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第6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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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暇不情愿的道:「我只懂炼制五石散。可是……」
拓跋珪截断她道:「那你便炼些五石散来给我试试看如果真的有不良的后遣症我会立即停止服用。」
楚无暇抗议道:「族主!」
拓跋珪二度打断她的话沉声道:「照我的话去做。」
楚无暇双目现出悔疚的神色但再没有说话因为她明白拓跋珪的性情一旦下了决定天下再没有人能改变他。她改变不了他恐怕燕飞亦无能为力。
刘穆之步入书斋刘裕正伏案审阅堆积如山的各式诏令文告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在受苦。
刘裕抬起头来叹道:「坐!唉!穆之不可以代我处理这些恼人的东西吗?」
刘穆之到一侧坐下微笑道:「我已为大人拣选过了全是不得不让大人过目的文书任命。而这只是个开始大人心里要有个准备。」
刘裕苦笑道:「有很多地方我都看不懂须穆之为我解说。唉!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建康的政治是高门大族的政治因为只有他们才写得出这样的鬼东西来亦只有他们才明白自己在写甚么。」
刘穆之忍俊不住笑道:「大人有甚不明白的地方呢?」
刘裕苦恼的道:「不明白的地方多不胜数真不知从何说起不过有一个名辞令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在不同的奉章文折里多次提及就是「土断」。」
刘穆之动容道:「大人注意到的正是近百年来最关键的问题看来大人的政治触觉非常敏锐。」
刘裕愕然道:「怎会这么巧的?请先生为我解说。」
刘穆之微一沉吟似在斟酌如何遣辞用句方能令刘裕更易明白道:「魏晋时期是动荡混乱的时代坏日子远比好日子多但远因却萌芽于汉代。自漠武帝开始展贸易货币通行可是这种情况在汉末却逆转过来社会不但出现特权阶级还生土地兼并的现象丧失土地的农民愈来愈多从商品的经济转化为庄园经济。」
刘裕点头道:「这个特权阶级便是现今的高门大族了。」
刘穆之点头应是续道:「魏晋皇朝权力分散加上战乱频仍边塞的胡族又不断入侵令情况更趋恶化。魏晋的政治形成了士族和寒门的对立士族的地主具有政治上的特权而庶族的地主便为豪强二者虽都拥有土地但由于政治上的不平等故存在尖锐的矛盾。像天师道之乱正是南方本土豪强对高门士人的反击。」
刘裕神色凝重的点头道:「我现在看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刘穆之道:「问题的严重性实远过于此。普通百姓由于土地流失被逼负担沉重的租税同时又要负上徭役和兵役令他们无以为生遂沦为与奴仆分别不大的田客、部曲和吏家还有不少人被掠卖而沦为官私奴婢作为国家编户的农户因而不住减少更进一步削弱朝廷的统治力量。在这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动乱起义此兴彼继经济更是凋敝不堪。」
刘裕点头道:「这个我明白我之所以当兵便因贫无立锥之地致走投无路。」
刘穆之道:「所以自王导开始便进行多次土断或土改最终的目的正是要把土地和农奴从土地拥有者手上释放出来。现在大人该明白己身的处境建康的高门大族最害怕便是利益受损不能保有他们享用已久的特权和土地故而安公失势拥护司马道子者大不乏人后因司马道子过于腐败又只顾私利才有人起而反对他。桓玄之所以得到建康高门的支持皆因他们是一丘之貉互相包庇。」
刘裕的神色更凝重了沉声道:「难怪建康高门这般怀疑我不过他们的怀疑是对的现在我恨不得能立即把这个情况改变过来。」
刘穆之道:「建康的高门最害怕的就是大人会继安公之后推行新一轮的土改由于大人出身庶族不像安公般本身是高门的一份子若进行改革会更为彻底对高门的利益损害也更深远彻底。」
刘裕头痛的道:「我该怎么办呢?」
刘穆之道:「土改是势在必行否则如何向民众交代?不过用力的轻重改革的深浅却要拿捏得精确才可取得大部分高门世族的支持。如果像大人希望中的彻底改革大人将成为建康高门的公敌南方变得四分五裂朝廷亦会崩溃。」
刘裕道:「这岂不是进退两难之局?我定要继安公之志进行改革但改革定会惹起部分高门的反感我该如何处理?」
刘穆之道:「此正是大人目下处境最精确的写照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清除所有反对你的力量直至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你说出来的话、下达的命令不论世族豪强人人都要俯听命。」
刘裕倒抽一口凉气道:「甚么?」
刘穆之道:「论打仗大人远比我在行杀死桓玄后战争仍会继续且扩展至南方每一个角落是另一个形式的战争但也包括了实质的干戈。要赢取这场战争同样需要优良的战略和部署绝不可以树敌太众致敌我对比不成比例。我们既要强大的武力作后盾更要巧妙的政治手段去配合如此方有改革成功的希望。」
刘裕吁出一口气叹道:「唉!我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对着这般的烂摊子。」
刘穆之道:「大人绝不可以退缩大人便是长期黑暗后的第一线曙光是民众最新的希望。大人如果放弃改革将失去…众的支持。」
刘裕想到江文清想到她怀着的孩子想到任青媞点头道:「我只是吐苦水泄一下我当然不会退缩。」
