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之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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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街18号的小楼里居住着一户姓陈的人家。和镇子上大多数人家一样，家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只留下一个老婆婆带着孙子孙女。
她让楚戈叫她陈四婆。
或许是因为寂寞，楚戈一问到李璐的往事，她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去年春天的时候，也有一个孩子来到这里，说是她的远房侄子来寻亲。他总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他听说这是他婶子原来住过的房子，就拿出那么小巧的一个相机拍个不停。他的相机真好，拍完了就能看到照片，就是只能存在照相机里，拿不出来。”
陈四婆说话带有浓重的Q县口音。她坐在灶前，往灶里添加着枯干的芦苇，虽然家里已经用上了煤，但芦苇仍然是必不可少的引火物。
“她一直都叫我姐，真的。大炼钢铁那一年她出生，她的小名叫做小玉。小玉的命可没有她的名字那样娇贵。”
陈四婆絮絮叨叨地告诉楚戈，李璐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镇中学的教师，母亲在她八岁时就患肺病死了，又过了十年，父亲也死了。小玉从小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心很野，可是因为贪玩，初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好好上过学。十七岁那年对于小玉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份。她和学校里一个男同学好上了。小玉漂亮，追求她的男孩多的是，可是只有这个男同学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她很快有了身孕，两家只好在暑假里为他们匆匆结了婚。说是结婚，双方年龄都太小，领结婚证的手续便省略了。
小玉满以为会被自己的丈夫带到城市里去，可是第二年。她生下一个痴呆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男同学决不承认这个孩子是自己，他再也没有回到镇子里来。一直过了两年，小玉才承认这个现实，可是她还在等，等一个能把她带出去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不是没有，也不是不贪图小玉的年轻美丽，但是镇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得出这些男人不是真心，只有小玉信了一个又一个。她最后搭上的是一个W市来的年轻人，像捞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她不但与他同居了，还偷偷生下一个私生女。可是几年之后，年轻人回城了，又是再也没有音信。
“她还有一个女儿？”
“对啊。到头来，只有一个残疾儿子和一个女儿陪着她。她改变了心思，想多赚一点钱。原来她一直开着一个商店，仗着她精明，生意还不错，可是发不了大财。”
“她原来是开商店的？”
“是啊，一直都是。”陈四婆把放在堂屋一侧的两个一人多高的大柜子指给楚戈看。楚戈走了过去，虽然柜子上的红漆已经落尽，玻璃也早就四分五裂，但是依稀还可以看出，柜子原本是两个售货的柜台。
“她卖油盐酱醋，洗发膏，卫生纸，塑料丝的鱼网，什么都有。”
“她的父母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遗产？”
“她的父母都是老实人，除了这一栋破房子，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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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血 第六章（2）
“后来呢？”
“后来，她也想和男人一样去做点事业，可是又没有大本钱。就在这个时候，她家里出了大事，她就把这心思断绝了。”
“什么大事？”
“她女儿死了。”
“怎么死的？”
“游泳淹死了。”
“那一年夏天特别的热，她女儿十七岁了，高中还没有毕业，整天在镇子上疯跑。这孩子大概有个大城市来的爸爸，长得特别洋气，一点都不象乡下孩子。”
她仔细地从墙上取下一个木头相框，相框里大大小小的旧照片拼在一起。在一个角落里，她找到了那个孩子，指点给楚戈看。“这是她，旁边是我两个儿子，他们那时还小。”楚戈看到一张小小的笑脸，比一颗黄豆大不了多少，眉眼俏丽，颇有李璐的影子。
“她妈妈到县城里去进货——她经常到县城里去进货，有时天晚了就不回来，住在她一个婶娘家里——带回来一个游泳圈和一件游泳衣。孩子高兴坏了，那天下午，这孩子一吃完饭就吵着到河滩去。小玉说受不了她的吵，干脆就把店门给关了。一路上，她们招呼这个，招呼哪个，结果半条街的小孩大人都和她们一起去了。
“龙王滩是我们这里游泳的地方，那天好热闹，我小儿子说，水里就像打渔起网一样。小玉坐在岸上看，她好久没有那么高兴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喊叫起来，叫她女儿的名字。大家这才发现，水里找不到那孩子了。男人们在水里捞了半天，又游出多远去找，可是就是找不着。
“有人跑到派出所里去报了警，警察过来一看，就对小玉说，要是今天还找不到，恐怕你得要去洄龙湾去找了。小玉一听到这话，脚都软得站不起来。洄龙湾是江里的一道回流，我们这里，凡是在江里溺死的，冲到洄龙湾就打转转。以前谁家小孩在江边不见了，都去那里找。
“小玉真的去了，每天都去，过了十天，真的被她守着了。孩子的尸首从江里浮起来，泡得又大又肿。除了能认出是一个年轻姑娘，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后来，小玉哭了几天几夜。我们轮流去劝她，她对我说，真想背着儿子也跳进江里算了。再后来，她说守着这个地方没有意思，把商店卖给别人，房子卖给了我儿子，带着儿子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四婆两手在空中比划着，几乎要掉下泪来。
