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如烟逝-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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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的,比起这些,似乎更多、更大!
“怎么?难道父亲不希望看到我们碧涵山庄杨家能够掌控这整个天下吗?”注意到了老人的悚然动容,杨晋之却是极其淡然地一笑,“还是说,父亲您是害怕了?或是根本就不相信我能够做到?”
“你可想过……”杨景天枯瘦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若是功败垂成,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又怎样?”杨晋之挑了挑眉,就算是在说着生死成败,他的语声亦是平淡而优雅的,却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意在其中,“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赢,则天下尽握,输了,那便赔上这整个碧涵山庄又如何?”
“你……你这个孽子,你这样做只会毁了整个碧涵山庄,毁了三代人五十年的艰辛创业,毁了这三百里的大好基业……”杨景天木然僵硬的神情突然间无法抑制地激动了起来,话还未说完,却已是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杨晋之却只是立在一旁,微侧着头看着,唇角边还带着一抹淡得不可捉摸的冷冷笑意,他的神情就象不过是在看着一个漠不关己的陌生人,和在听着一个很可笑的笑话而已。
“大好基业?”杨晋之唇边的那抹淡而冷的笑意,慢慢地在脸上漾开,一直等到老人剧烈的咳嗽稍定了下来,他才淡淡地反问,“凭着裙带关系,依附于权阀,靠仰人鼻息、由人施舍得来的一切,这就是父亲您口中所谓的大好基业?”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如白水,但却是满含着尖锐如冰凌般的不屑与讥讽。
以政治联姻为基础,先是攀附于太子党,在长孙家族的全力扶持之下迅速崛起。而长孙一族惨遭灭族之后,又转而依附于苏太傅的荫庇之下,碧涵山庄就是这样一路发展壮大的。
只是,他的父亲可以满足于天下第一庄的成就与荣耀,但他可不要这种从属于他人、依附于他人的感觉,也不要一辈子被人利用、受制于人,更不喜欢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杨景天瞠目瞪视着他,气极得只喘息着说了一个字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晋之却是不再说话,而是转过了眼去,透过碧茜窗纱望向远天。
有一刻,他似乎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突然有种无法描述的空洞,仿佛有什么已自他的生命中永远地消失。
“更何况,父亲所说的这片大好基业,其实我早就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是轻轻地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只是他的声音极低,仿佛耳语一般,除了他自己,几乎没有人能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懂。
就在十六年前,就在那个自己无比珍视、拼命想要留住的人,眼睁睁地从自己的身边离去并且永不再回来的那一刻,他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同时也深感权力的重要。
如果,能够变得最强。
如果,手中能够握有至高的权力。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让离去的人重又回到自己的身边?他是不是就可以紧紧地抓住自己不想放手的东西?
为了这个,他甚至可以遇佛杀佛、遇神弑神,就算是罔顾亲伦、满手血腥,那又便如何?
杨晋之的面色一寒,在这一瞬,他的眼底里闪过的神情是淬亮而冷厉的,仿佛淬了剧毒的利刃。
很快地,杨晋之便发现了自己心绪的波动,也不知是因为这是与父亲的最后一次交谈,还是因为有些东西深埋心底,已是积郁了太久,他的情绪竟似是有些微的失控。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敛去了眼中的曾经有过的那些深沉复杂,又恢复成了那个凤眸含笑、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今天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父亲当然是不能不出席的。”杨晋之微微地一笑,“只是父亲如果就这样去见您的那些老朋友,只怕他们会失望的。”
“无忧。”说着,他轻轻地击了一下掌。
就仿佛是被无形的符咒拘来似的,从床后的墙上悄然打开了一道暗门,从门中应声走出了一个人。
身着亮丽蓝衣的披发青年,走到了近前,低头一礼。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形貌有异于中原人氏,柳叶长眉之下,一双深邃辽远的眼眸有些微微发蓝,眉眼给人一种极为艳丽夺目的感觉,但是在眉宇之间却又象是总带着一种如烟雾般说不出的忧悒之色。
“无忧,都准备好了吗?”杨晋之负手而立,淡淡地问。
蓝衣的无忧轻垂下了眼帘,缓声地回答,“是的,主人。”
“那好,就开始吧。”杨晋之就象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似的,语声平淡得近乎淡漠。
“是。”低应了一声,无忧就走了过来,打开了随身带着的一个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五只纯黑色的墨玉小瓶,轻置于案桌之上。