刘穆之道:「打一开始大人和建康高门便处于对立的位置上。他们并不信任你而我们第一步要做的事就是争取他们之中有志之士的拥载和支持。可以预见即使去掉桓玄反对者仍6续有来他们都是精于玩政治的人绝不会明刀明枪的来和大人对苦干而只会使阴谋手段例如分化大人手下有异心的将领所谓暗箭难防大人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他的话令刘裕想起任青提她的最大功用正是要令暗箭变成明箭令他晓得如何去提防和反击。
刘穆之说得对战争并不会因桓玄之死而了结斗争仍会继续下去。创业固难守成更不容易。
刘穆之道:「政治斗争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人情可言所以大人必须明白自己的处境做只应该做的事。」
刘裕沉吟片刻再望向刘穆之时双目精光电闪点头道:「我真的非常感激穆之的提点不知如何到建康后我虽有清醒的时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好象正在作梦。」
刘穆之笑道:「因为大人的心神用在与桓玄的战事上如果大人能亲赴战场大人的心情将大是不同。」
此时宋悲风进来凑到刘裕耳旁低声道:「任后传来信息她希望今晚见到大人。」
刘裕心忖任青媞主动约见他肯定有要事点头表示同意。
在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他已毫无选择的被卷入建康波谲云诡、险恶万状的政治斗争里去。
………【第 五 章 恶毒谣言】………
崔家堡中门大开大批战士从堡内驰出来沿河北上靠西岸而行最使人瞩目是接着来长达半里的骡车队达二百辆之多。
卓狂生和王镇恶策骑走在最前方的先锋部队里前者回头观看笑道:「我们的军队似运粮兵远多过上战场的部队敌人会否因此起疑?」
王镇恶正仰观迷蒙多云的夜空在火把焰光的映照下他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神色信心十足的道:「我们的所有手段都是迎合敌人的猜想要令敌人生出自以为是的错误想法更以表面的事实告诉敌人我们是不晓得他们正埋伏前路换了我是慕容隆肯定会中计。」
卓狂生点头道:「你看吧!我们的兄弟人人神态轻松正因他们晓得我们此战有十足的把握。现时我们沿河北上有河流作柬面的屏障只须留神西面的情况慕容隆肯定无计可施只有待我们后天离开河道路经北丘之际方能动突袭一切尽在我们的计算内。」
王镇恶满怀感触的道:「我终于又再领军打仗了。唉!我本以为永远没有这个机会可是边荒集把我的生命改变过来真有梦境般不真实的奇异感觉最怕只是在作梦梦醒过来我仍是那个失去所有希望和斗志的人。」
卓狂生淡淡道:「假如我告诉你眼前只是个集体的幻梦你会怎么想呢?」
王镇恶微一错愕沉吟片刻后道:「但我的确晓得自己不是在作梦。真的作梦时你是会迷迷糊糊的不会去想是否在作梦而当你想到正身在梦中时便是要醒来的时候了。」
卓狂生苦笑无语。
王镇恶转话题道:「有件事我想征求馆主的意见。」
卓狂生大感荣幸以为王镇恶这个一代名将之后要向他请教打仗的意见欣然道:「镇恶心中有甚疑难尽管说出来看看我有甚地方可以帮得上忙。」
王镇恶道:「边荒集虽然是个好地方但却不太适合我我是天生的辛苦命行军打仗甘之如饴但醉生梦死、今朝不知明夕事的生活不太适合我。」
卓狂生这才晓得误解了他的心意道:「这叫人各有志镇恶对将来有甚么打算?」
王镇恶道:「我想到建康投靠小刘爷馆主认为我这个想法行得通吗?」
卓狂生道:「如果此战能大破慕容垂镇恶肯定得到拓跋珪的欣赏看拓跋珪重用崔宏便知拓跋珪不但求才若渴且重视汉人近水楼台镇恶何不投靠拓跋珪肯定是水到渠成的事。」
王镇恶现出不屑的神色道:「我始终是个汉人当然希望能为自己的民族出力。」
卓狂生道:「明白了!不知是否因长期在边荒集生活我已逐渐忘掉了汉人的身份只会当自己作荒人。镇恶到建康投靠刘裕绝对行得通我会修书一封向刘裕推介镇恶这封推介信将由钟楼议会的全部成员签押包括燕飞在内保证镇恶抵建康后会立即得刘裕重用。」
王镇恶大喜拜谢但又有点难以启齿的道:「馆主写的这封信可否只论事实呢?」
卓狂生哑然笑道:「好小子!怕我像说书般夸大。放心吧!我懂得如何拿捏的了。哈!事实上尽管我没有一字虚言看的人也会觉得是夸大因为镇恶确是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的那一个猛将北丘之战将证实我的评语。」
刘裕黏上胡子掩盖本来的面目在宋悲风陪同下离开石头城。
建康的确不同了不但回复了安公在世时热闹繁华的景况街上的人更多了笑容人人神态轻松一片盛世升平的情况。
刘裕记起燕飞离开前说的一番话四周民众未来的福祉正掌握在自己手上如果他刘裕退缩或放弃百姓会重新堕入饱受建康权贵和高门欺压剥削的痛苦深渊内自己可以这般狠心吗?
他比任何时候更深刻体会到自己的处境。
因着高门和寒门的对立、利益的冲突他正处于与高门对敌的状态里。现在没有人敢逆他之意只因为没有人惹得起他可是当桓玄去后他便不得不把权力分摊出来以维持南方政权的运作他独揽大权的现况将会改变过来。
宋悲风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穆之确有本领你看建康便像脱胎换骨似的一切井然有序我在建康的街头从未听过这多欢笑声安公在位时也没有这般太平盛世的状况。」
刘裕笑道:「原来宋大哥心中想的和我相同。」
同时心中想着要自己把南方的民众拱手让人任人欺侮凌辱他绝办不到。而唯一能达致这目标的方法就是成为南方的真正当权者铲除所有反对的势力最后便是皇帝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