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孤屿-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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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书影正在努力运转真气,企图冲开穴道。正在此时却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那洞口之上的石板已经开始缓缓合上。
“不……”君书影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哑的呜咽,不顾会受内伤的危险,操纵着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却使自己喉中一甜,一道鲜血从他紧咬着的细白牙齿和苍白的双唇间流了出来。
又不可抑制地吐了一大口鲜血,浑身都如同被摔打过千百遍一般难过,君书影终于赶到手脚不再僵直麻木。他捂着胸口蹒跚着向那越来越小的洞口走去,只差几十步了……只差几步了……
那无情的冰冷机关却最终在他扑倒在地的身前严丝合缝地闭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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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诗想抬眼望向前面的君书影。他正在挣扎着在那片地面摸索,似乎想从那刚刚关闭的入口处找出一丝裂隙。他又捂着胸口走向另外一边,苏诗想记得那是自己师娘之前所在的地方。君书影又在那里细细地摸索了一番,他的背影挺直而僵硬,像一根紧绷的琴弦,似乎再施加任何一点微小的重量,都足以彻底将他压垮。
君书影不过一刻便放弃了,他转过头看向他们,苍白的脸上满是充满危险的平静。他步履艰难地一步步走来,失去血色的嘴唇上,那点点鲜血的殷红刺痛了苏诗想的眼睛。
君书影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他,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苏诗想也抬起头望向他,寂静的四目交接间,他品尝得道君书影的痛苦,无助,他一直以来的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崩塌的绝望。那也使他感觉到痛楚,他却仍旧不愿躲闪。那样的痛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感受得到的,只有曾经拥有过一切的人才有资格。他就没有那样的资格,从来也没有。
“我不知道机关的入口,对不起。”在君书影发问之前,苏诗想用干涩的嗓音回答道。
“其……诗想,不要分心、”傅江越虚弱的声音在身后想起,他的生命力也随着空气的振荡迅速流失着。
君书影望向四周,昏暗的石洞,咸腥湿冷的风在四周围绕。有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再没有过这样的迷茫?
总是有一个人,以一种霸道的姿态介入他的一切,蛮横地左右着他的方向,牵引着他的行动。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不去顾虑任何后果,因为他总会将他拉扯到他想要的地方,而他只需要相信,那个地方一定是最正确的,最好的。
总是有一个人从不让他孤身一人,即使有时身在千里之外,他也能让自己的存在强烈的无法忽视。正因如此,君书影几乎已经忘记孤单和寒冷是什么滋味。
不是没有遭遇过困境。只是从他见到楚飞扬的第一眼起,他就强大得仿佛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好像无论何时他都在掌控一切。从来没有一刻像刚才那般,他的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的淹没在黑暗里,生死未知,前途未卜。
君书影心中的寒冷绝望如同野草,迅速地蔓延生长,紧紧地缚住他的心脏,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他的目光又落回眼前的三人身上。傅江越面色灰败,苏诗想仍旧看着他的双眼当中也满是痛苦,还有什么,怜悯吗?
君书影看着他们,有一股仇恨忽然从心底疯狂地滋生壮大。
他此刻的一切苦难全是因为这几个人,全是因为他们!
他们的爱与恨,自私与痴缠,全是他们自己作下的冤孽,凭什么让他付出代价?!凭什么让他失去所有的一切?!
苏诗想看着君书影的目光渐渐狠厉,眸中带恨地望着他们。他抵在苏其铮背上的手有些颤抖。
“君公子。楚大侠他不一定会出事……你……”苏诗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君书影眼中疯狂滋长的恨意。他恨他们,因为他们的缘故使楚飞扬陷入生死不明的境地。不管楚飞扬最终会如何,会安然无恙,还是……,都改变不了此刻的仇恨。
苏诗想紧咬着牙根,不再开口。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一切都知道君书影的一念之间。
“君公子,你不能杀其铮。其铮在这里时日已久,他很可能会知道机关的位置。”傅江越的声音却在此时从身后传了过来。虚弱的,却坚定的声音。
苏诗想只觉得一股疼痛在身体中蔓延开去。其铮……永远只是其铮……
君书影却再次冷静下来。他恶狠狠地看了傅江越片刻,才慢慢开口道:“他最好是知道。否则,我不管你是剑圣还是乞丐,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傅江越不再开口。苏诗想却道:“君公子,你放心。此事皆因我和师娘而其,若楚大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定拿命偿还。”
“只怕你一人还不起。”君书影冷冷地道。他的面色平静,只是有一点苍白,他的眼神已然褪去茫然,冷冽凌厉如刀。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么色厉内荏,他的内心有多么害怕。
苏诗想一个人还不起,他们三个人同样还不起,百人,千人,哪怕全天下的人,全部都还不起!
他以前从未去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了楚飞扬,他还拥有什么?他还能剩下什么?!此时这个问题却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心脏,逃不开,躲不掉,却在沾到它的时候都会心如刀割,如坠冰窟,寒冷到令浑身颤栗。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将失去一切,他将一无所有。
再不会有那个人面对坚硬冷漠的他却将他看做珍贵易碎的瓷器,每时每刻都用尽全部心思细心呵护;再不会有那人明知他内力已经越发深厚,却已然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温柔照顾,却在该放手时毫不吝啬地给他广阔的自由天空,自己却在背后张开羽翼时刻相随相护。
怎么会那么好,楚飞扬,你怎么会那么好?!
