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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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天主?”“市民”说。
“喏,他舅舅是个犹太人”他说,“你们的天主是个犹太人。耶稣是个犹太人,跟我一样。”
嗬,“市民”一个箭步蹿回到店堂里去。
“耶稣在上,”他说,“我要让那个该死的犹太佬开瓢儿,他竟然敢滥用那个神圣的名字。哦,我非把他钉上十字架不可。把那个饼干罐儿递给我。”
“住手!住手!”乔说。
从首都都柏林及其郊区拥来好几千名满怀赞赏之情的朋友知己们,为曾任皇家印刷厂亚历山大·汤姆公司职员的纳吉亚撒葛斯·乌拉姆·利波蒂·维拉格送行。他要前往远方的地区撒兹哈明兹布洛尤古里亚斯…都古拉斯《潺潺流水的牧场》。在大声喝采声中举行的仪式以洋溢着无比温暖的友爱之情为特征。一幅出自爱尔兰艺术家之手的爱尔兰古代犊皮纸彩饰真迹卷轴,被赠送给这位杰出的现象学家,聊表社会上很大一部分市民之心意。附带还送了一只银匣,是按古代凯尔特风格制成的雅致大方的装饰品,足以反映厂家雅各布与雅各布先生们的盛誉。启程的旅客受到热烈的欢送。经过选拔的爱尔兰风笛奏起家喻户晓的曲调回到爱琳来》,紧接着就是《拉科齐进行曲》。在场的众人显然大受感动。柏油桶和篝火沿着四海的海岸,在霍斯山、三岩山、糖锥山布莱岬角、莫恩山、加尔蒂山脉、牛山、多尼戈尔、斯佩林山岭、纳格尔和博格拉、康尼马拉山、麦吉利卡迪的雾霭、奥蒂山、贝尔纳山和布卢姆山燃起。远处,聚集在康布利亚和卡利多尼亚群山上的众多支持者,对那响彻云霄的喝彩声报以欢呼。最后,在场的众多女性的代表向巨象般的游览船献花表示敬意,接着它便缓缓驶去。它由彩船队护卫着顺流而下时,港务总局、海关、鸽房水电站以及普尔贝格灯塔都向它点旗致敬。
再见吧,我亲爱的朋友!再见吧!离去了,但是不曾被遗忘。
他好歹抓住那只该死的罐头飞奔出去,小阿尔夫吊在他的胳膊上。哼!连魔鬼也不会去阻拦。他就像是被刺穿了的猪那样嘶叫着,精采得可以同皇家剧场上演的任何一出该死的戏媲美。
“他在哪儿?我非宰了他不可!”
内德和杰·杰都笑瘫啦。
“一场血腥的战斗,”我说,“我能赶上最后一段福音。”
运气还不错,车把式将驽马的头掉转过去,一溜烟儿疾驰而去。
“别这样,‘市民’,”乔说,“住手!”