这时,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又取出副极薄的鹿皮手套戴在了手上,方才慢慢地打开了瓶盖,瓶盖一开,瓶口就缓缓地腾起了一缕轻烟,似烟又非烟,在瓶口缭绕不去。这轻烟分为红、绿、蓝、紫、黑五色,色泽艳丽非常,但却带着种极其诡异恐怖的意味,教人一见之下便会生出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坐在一旁看着的杨景天,身体虽然因药物麻痹而不能动弹,但是心智却是清明无比,已是大略猜出自己的儿子要对自己做些什么,眼中虽是不自禁地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悲怆,但却还是保留着夕时的一点骄傲与矜持,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无忧走过去,伸手轻轻一捏老人的下颔,待他的嘴张开便送入了一粒药丸,老人喉头一动,药丸已是化为津液流下。接着无忧又小心翼翼地自那五只墨玉瓶中取出五枝银针,这五枝银针俱已被瓶中之物染成了五色,闪动着妖异、邪恶至极的光芒。
但见无忧出手如风,已是迅快而又准确地将这五枝银针插入了杨景天头上的神庭、囟会、百会、玉枕与风府五大穴位,三寸长的银针直没于顶。
这五枝银针均是用苗疆五毒之王的毒血以秘法炼制,其毒无比,毒针入脑,更是其痛难忍,纵然是之前已经服下了镇痛消音的药丸,杨景天的喉间还是发出了一声有如濒死野兽惨嗥般的模糊低喊,胸腔里所有的空气仿佛在一瞬之间被压尽,失神的双目圆睁,目眦欲裂,枯瘦的脸容完全扭曲在了一起,状似厉鬼,但是这种深彻入脑的剧痛却又偏偏不让他晕去。
直过了盏茶工夫,无忧再上前去,将毒针一一拔出,待所有的毒针一经拔出,杨景天方才猛地一松,昏迷了过去。
而在这整个过程之中,杨晋之一直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窗外明亮的光线正照在他的半面侧脸上,给人一种阴晴不定的感觉,他的眼中深深的,也不知是没有,还是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这样就可以了吗?”过了许久,低下头注视着老人的脸,却看不出有丝毫要醒转的样子,杨晋之缓缓地开口询问。
“是的,主人。这是我们苗疆秘不外传的五毒摄神蛊,不仅可以完全控制一个人的心神,而且还可以激发人体的潜能。”无忧低着头,细心地将银针擦拭干净,然后收好放入了药箱之中,“无忧可以保证,老庄主在今晚的寿宴之上与常人无异,不过只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矣了。”甚至没有去问两个时辰之后又会怎样,杨晋之轻轻挑了挑修眉,只说了一句,“无忧,这里我就交给你了。”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从一点一点地聚集自己的力量开始,慢慢地培植自己的羽翼,直至站到今天的这个高度,为此,他甚至已经背弃了亲情、伦常乃至于一切。
他所等待的就是今夜这一刻的到来,他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误!
“是,请主人放心。”无忧低下头,道。
二、逝者如斯夫
二、逝者如斯夫
无意站在门外,已站了很久,那道沉重厚实的铜门隔绝了一切的声响,听不到有任何的动静传来,仿佛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也仿佛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推开门,只不过是一道门隔着,然而就只是这一道门的距离,里面和外面就仿佛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杨晋之就象是要急于摆脱什么似地,快步走了出来,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吐尽了胸腔中的一口浊气。
站在这里,迎着刚刚升起的和煦朝阳,清新的晨风轻拂过脸庞,虽然没有了在里面时那种教人几乎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觉,然而此刻照拂在脸上的初升阳光,不知为何却又令杨晋之感到无比的刺眼。
这一刹那间,他也不知是在厌恶着这阳光,还是在厌恶着自己。
尽管从外表看上去,杨晋之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一样的风神如玉、温润似水。但是侍奉他已久的无意却能够感觉得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杨晋之,仿佛全身上下都被一层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阴霾笼罩着。他可以确定,就在刚才,就在那里面,一定曾经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话也不敢多问,只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杨晋之的身后。
走出了内院,杨晋之却并没有向外走,而是沿着长长的游廊向左拐,走向“碧涵居”的更深之处。
看着前面一身飘逸紫衣的高挑身影转了方向,无意微微怔了一下,又连忙追了上去。
他们俩人很快地就来到了“碧涵居”的深处,在几株参天古树的浓荫之下是一座的喷水莲花池,池中一方太湖巨石高约三丈,具体而形微,倒也颇得奇峰异石之神韵,有种巍巍然险峻之意,假山石之上绿苔横生,还有一脉细泉自山顶汩汩流出,飞流而下,走珠溅玉。
“打开。”杨晋之低声令道。
无意连忙应声上前,弯腰打开池边暗藏的一个暗格,伸手入内轻轻按动几下,就只听到“轧轧轧”的一阵轰然闷响,那座假山竟然从中分成了两半,向后退开,露出了掩在其下的一条幽深曲折的暗道。
留下无意在外面,杨晋之独自一人顺着台阶缓缓地走了下去。
这条暗道既然位于水池之下,自是阴冷潮湿,两旁的冰冷石壁上遍生青苔,还不时向下渗着水滴,触手湿寒。所幸倒还甚亮,因为暗道里每隔几步就有一盏长明灯幽幽地燃着,不过此时的火光因为暗门打开使得空气涌入而一阵摇曳晃动,看过去只觉得灯影憧憧、阴森可怖。这般一步一步地向下走着,恍惚间不禁生起一种正从阳光明媚的人世间走入阴森地狱之中的错觉。
大约下了十几级台阶,就是暗道的尽头,而暗道的尽头则是一个极大的地室,在正对着的一面石墙上,用精钢铁镣锁住手脚钉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头无力地低垂着,乱发披面,浑身浴血,一动也不动,亦不知是死还是活。
这时,两个黑衣人自地室的阴影之中犹如地狱鬼魂般地现身而出,向着杨晋之躬身行礼。他们的身上仿佛带着种奇怪的铁锈味,而在这整个地室之中,也同样散发着这种挥之不去的浓重铁锈味。这种气味扑鼻而来,令人不由得感到难受、恐惧和恶心。
杨晋之微一摆手,黑衣人就又很快地隐没到了阴影之中,无声无息。
杨晋之一动不动地站着那儿,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