君书影捂住胸口,那里还在跳动,他却只觉得一阵冰凉。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告诉过楚飞扬,他喜欢他那样的温柔呵护,每每总令他无法抗拒地沉溺其中。他喜欢他将他看作易碎的珍宝,尽管他并不脆弱;他喜欢他总自以为是的牵引和保护,应按他也并不需要。
他到底有没有说过?有没有对楚飞扬说过?
好像没有。那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说……还要告诉他,他掉下深渊那时的样子实在很丢脸,像一个虚弱无力的病夫,哪里还有天下第一楚大侠的风采?!以后……永远都不能再像那样了……
君书影不知道自己在着昏暗寒冷的洞中坐了多久,也许再多一刻他便再也忍不下去,这时傅江越终于撤了双手,像个死人一般无力地仰倒在地上。苏其铮向后软软地倒进苏诗想的怀里,苏诗想紧紧地搂住他,喊着他的声音带着些欣喜:“其铮,其铮,你没事了。其铮……”
君书影猛地冲上前去,抓住苏其铮单薄的肩膀,十指用力着像要扣入他的血肉一般,咬牙颤抖道:“苏其铮,你快睁开眼睛!你快点告诉我怎么才能下去?!怎么才能打开这个山洞里的机关?!”
“君公子,你放开她!其铮还太虚弱。”苏诗想抓住君书影的手有些着急地道、
二人正在僵持不下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苏其铮眼睫微动,居然缓缓地睁开双眼,正对上君书影暗藏风暴的眼睛。
苏其铮转向后面看到身后的哥哥,还有最后面的傅江越,他的眸中似有一道光一闪而过,却又地垂下眼睫。
苏其铮向后靠近苏诗想的怀里,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苏诗想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口对口地哺给苏其铮,又用手指沾了一些摩挲着他干裂的嘴唇。
苏其铮这时才用极其干哑的嗓音说道:“我听到了你们最后的争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哥哥让我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目不转睛地听完了苏诗想简短的述说,而后看向君书影,目光之中有些奇特的东西在闪烁:“君公子,你放心,楚大侠不会有事的。不但不会有事,而且必有奇遇,那是江湖上所有尚武之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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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书影先是一怔,而后却恶狠狠道:“我不信!那个老妖婆怎会如此好心!”
苏其铮弯了弯苍白的嘴唇,俊秀的双眼也微微弯起来,轻声道:“君公子骂得对。师娘她的确已经是个老妖婆了。”
苏诗想从后面伸出手摸了摸苏其铮的脸颊,有些心疼又有些责怪地道:“其铮,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虽然她受过很多年的痛苦折磨,但是她也享了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恭敬伺候的福,尤其是大哥你一向有孝心。可是她却最终仍旧只想着自己,不顾大哥的死活。”苏其铮面色淡然地道,“我恨自私的人,哥哥,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我想清楚一切。我真的恨……”他说着轻咳了两声,声音已变得低不可闻:“所以我恨我自己……”
“够了,你们那些陈年烂事留着带到深院闺房里说吧!”君书影不耐地打断他,“你把话说清楚,楚飞扬到底会遇到什么?我要如何才能下去找他?”
苏其铮眨了眨眼,对君书影一笑道:“你应该问会遇到谁。而且你不用下去找他,你下去也没有用,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回来的。也许不是回来,但他一定会出现。”
“那他到底会遇见谁。”君书影紧咬牙关,一字一字地道。他的忍耐力显然已至极限,却还在尽量克制着跟随苏其铮漫无边际的话语。
“你见过我的续命晶棺吗?”苏其铮却突然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他见君书影只是面沉如水得看着他,并不答话,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续命晶棺本身并无异能,它能吊住我的一口生气,全赖晶体中所流动的一股强大真气。那是东龙阁内力的内高一层,是最纯粹的一股真气。那种强大如此美丽,如此惑人,它打开了人体中的所有秘结,开放了人的身体的所有可能。拥有了它,就有资格睥睨众生。”
苏其铮说着,回头望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傅江越,又道:“既然是傅大哥杂糅天下武学所炼就的真气,即使是能够救回我性命的天山心法,在它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那与楚飞扬有什么关系?”君书影终于不耐地道。
“师娘带楚飞扬下去,是为了见一个人。”苏其铮突然又话锋一转,仰起脸庞想了想。明明是与苏诗想相同的一张脸,那面容竟有些天真的模样,片刻后才又道:“那是个很美很美的人。我曾经也自负于全天下无人可与我的美貌比肩,当然我的哥哥除外。但是在见过那个人的惟一一面之后,我才知道我从前有多肤浅,多俗不可耐。”
苏诗想在苏其铮身后拥着他,听着他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的言辞也是有些头痛。苏其铮已经太多年没有开口与人说过话,这是乍然让他解释清楚一件事,也许的确是为难了他。只是……苏诗想看了看君书影越发阴沉不耐的脸色,无奈地提醒苏其铮道:“其铮,说重点。楚大侠最后真的会平安回来?还是我们的徒儿,云飞他……也会没事吧。”
“会平安,却不一定会回来。”苏其铮点头道,“云飞不要紧,那个人只需要楚飞扬。”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君书影被他的语焉不详弄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