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如烟逝-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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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皇帝诵读祭文已毕,一声悠长的磬响,一下将君宇珩已然走远的起伏思绪拉了回来。
接下来,三献爵,三叩拜,焚帛,奠酒,最后礼毕,乐止。
众人仍然静寂无声地依次从正殿中缓缓退出,各自进入正殿两侧的配殿之中休息。
君宇珩与小皇帝进了一间偏殿,里面早已准备妥当,床榻桌椅一应俱全,又有内侍奉上了清茶果品,俩人在搭着明黄色绣龙纹厚缎椅垫的楠木椅上坐下来。
君宇珩轻抿着茶,淡淡地询问了小皇帝几句课业,不多一会儿,就看到王总管躬着身走进来,禀道:“陛下,殿下,素筵已经备好了,请入席。”
素筵设在后殿之中,虽然因为是先帝的忌辰不宜过分铺张,一切皆已从简,但是按照皇家的体制,仍然是排场宏大豪华。尽管全是素食不见荤腥,但经御厨的一番奇思巧手,用心雕琢,形状各异,颜色缤纷,再置于各式精美华贵的器皿之中,勘称精美的艺术品,同时又色香味俱全,更胜过一般的珍馐佳肴。
君宇珩与小皇帝入了主座,示意站起相迎的众人坐下,君宇珩淡淡地说道:“今日乃是家宴,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转眼酒过三巡,君宇珩举目看了看这一桌上在座的各人,忽然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慨。
父皇一辈的到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武亲王,只是当年骁勇善战的军中战神早已是眼花耳聋,垂垂老矣。膝下唯有一个独子被封为延平郡王,行军打仗倒颇有其父之风。而先皇成武帝本共有皇子十一名,皇女十七名。皇长子被封为太子,后遭揭发通敌篡位被迫于冷宫自杀身亡,而六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则作为同谋被流放,后来不久便郁郁死于流放之地。二皇子七岁病亡,三皇子楚王与九皇子汉王在成武帝驾崩之后起兵谋逆,失败被杀。五皇子、八皇子出生即不幸夭折。此时看来竟是凋零如斯,众多的兄弟之中如今也就只剩下了端王君宇琤与自己。
这便是帝王之家,在世人眼中虽是尊贵显赫无比,但若非身在其中,又怎知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残酷与悲哀?
随意地动了几筷子,忽然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君宇珩趁着众人不在意之际,离席走出了后殿,王总管追上去想要随侍在侧,却被他挥退。
“你不必跟来了,本王想要一个人静一会儿。”君宇珩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转身而去。
“是,殿下。”王总管追上前去,将手中的织锦披风披在了君宇珩的身上,“这细雨甚寒,殿下还是披上这个。”
他也知道此刻这宗庙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有重兵严加防范,守得跟铁桶似的密不透风,安全自是不用担心,当下也就不再多说,站在那里,看着君宇珩一个人慢慢地走远。
君宇珩沿着道旁的一列松柏慢慢地走着,雨没有转大,却也一直地下个不停,针尖牛毛似的迷蒙蒙一片,象雨又象是雾,迷漫在天地间。
不过经了那似雾一样的细雨润泽,那些有着百年树龄的苍松古柏就益发显得深翠欲滴,在迷蒙着微微细雨的灰黯天地之间分外的鲜明醒目,而且雨中的清新空气里还浮动着一股子松柏的淡淡清香,教人闻之就不禁觉得心旷神怡、意境悠远。
正随意地缓步走着,忽然听到了背后响起的细微脚步声,君宇珩一下子转过了身去。
在距离自己十几步开外,端王君宇琤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羽缎锦袍,眉如远山,直飞入鬓,眸似墨玉,清朗宁远,整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清逸如松柏。
静静地与君宇琤对视了一眼,象是早已料到他会跟来似的,并未现出丝毫的惊异,君宇珩微微向着他点头示意,唇角轻扬,叫了一声,“四皇兄。”
“七皇弟。”君宇琤微是顿了一顿,胸中却是不禁生出几分慨然。
这样的称谓,这样的对话,这样面对面静静地站在一起,竟是与多年前的情形一般无异。这一刻儿,就好象这当中那么长的一段岁月都已是不复存在了似的,恍惚间倒象是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君宇琤缓缓地向着君宇珩走了过去,又停在了一步之遥。
这还是自碧涵山庄匆匆一别之后,他第一次这样近地再见到君宇珩。
他忽然发现,在眼前这张绝美无瑕的脸容之上看不到一丝的病容,虽然有所清减,但却更是平添了几分飘然出尘的清逸风姿。玉瓷般的脸容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益发显出玉颜清泠,而因为雨雾的湿润,眉睫更是黑润似鸦羽,如羽的眼睫之下,那双眼眸望去淡定而清冽。
君宇琤深深地凝视着,似是想要看出在这沉静淡定的神情之下还深掩着什么。
然而他看不出来,君宇珩就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那蒙蒙雨雾之中的淡然面容忽然象是变得遥远了起来。
“听闻七皇弟近日来身体欠佳,不知如今可是康复了?”君宇琤修眉轻展,微笑着开口问道。
“多谢四皇兄关心,已是完全恢复了。”君宇珩也是微微一笑,笑容极是清冷,仿佛冰崖之上的雪莲临风而放,而且这笑意只在唇边轻轻漾开,却是未达眼底。
“都已恢复了?”君宇琤看着他,慢慢地,仿佛是在一字一字地斟酌着,“也包括你曾经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吗?”
