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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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啊,给我把她拖下去烧了,烧了!挫骨扬灰!”
“为什么……住手……”悠悠大叫,却拦不住几个侍卫一起来抬。胤祥骤然醒觉,心头大恸,猛地一跃而起,却在追出门口时被门槛扳倒,气急嘶声低吼,猛拍地面,突然间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下。
这般变故陡生,全是这封信所致。悠悠捡起地上的碎片,赫然发现,这封竟是当年自己的亲笔 “隔夜修书”,写的全是二十年后,即去年以来,四阿哥登基、创元雍正等等大事。她心中一片冰寒,凄惶难言,爬过去捡起写着“云”字的信封,又在铁匣里找到另一封写着“悠”字的信封,打开来,纸上却只画着一个笑脸,一个吐舌头作怪的笑脸。悠悠突然觉得好冷,冷得全身都在发颤,手中纸张掉落在地,簌簌有声。若非卿云将两封信对调,此刻挫骨扬灰之人,会是她吗?
这日之后,十三阿哥胤祥回府便即病倒,数次呕血,身子大不如前。雍正亲往府上探视,却见胤祥两眼暗淡无神,头发也白了一片。胤祥此时三十八岁,年方壮盛,虽有十数年幽禁之苦,但却心宽放达,不以为苦,反在其中自得其乐,因此头上没未因此生出一根银丝。雍正乍见到他此时的样子,几乎都不认得了。
雍正宽慰几句,言辞殷切,希望他尽快养好身子,重归朝堂,与其一同分担政事。胤祥勉强一笑,问道:“现下皇上可满意了?可放心了?”雍正一怔,下面的话便皆哽在喉口,说不出来。
其时,所有与他政见不一的势力已悉数剿除,正该是他志得意满之际,可高居九重三殿之上,雍正环视身后,竟无一可促膝交心之人,却是怎么也无法开怀尽欢。
入夜之后,雍正起驾御花园,来到养性斋,却见桌上放着收拾好的包袱行囊,不由苦涩笑道:“你还是要走?还是坚持离我而去……”悠悠跪下,垂首道:“请皇上成全。”雍正颓然坐下,声音蓦地一沉,道:“若朕偏不成全呢?朕不准,你如之奈何?”
悠悠叹了口气,直起身,自袖间取出一张纸,说道:“这便是炼制归元丹的药方。皇上如愿成全,我还会将世上最后一块归元石的所在,一并相告。”
“你……”雍正眸光一暗,复杂幽深,滋味难言。垂首思量间,放在膝上的双手身不由主的握紧,将龙袍都给拧皱了。凛冽寒风吹进屋来,雍正却满头大汗,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过了不知多久,他蓦地屏息抬头,一字一字问道:“世上还有一块归元石?”
悠悠淡淡一笑,将药方放在他手边的桌上,缓缓道:“卿云当初得到手的石头,本就是一对。一块辗转多处,最终被先帝用了。还有一块,在更早的时候,她就送给了自己的一个贴身侍婢。”
“那侍婢现在何处?”雍正冷冷道。
“那就该问诚亲王了。”悠悠忽然发笑,又摇摇头抛却杂念,接着说道:“那侍婢因与诚亲王有私情,早已魂归九泉,归元石便是与之一同入土。因此如今世上,只有诚亲王一人知道那侍婢葬身之地,即归元石所在之地。”
雍正将桌上的纸攥在手心,转身走到门口,兀地站住,仰头望月,情不自禁怆然长叹:“无不可过去之事,有自然相知之人。你要走便走罢,朕不留你。”言罢负手而出。悠悠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回到养心殿,雍正即命人立刻宣诚亲王,即三阿哥胤祉入宫。苏培盛道:“回皇上,宫门已然落锁,诚王爷想来也已就寝,是不是明早再……”雍正厉声喝道:“那也要宣,便是拖,也要把他从被窝里拖进宫来。”苏培盛见龙颜大怒,自不敢再提出异议,立时去办。
翌日天蒙蒙亮,宫门初开,便有一架马车笃笃驶出门来,走过静悄悄、空无一人的街道,直接来到城外。
只听得树上乌鸦啊啊而鸣,悠悠命车夫停住,下车之后,却见四周茫茫切切之中,一棵光秃秃的老树突兀立在路旁,树下系着一匹马,歇了一辆马车,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悠悠走过去,车上便下来了一人,竟是已进封履郡王的十二阿哥胤裪。康熙儿子众多,而经历了两朝纷争,渡尽劫难,终能全身而退的,如今只剩下他一人。悠悠忽然想到,卿云与他一样是拜方外之人为师,一样不屑于插足夺嫡之争,这场看似壮丽的游戏,可她为何竟不能幸免于难?
