如山,压得朱玲云发低垂,衣服贴体。她宝剑一举,白虹电射,竟是一式“虾蟆吞月”,剑光直取敌人中盘。这一招原是鬼母嫡传玄阴十三式中第三招,奥妙无比。
宫天抚虽然武功微妙,但这时也自发觉对方这一剑,无论在招式上抑是功力上,都无懈可击。猛吸一口真气,身形蓦然复又飘起,退飞寻丈。
朱玲身剑合一,疾追痛击,一身绝学已完全施展出来。剑光有如经天白虹,电射追去,声威骇人。要知朱玲当年在鬼母座下,只学得玄阴十三式中的十式。后来因为天性聪明,才自家悟出第十一式长虹吐焰,能由剑上发出磁力专门吸住敌人兵器,乘隙伤敌。如今隐迹四年,又大有进步。这到气恼之甚,施展出全身功力,真个剑出处石破天惊。饶那宫天抚自负举世无双,但一双空手仍无法撄敌人锐气。迫得一沉气,身形坠地,脚尖一沾地,腾身复退。转眼间已退到谷中,但一溜剑光,依然衔尾急追。
宫天抚轻功高强,这时已把距离多拉开半丈,因此腾出地方时间。蓦地大叱一声,硬劈三掌。那掌力一下比一下重,居然把朱玲攻势稳住。只见他立刻施展出一路奇怪手法。掌指并用,脚下所踏方位之奇,不在鬼母所传的游魂遁法之下。特别是当他使出指上功夫,往往相隔一尺,指风坚实异常,似乎能够闭|穴,因此朱玲不得不封闭或闪避。宫天抚跟着便用出擒拿手法,拿腕夺剑。这一来恰恰扯个平手,此进被退,打得十分激烈。
远远望去,但见白虹如雪花飘舞,中间困住一个俊朗的少年书生,纵横旋复地攻拒不休。两个人出手之狠辣准毒,以及那种迅快,简直无法形容。
一百招之后,朱玲已发现对方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