其实话刚一出口,他便已有些后悔。但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的心中仿佛有种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着他并未顾及任何后果地将这句话慢慢说完。
他口中说着,目光则一瞬不瞬地凝注着对面的君宇珩。
此言一出,他就看到君宇珩的眼中,那双总是淡定清冷有如冰泉、沉静不变有如深海的眼眸之中,一时间竟是闪过了痛苦、悲伤、悔恨、惊疑还有愤怒等等的诸般神情。
君宇琤看着,心忽然跳快了一些,他的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如常的平静,但心中却是隐约生出了一些莫名的热切,象是在期待着什么。
那种种从未如此鲜明地在君宇珩眼中出现过的情绪波动,竟是让他那张总是完美无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容变得异常的生动而绝美不可方物。
然而,只一瞬,一切就归于了平静。就如同是浩瀚的大海将一切都深深的掩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君宇珩又很快恢复成了那个总是远在云端,永远沉静淡定、永远无法企及,也永远无法捉摸的睿王。
看着这样的君宇珩,君宇琤说不出此刻自己的心中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过去?”君宇珩微微扬起的唇角形成了一个极为美好的弧度,唇边带上了一个风清云淡的笑意,“过去早已经成为过去,就算全都记起来了,那又怎样?”
君宇珩的语声是那样的风清云淡,仿佛毫不在意,这淡然至极的语声,却是让君宇琤的心在这一刻,突然紧紧地缩成了一团,然后就象是石头一般重重地沉到了底。
原来,自己将近六载的漫长等待以及费尽心力,竟是毫无意义的。
原来,自己视若珍宝,努力想要回复的过去,在君宇珩的眼中却是视如敝屐!
他可以毫不在意,也可以如此淡然地对自己说出,过去已然成为过去,已经毫无意义。
君宇琤看向君宇珩,此刻,他就那样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近得仿佛可以感觉到他轻轻吐出的呼吸。
这一次,君宇珩的目光并没有投向别处,而是在望着自己的。
但是他却宁愿君宇珩的眼睛没有望向自己。
因为,君宇珩虽然在望着自己,但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眸之中,却是那样的平静、深澈与淡定,看不到有任何其它的神情,甚至没有痛恨、愤怒或是鄙夷不屑,什么也没有,那眼神就象是在望着一个素不相识、漠不关心的陌生人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这样的一个人,从来就没有在君宇珩的眼中存在过。
在君宇珩失去记忆前还有失去了记忆时是这样,现在,仍然如此。
也许自己早就明了这一点,但却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这样的认知,令君宇琤的心一时间苦涩无比。
“我想要告诫四皇兄一句,无论四皇兄此举究竟是何意图,最好都不要再轻举妄动。”君宇珩静静地看着在这一刻沉默不语的君宇琤,那静默之下似乎有着什么,让他生出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忽然拂衣而去,离去前留下的一句话,声音虽轻缓,但语调之中却是带着寒刃的冰冷、无情与决绝,“六年前我没有杀了你,并不代表六年后我也不会杀你!”
君宇琤没有说话,他就直直地立在那里,就这样看着君宇珩挥了挥衣袖,不顾地转身而去。
直到如雾的朦朦细雨之中那条清逸似修竹的身影已将消失不见之时,他方才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那时候你就该杀了我的……”
仿佛从喉底发出的极低声音,带着些暗沉嘶哑,在这凄风冷雨之中一片片地破碎、消逝……
六、此心终不悔
六、此心终不悔
黄昏时分,从晨起时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细雨终于停歇了下来,一时间云开雾散,竟是一改整日的阴云黯沉,雨霁过后的天边微微露出了一抹绚烂而瑰丽的霞光夕色。
而此刻在端王府的梅杏园之中,也正是一片春光旖旎。
仲春将至,梅杏园中的众多梅花早就是凋零已尽,枝条上也已发出了繁茂青翠的绿叶,偶然还可见点点青涩的梅子缀于其间。不过园中那一树树的杏花却正是开得春意喧闹,一团团、一簇簇地开在枝头上,颜色纯白之中略带着些粉红,远远望过去浑然一片,犹如云雪层层弥漫。
就在那几株高大的杏花树下,安放着一张可供十数人坐卧的宽大锦榻,而一顶满绣着桃花,色彩灿若云霞的软红烟罗帐则高悬于枝头,又自树枝间轻垂而下,将那宽大的锦榻整个轻覆于其中。
桃花罗帐的两边用碧玉盘龙钩分开挂起,可以看到,端王君宇琤被数名风姿各异的轻纱美女围绕着,正悠悠然地斜倚在帐中的锦榻之上。
他散着发,外袍早已经脱去,就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因为酒力上涌有些嫌热,而将衣襟随意地胡乱扯开了,露出一大片坚滑紧致的胸膛,几绺发丝轻垂在上面,更衬得发如墨、肤似玉。
而他那张极是俊美英挺的脸容则因为微微酒意的蒸薰,而从玉白的肌肤下透出淡淡的绯红色,看上去竟似比那盛放的桃花更觉明艳动人。
此刻的他正轻卧于美人的玉膝之上,旁边还不时有纤纤玉手将醇酒美食送至他的唇边。
他就慵懒怡然地半躺在这温香软玉之中,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地听着一旁乐伎们的丝竹轻起、牙板慢叩。
随着一阵轻悠如低吟浅唱的婉转曲声,两名白衣的舞者正在他的面前翩翩起舞。
宽大如雪的白衣只在腰间用一根银色丝绦束起,急舞时衣袂翻飞,长袖流云,宛若一朵疾风中飞旋的花。在那悠扬的曲声之中,白色的长袖如行云流水般飞扬轻旋,一时似落花流水转折无痕,一时又翩翩然有凌云飞鹤之势,时而是花香月影宜相照,时而又是残月落花烟重……
一曲舞鸾歌凤,渐渐地低沉,渐渐地将尽,舞者轻旋着,纤细的身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