十二阿哥笑着略一拱手,打开马车门,露出还坐在里面,因腿脚不便无法下来的李四智。在康熙去世的那天,作为新君潜邸的雍亲王府无重兵把守,是以李四智当夜便出府,被胤裪悄悄接了回去。只等悠悠出宫的消息一到,便来城外相候。
悠悠得见故人之面,沉甸甸的心里,终于有了一霎温馨,问道:“你不留下为帝王师?”李四智微微一笑,说道:“看他登基以来,一一清算对手,便知是个独
夫。无人帮忙,这个皇帝他照样能做得很好。”悠悠默然不语。
挥别十二阿哥,车子马不停蹄地驶向荒凉原野,没过多久,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两人坐在车里,一路颠簸无言。悠悠心念一动,解开包袱,拿出向雍正求来的那个铁匣,取出剩余的另四封“隔夜修书”,四封书于康熙四十二年,寄给二十年后的自己的信。可惜这四个写信之人,今日却无一个能够如期取回。
悠悠逐个打开,写着“八”字的信封里,只有“无非生死”四个字。写着“九”字的信封里,一片空白。写着“十”字的信封里,有洋洋洒洒的一行:“二十年后,我四十一岁了,宝珠三十八岁了,安吉雅三十五岁了。”
最后是写着“十四”两字的信封,悠悠略一犹豫,终究是翻开来一看,映入眼的是工工整整的两行细楷:“愿伊不改朱颜面,执子之手永不变。”悠悠将信重新装好,放回铁匣,一低头,怔怔地落下泪来。
这时车外的风雪越下越紧,李四智拉开车窗帘,但见道旁已积了寸许的白雪,而天空中灰扑扑的云如重铅,便似要压到头上来一般。
突然马儿长嘶一声,车子歪了一下,停在了路当中。车夫呼喝几声,催马向前,车子却始终不动半分,便在外边叫道:“车轮陷进坑里了,二位客官先下车来,等把轮子拖出泥坑,再上路罢。”悠悠答应了,扶着李四智下车,寻了块大石,垫上褥子让他坐下。李四智辨认身周地貌,说道:“这里似乎离遵化不远了。”
在车夫想法子拉车子出坑的时候,悠悠四下张望,见附近有个不甚高的小丘,便过去登高观赏雪景。爬上最顶点后,眼前视野顿时一阔。果然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飞鸟绝迹,人踪湮没,天地间皆是空荡荡,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
当此幽僻凄寂之境,悠悠却是长舒口气,心中平静无比。忽然间,她在远处一座石桥之上,看到了一个人影。由于石桥与人均被皑皑白雪覆盖,因此适才竟未立时发现。悠悠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身影,许久许久都不见其动一下,好像那只是一具石雕像。但悠悠就是能感觉到,那是一个人,甚至那人也和她一样,在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雪还在飘飘扬扬地下个不停,寂寂空山也仿佛突然间有了股生气,万籁无声之中,自有暖意暗涌,只待来年消融冰雪,春归大地。正是:
往事莫沉吟,闲时序好,且登临。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捧着在下已经破碎的少年心,学金老爷子拽拽文。。。
☆、不算结局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目的非常明确:1、没有穿越的世界多么的美好2、普通人的战斗力是多么的渣
夏季桑拿天的北京城。
斜挎包里传出嗡嗡十几声震动,手机才被主人拿出来,打开翻盖,立刻传出一声抱怨:“终于接电话了你!”
“大姐,是我先给你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我都没抱怨,你倒先喊上了!”万菱手拿矿泉水瓶,顶了一下宽沿帽,以示抗议。
“什么事?”
“嘻嘻,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刚才在北海公园的团城里面,看到一个帅哥,穿着工作人员的白衬衫,于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哎呀,每次我看他的时候,他也都在看我!”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走下团城,坐船游了个湖,现在在路边看老头练字。”
“……你就为了说这事?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忙死了,刚转到急诊科实习,刚才送来一个撞了车的,脑压太高,脑浆子都喷到我身上了!现在想起来都……”电话另一头,凌晨一边换衣服,一边假装干呕,从而表现出到底有多么恶心。
“真可怜!”
“没事我挂了!”
“等等!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早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居然梦到我死了?!”
“怎么死的?”
“不记得了。周公解梦里头,这算个什么兆头?好事还是坏事?”
“晕!我又不姓周。根据弗洛伊德的说法,你做这样的梦,说明你的潜意识里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预示着以后要在这上头栽跟头。别人是实习,你也是实习,怎么就你这么游手好闲,把实习当旅游,整天四处溜达?哼哼,将来找工作的时候,你就知道好歹了!”
“我晕!你怎么跟我爸妈一个口吻?再说,今天是周末,怎么就不能出来逛了?”
“哼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别讲这么无趣的话题。喂,你转了新科室,有没有什么帅哥美女?”
“……你去死吧!”凌晨狠狠摁断了电话。
万菱掏了掏耳朵,把手机扔进包里,抬头发现那拿着大毛笔沾水在石板上写字的老爷子惊讶地看了过来。她只好报以嘿嘿两下笑声,摊手耸了耸肩,感叹:这天真的很热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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