***,他把手朝后一抡。竭尽全力抛出去。天主保佑,阳光晃了他的两眼,否则对方会一命呜呼的。哼,凭着那势头,他差点儿把它甩到朗福德郡去。该死的驽马吓惊了,那条老杂种狗宛如该死的地狱一般追在马车后边。乌合之众大叫大笑,那老马口铁罐头沿街咯嗒咯嗒滚去。
这场灾祸立即造成可怕的后果。根据邓辛克气象台记录,一共震动了十一次。照梅尔卡利的仪器记算,统统达到了震级的第五级。五三四年——也就是绢骑士托马斯起义那一年的地震以来,我岛现存的记录中还没有过如此剧烈的地壳运动。震中好像在首都的客栈码头区至圣麦昌教区一带,面积达四十一英亩二路德一平方杆(或波尔赤)。司法宫左近的巍峨建筑一古脑儿坍塌了;就连灾变之际正在进行法律方面的重要辩论的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厦,也全部彻底地化为一片废墟,在场的人恐怕一个不漏地都被活埋了。据目击者报告说,震波伴随着狂暴的旋风性大气变动。搜查队在本岛的偏僻地区发现了一顶帽子,已查明系属于那位备受尊重的法庭书记乔治·弗特里尔先生;还有一把绸面雨伞——金柄上镌刻着都柏林市记录法官博学可敬的季审法院院长弗雷德里克·福基纳爵士姓名的首字、盾形纹章以及住宅号码。也就是说,前者位于巨人堤道第三玄武岩埂上;后者埋在古老的金塞尔海岬附近霍尔奥彭湾的沙滩深达一英尺三英寸的地方。其他目击者还作证说,他们瞥见一颗发白热光的庞然大物,以骇人的速度沿着抛射体的轨道朝西南偏西方向腾空而去。每个钟头都有吊唁及慰问的函电从各大洲各个地方纷至沓来。罗马教皇慨然恩准颁布教令:为了安慰那些从我们当中如此出乎意料地被召唤而去的虔诚的故人之灵,凡是隶属于教廷精神权威的主教管辖区,每座大教堂都应在同一时刻,由教区主教亲自专门举行一场追思已亡日弥撒。一切救助工作,被毁物及遗体等等的搬运,均托付给大布伦斯威克街一五九号的迈克尔·米德父子公司以及北沃尔街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和八十号的T与C。马丁公司办理,并由康沃尔公爵麾下轻步兵团的军官和士兵们在海军少将阁下赫尔克里斯·汉尼拔·哈比亚斯·科尔普斯·安德森爵士殿下的指挥下予以协助。殿下的头衔包括:嘉德勋位爵士、圣帕特里克修会勋位爵士、圣殿骑士团骑士、枢密院顾问官、巴斯高级骑士、下院议员、治安推事、医学士、杰出服务勋位获得者、鸡奸者、猎狐犬管理官、爱尔兰皇家学会院士、法学士、音乐博士、济贫会委员、都柏林三一学院院士、爱尔兰皇家大学院士、爱尔兰皇家内科医师学会会员和爱尔兰皇家外科医师学会会员。
自从呱呱落地以来,你绝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呸,要是这骰子击中了他的脑袋,连他也会想起金质奖杯的事,准会的;可是***“市民”就会以暴行殴打、乔则以教唆帮凶的罪名被逮捕。车把式拼死拼活地赶着车,就像天主创造了摩西那样地有把握,遂救了那家伙一命。什么?啊,天哪,可不是嘛。他从后面向那家伙发出连珠炮般的咒骂。
“我杀死他了吗,”他说,“还是怎么的?”
接着又对他那只该死的狗嚷道:
“追呀,加利!追呀,小子!”
我们最后看到的是:该死的马车拐过弯去,坐在车上的那张怯生生的老脸在打着手势。那只该死的杂种狗穷迫不舍,耳朵贴在后面,恨不得把他撕成八瓣儿!以一百博五!天哪,我敢担保,它可把那家伙得到的好处都给搞掉了。
此刻,看哪,他们所有的人都为极其明亮的光辉所笼罩。他们望到他站在里面的那辆战车升上天去。于是他们瞅见他在战车里,身披灿烂的光辉,穿着宛若太阳般的衣服,洁白如月亮,是那样地骇人,他们出于敬畏,简直不敢仰望。这时,天空中发出“以利亚!以利亚!”的呼唤声,他铿锵有力地回答道:“阿爸!阿多尼。”于是他们望到了他——确实是他,儿子布卢姆·以利亚,在众天使簇拥下,于小格林街多诺霍亭上空,以四十五度的斜角,像用铁锹甩起来的土块一般升到灿烂的光辉中去。
