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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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惊失色,支吾道:“四哥,难……难道你是……”
四阿哥犹一脸淡然,只是问道:“你知道,她失去知觉前,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十三摇了摇头。四阿哥并未抬头,却仿佛一早猜准了他的回应,自顾自答道:“她说,疯子,这一家人全是疯子,全是疯子……”十三亦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叫了声:“四哥……”
“是我害了她。”四阿哥扶起悠悠上身,似乎从来没有如此近地细细端详,悠悠低垂着头,脸色安详,宛如酣睡入梦,只有时不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在提醒着,纵然做梦,也绝不是什么好梦。四阿哥猝然拉她进怀,深深拥住,因勒得太紧,悠悠的双颊泛起点点潮红,“是我害了她……她进宗人府大牢,她一世不能行医,她被迫嫁给十四,全都是因我而起,可我,却什么也没法为她做……”一滴水珠悄无声息地落在悠悠的后颈上,慢慢滑进衣领间,便消失不见了。
十三阿哥悄悄退出帐外,正自嘘唏嗟叹,却遥遥望见锦书领着十四急匆匆赶来。胤祥忙进去拉了四阿哥离开,才走到帐后背阴处,十四已掀帘扑到了榻边,大叫一声:“悠悠,你怎么了?”
悠悠猛然惊醒,十三却已站在门口高声恭贺道:“怎么了?你这混小子,连自己要当阿玛了都不知道?”十四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锦书忙趴到枕头边,喜出望外道:“悠悠,你也有了?太好了!”悠悠只是默然扫了十四一眼,翻身向里。
十四却一把将她扳正了,道:“别气了,好悠悠!都怪我坏,惹你生气,随你怎么打骂来罚我,只要你高兴。”他因心急要哄她,几近语无伦次
了。悠悠挣不脱,便斜眼看着旁边,不理他。十四急得抓耳挠腮,最终十分难为情道:“对,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对你凶,否则……”他苦思一阵,口不择言道:“否则就叫我这右臂治不好,残一辈子。”
此言一出,悠悠却才有所动容,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都化作大颗大颗的泪珠,打湿了大片的枕头。十四拿袖子替她擦拭,悠悠扯住了不放,十四便跪在踏板上,俯身与她额头相抵,轻声私语。
十三再也看不下去,出帐四下里寻觅许久,才发现四阿哥扶着营边的鹿柴,孤身只影望着天边,表情平静得瞧不出任何端倪。
十三陪他待了一会,担心地试探道:“四哥,你和我说说话?”
“没有用的。”四阿哥摇了摇头,口气淡淡地道,“说再多的话,也是没有用的。”
听了这话,十三只觉满心空落落的,便是将整个世界装进去,也是填不满了。
四阿哥微笑着按了按他的肩,忽觉一道金光晃眼,追望其源,却是发自营地外一片草丛之内。他一拍鹿柴尖叉,借力一跃,跳出了圈地之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竟是一串血珀佛珠串,阳光一照,晶莹剔透,流光熠熠。
“什么东西?”十三朗声问道,他依然身在鹿砦之内,并不急着跳出圈外。
四阿哥也不答,只是将佛珠握于掌上,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礼炮齐鸣,恭贺本文终于晋升为荒诞剧~~哈哈哈
☆、血与火
“空咚”一声,这已经是虚明不知第几次从马车座上滚下地,十余日不分昼夜地快马兼程,想睡而不可得的痛苦,已经让她抓狂得挠下了整整一层头皮。就在怒火濒临爆破边缘,虚明刚要发作的时候,突然车门大开,瞬间窜入的几道强光逼得她睁不开眼,却听八阿哥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们到了。”