楚戈久久地凝视着相框里的照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白鹭镇回来后，楚戈为找到仁和路47号费了一番周折。
这个铺面隐藏在一片住宅区中间，仁和路就是住宅区里一条不宽的马路。住宅区看来即将拆迁，墙上每隔几米就被圈上了红色的“拆”字符号。
铺面挂着食杂店的牌子，食杂店大门紧锁，简陋的拉闸门铁条上落满灰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营业了。
楚戈透过拉闸门望进去，小店只有十来个平方，空空荡荡。墙上贴着两张世界名车的图画，下面印着1995年的年历，颜色褪尽，只依稀可以辨认出画中一辆车是奔驰，另一辆是法拉利。这似乎是唯一能让人联想到汽车租赁公司的证明。
郭仙搜集的资料表明，鑫路汽车租赁公司是李璐来到W市的第一个创业机会。虽然白鹭镇一行后，楚戈已经对李璐的过去有所了解，但或许是因为凯瑟琳珠宝行的豪奢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他看到这间小小的铺面时还是吃了一惊。
食杂店右边是一家同样关了门的花圈店，左边是一家小照相馆，橱窗里挂着黑白艺术照。这样的小照相馆，只存在于楚戈儿时的记忆里，那还是照相师傅的时代。它在那里矗立着，门口黑洞洞的，好像一直矗立了一百年似的，。
楚戈跨进门去，地面比外面矮了半截，他差点摔了一跤。柜台后的老师傅立即站出来，问：“照相吗？”他语气热情过了头，可见距离见到上一位顾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楚戈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让老师傅摆弄着那台老式海鸥相机给他拍了一张登记照。在按下快门之前，老师傅还没忘记用一把断齿的小梳子在楚戈头仔细地刮了刮。
。。
撒旦之血 第六章（3）
趁老师傅一笔一画地给楚戈开票的时候，楚戈问：“您的店是老招牌了吧？”
老师傅头也没抬地回答：“二十五年来，没动过地方。”
“我想打听个事。十年之前，旁边是不是开过一家汽车租赁公司？”
“对，有过。后来变成了早点铺，再后来又改成了食杂店。现在彻底关门了，这一带马上要拆迁，老街坊都搬走了，生意不好做了。”
“汽车租赁公司在的时候生意好吗？”
“那可不好说。反正老是只有一个小姑娘守在店里，整天一动不动，像小庙里供着一尊菩萨似的。”
“您见过老板娘吗？”
“见过，我还有点印象。她不常来，来的时候开着一辆旧富康。其实这个公司也就这么两辆富康，外加一台小货车真正是他们自己的。”
老师傅停下笔，把薄薄的粉红色的纸片递给楚戈。“不到一年，关门了。”
“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不过那个小姑娘有一次来串门，说他们公司那个业务员死了。”
“业务员？”
“他们公司里只有三个人。业务员是男的，被别人的车撞死了。做汽车生意的，偏偏出了车祸，真是晦气。这件事传了出去，生意就更不好做了。可能老板娘不想再撑下去，就把公司给关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和他们公司的人。”
老师傅一直微笑着，根本没问楚戈打听这些事情的原因。
车祸？楚戈心想，倒是可以查一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道了谢走出门去，刚刚走到门口他折了回来。
“师傅，我还想多问一句，一年之前，是不是也有一个小伙子向您打听过隔壁的汽车租赁公司？”
“是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也对那家公司很感兴趣。其实你一进我的店门问起那个问题我就想起了他。——他在这儿照的相片，过了一年还没有取走呢。”
“我是他的朋友，能把他的相片给我看看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过了一年，我猜他肯定早就忘了。说实在的，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替他保管呢。”
老师傅缓缓转过身去，在一堆发黄的纸相袋中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了一个，递给楚戈。
一抽出相袋里的照片，楚戈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活见鬼”。在色泽已经失真的登记照中，正是周宁海那张英俊的脸。
“是他吗？”
“对，就是他。我能替他拿走吗？”
“随便。”
楚戈走出了照相馆，在门外，他把粉红色的小纸片撕碎，扔在了垃圾箱里。
还没有走出几步，李璐的电话又来了，从背景的杂音判断，她应该是在一条闹市区的马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
“明天有时间吗？”
“有。”
“那么让我来接你吧。我想和你当面谈点事情。”
“好的。乐意奉陪”
“就这么说定了。务必不要再有别的约会哟。”她挂断了电话。
楚戈走进凯悦酒店时步履匆匆。自从偷听到了李璐和S先生的谈话之后，他便料定李璐要么会从此冷淡他，要么会在最短的时间召见他，并把他们的亲密关系进一步加深。后一种情况可能性远比第一种要大。虽然他与李璐相识到现在，也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能够大体把握这个女人的行为逻辑和做事方式了。S先生说得对，她就像一个芒果，在柔软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强硬的心。
李璐在一间豪华客房里等待着他，在她的旁边，放着一瓶打开了的红酒。楚戈一进房间，她便迎了上来，并且迅速地把“请勿打扰”的指示灯摁亮了。
一关上门，这间房间便成为了喧闹的都市中的一座寂静的孤岛。
“我喜欢在酒店里谈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只要你不允许，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李璐说，她给楚戈倒了一杯酒。楚戈没有喝，只低头嗅了嗅酒的芬芳。
撒旦之血 第六章（4）
“文钦，我不想再绕弯子了。”李璐说，“那样也不合你的胃口。我已经请人到磐石调查过你了。”
楚戈不动声色，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