虚明钻出车厢,迎面一阵凉风吹走了堵塞大脑的睡意,夜色浓重,除了几支火把,便再瞧不清什么,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是西山的驰道。山林已沉沉睡去,只有草丛间啾啾鸣唱的夏虫,更凸显了此刻的宁静。
八阿哥扶着她下车,道:“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大家都累了,先在此歇一阵,等明早城门开了再进城。”虚明走几步后停下,抬头仰望,借着乌尔江举高的火把,依稀瞧见了山门上斗大的三个字,三山庄。八阿哥笑问:“我拟的名,如何?”虚明久久凝视庄名,并不答话。
八阿哥正要拾阶入庄去,虚明却忽然拉住他,道:“我又不困了。”赶了一天路,八阿哥困乏得站着都能睡着,可看见她眸子里闪动的光,脱口而出就成了另一句话:“这么巧,我也是。”虚明道:“既然睡不着,不如去赏月,等着看日出!”说着先跑了出去,八阿哥忙叫:“等等我。”拿过一支火把,追了上去。
被撇下的众人只得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二人走远,刘青还想跟着,却让乌尔江给拉住,刘青不由得好没趣,望了望乌漆墨黑的天空,嘟囔道:“赏个鬼的月。”
虚明负着手,步履轻快地抢在前头,八阿哥怎么也追不上,便紧赶了几步,反捞住她的右肘,喘着气道:“走这么快作甚么?”虚明砸了咂嘴,作势一请,道:“行行行,你前面,我跟着。”八阿哥依言领头走了一阵,方始觉得不对,回头问道:“咱这是要去哪?”虚明把头一撑,没好气道:“是你抢着打头的,这话该问你罢?”两人又交换了位置,她忍不住得意道:“老老实实当我的尾巴,先生不会亏待你的。”八阿哥只觉哭笑不得,把她拽回来,严正申明道:“并肩走,最公道。”这么喋喋不休地你一句我一句,未消多时,两人便又回到了那棵成了精的大槐树下。
八阿哥不由叹道:“转来转去,还是转回了这。”虚明只是仰望峭壁石缝里挂下的瀑布飞湍,脸露畏难之色,压根没听见。
胤禩拍掌一吓,才把她的目光吸引过来,指着天问道:“月亮呢?”虚明笑道:“待我作法搬走那层厚云。”说着摇头晃脑念了会咒,扬袖一挥,右手在半空轻轻抹了一段弧线,喝道:“开。”漫天黑云竟真的应声而破,月光从缝隙间洒落下万千清辉,只待云层顺着她划出的弧线,尽数散开,在那湛蓝的天空中,一轮明月就清晰可见了,它呈雪白色的,只缺了一道小口子,静静躺在蓝色的天幕上,美得无与伦比。
八阿哥侧眼一瞥,虚明右手悬空,还定格在适才抹云的姿势,轻轻渺渺的月色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银光,衬得笑靥愈发柔和。他不觉心旌荡漾,在夜雾无声侵袭处,仿佛闻到了一缕暗香浮动。
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了一句诗,于是念道:“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虚明一听便觉十分喜欢,连连称好,沉吟道:“起个什么名呢?”八阿哥将火把往土里一插,虚明便蹲下,捡了根树枝,画了“昊氵月台”三个字。八阿哥颔首道:“如日中天,如月在水,好名字。只不过……”虚明望过来,他才含笑续道:“只不过,仓颉造字时漏了造中间那个三点水的月。哪有人起名字如你这般堆砌,玩文字游戏的?”虚明把字划掉,丢了树枝,翻脸不理他。
八阿哥讪讪而笑,倒是毫不介意拿热脸去贴冷臀,又问道:“此间又无日,为何要有个昊字?”虚明嘘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我们脚下这石梁是呈倒三角形延伸而出,东南西三面皆开阔可见,乃是西山景观最盛之地。无论日出日落,月升月降,均可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八阿哥若有所悟,捡起她丢掉的树枝,在划掉的字下方,又添了两字,并用手肘推了推虚明。虚明不耐烦地瞄了一眼,猛然怔住,再三看了又看,显得难以置信。八阿哥已念出了声:“明潩,明潩台。瞧,有日有月有水,有你,也有……”虚明见他解得认真,笑着抢道:“可惜多了个你,太煞风景!”八阿哥却微微一笑,悠然长吟道:“何处无月?何月不照人?只无人如你我二人也。”虚明笑道:“算你懂事,知道把自己放在后面,不抢头位了,饶过你这遭了。”
语罢两人不由相对大笑。
虚明侧过身,靠在他背上,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道:“打会儿盹,天亮前叫醒我看日出。”眼皮刚一合上,即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正挂当空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令她许久方才适应。她大叫一声,冲到崖边四下张望,青天白日,可不早过了午时,若非辘辘饥肠生生把她饿醒了,还不知要睡到何时。
虚明垂眼瞧见地上睡得正香的八阿哥,不禁心生微嗔,拿脚尖轻轻踹醒他,也不多言,径直下山去了。八阿哥实在莫名其妙,一时气性上来了,竟一反常态,冷淡处之。
两人一夜未归,过了晌午才回到庄里,刘青跳出来正要大发一番言辞,然而见他二人面色不善,便把话吞回了肚子里。尤其是虚明,明明长着一张少年的脸,却有种压人的气势,特别抬起下巴,不加掩饰的时候。
稍事休整之后,刚从草原远游归来的四人便又跨上马背,踏上回城之路。向来有说有笑的八阿哥与虚明,忽然同时变了脸孔,一声不吭,倒把刘青闷坏了,沿途不断地与乌尔江交换眼色,各自琢磨隐情。
虚明突然打破沉默,问乌尔江:“昨晚睡得可好?”乌尔江道:“很好,一夜无梦到天明。”虚明道:“这是福气。我就不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乌尔江忙问:“什么梦?”
“让我想想。”虚明知道八阿哥正竖着耳朵在听,特意放高语音,说道:“我一开始梦见自己骑马逐鹿,陡然间光芒大盛,白马化作金龙,驮着我直冲霄汉。金龙消失了,我就落在了云端,周围全是大朵大朵腾空而起的祥云,碧悠悠的天空,红彤彤的太阳,真是个干净剔透的光明世界。站在云上向下看,江河湖海,三山五岳,全都踩在了脚底。”纵是平平无奇的话语,经她脱口而出,便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令人神往而激动。
“然后呢?”刘青忍不住问。
“然后?”虚明微微一笑,接着道:“然后我就摸了摸脚下的祥云,软绵绵,暖呼呼,很像是……棉花糖!”“啊?”乌尔江与刘青惊愕得差点掉下马。虚明笑呵呵道:“于是我开心地抓下一把,舔了舔,果然甜丝丝儿。”刘青已发出了抗议的咂舌声。虚明却忽然话锋一转,道:“我正想大快朵颐,不料脚下一空,就从半空直线往下摔落。”刘青问道:“落在哪儿了?”虚明摇头道:“还没落地,我就醒了。”刘青真想扇自己一嘴巴,无奈一时口拙,只能怪腔怪调地重复一声:“棉花糖?!”
“这个笑话不错。”八阿哥回马道,他们此时已身处繁华热闹的京城大街上了。他默默望了眼虚明,又道:“我要去见一个人,你们先回府罢。”
乌尔江与刘青即刻了然。虚明问道:“什么人?”“女人。”八阿哥简短道。虚明不假思索道:“我也要去。”八阿哥闻言一愣,倒是颇为意外。
刘青耐不住高声道:“你还懂不懂……”乌尔江一脚踹在他马腿上,其坐骑立刻拔地而去,惊得刘青一路哇哇大叫。八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虚明,似是等着看她如何应答。虚明则依然神色如常,云淡风轻道:“我答应当你三个月的跟班,就得言出必践,除非你叫我走。”八阿哥无声而笑,道:“那你可得寸步不离地跟紧了。”
乌尔江告退追上了刘青,只见他气得青筋暴露,怒发冲冠,不禁无奈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少抬杠?难道你看不出,贝勒爷对这位万先生另眼相看得紧?”“你会说话!”刘青抢白一句。乌尔江道:“此趟草原之行相处月余,她也确有令人折服之处。”“那是另一回事。”刘青十分怒其不争道,“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他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来了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