第十三章
夏日的黄昏开始把世界笼罩在神秘的拥抱中。在遥远的西边,太阳沉落了。这一天转瞬即逝,将最后一抹余晖含情脉脉地投射在海洋和岸滩上,投射在一如往日那样厮守着湾水做然屹立的亲爱的老霍斯岬角以及沙丘海岸那杂草蔓生的岸石上;最后的但并非微不足道的,也投射在肃穆的教堂上。从这里,时而划破寂静,倾泻出向圣母玛利亚祷告的声音。她——“海洋之星”,发出清纯的光辉,永远像灯塔般照耀着人们那被暴风颠簸的心灵。
三个少女结伴坐在岩石上,饱览着傍晚的风景,享受着那清新而还不太凉的微风。她们曾多次到自己所喜爱的这个地方来,在闪亮的波浪旁亲切畅快地谈论女人的家常。西茜·卡弗里和伊迪·博德曼将娃娃放在婴儿车里,还带着两个鬈发的小男孩汤米和杰基·卡弗里。他们身穿水手服,头戴水手帽,衣帽上均印染着“H。M。S。美岛号”字样。汤米和杰基·卡弗里是双胞胎,不满四岁,有时吵闹得厉害,被宠坏了。尽管那样,两张活泼快乐的小脸蛋儿和惹人喜爱的动作使他们依然是人人疼爱的小宝宝。他们手执铲子和桶,弄得浑身是沙子,像一般孩童那样筑城堡,或者玩他们的大彩球,快快乐乐地打发着光阴。伊迪·博德曼一前一后地摇着婴儿车里的胖嘟嘟的娃娃。那位小绅士高兴得咯咯直笑。他才十一个月零九天。尽管刚趔趔趄趄地学步,却已开始咿呀学语了。西茜·卡弗里朝他弯下身去,逗弄他那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和腮帮上那个可爱的小酒窝儿。
“喏,小娃娃,”西茜·卡弗里说,“大——大声说吧:'我要喝口水。'”
娃娃跟着她学舌:“荷、荷、咳、随。”
西茜·卡弗里紧紧地搂抱住小不点儿,因为她非常喜欢孩子,对小病人极有耐性。除非是由西茜·卡弗里捏着汤米·卡弗里的鼻子并且答应给他一截面包尖儿,或涂满金色糖浆的黑面包,他是绝不肯服蓖麻油的。这个姑娘的说服力够多么大啊!当然,娃娃博德曼也确实很乖,他围着崭新的涎布,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小家伙。西茜·卡弗里完全不是像弗洛拉·麦克弗利姆西那种被宠坏了的美人儿。她是位世上罕见的心地纯正的少女:一双吉卜赛人式的眼睛总是笑吟吟的,熟樱桃般的红唇,随口说着逗人的话,真是再可爱不过了。伊迪·博德曼听了小弟弟的妙语,不禁也笑起来。
但就在这当儿,汤米和杰基哥儿俩之间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男孩儿毕竟是男孩儿,我们这对双胞胎也越不出这颠仆不破的道理。争端缘于杰基公子所筑的一座沙堡,汤米公子非要从建筑上对它加以改进,装上一扇圆形炮塔般的正门。然而倘若汤米公子刚愎自用,杰基公子也同样固执己见。俗话说得好:再渺小的爱尔兰人在自己家中也是一座城堡之主。于是,杰基公子便扑向他那誓不两立的劲敌。到头来,不但把他所攻击的对手打得一败涂地,(说起来令人伤心!)连他所垂涎的那座城堡,也变成一片废墟。不用说,败下阵来的汤米公子的哭声惊动了女伴们。
“汤米,到这儿来,”他姐姐用刻不容缓的语气嚷道,“马上来!还有你,杰基,把可怜的汤米推到脏沙子里,你害不害羞!等着瞧吧,我得给你点儿厉害尝尝。”
汤米公子噙着满眶热泪,视线模糊起来。他立即应命走来,因为这对双胞胎向来是把姐姐的话当作金科玉律的。败北了的他,可真是一副惨相。小小的水手帽和裤子上沾满沙子。然而西茜·卡弗里少女老成,是舒解生活中小烦扰的能手。转眼之间,他那身漂亮衣服上就连一粒沙子也看不见了。可是那双蓝眼睛里依然热泪盈眶。于是她就用一阵亲吻抹去了他心头的创伤,用拳头朝罪魁祸首杰基公子比划比划,滴溜溜地转着两眼训诫道,要是她在旁边,可轻饶不了他。
“杰基这个讨厌鬼真不讲理!”她大声说。
她用一只胳膊搂住小水手,讨好地哄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呀?叫黄油和奶油吧?”
“告诉我们,谁是你的心上人?”伊迪·博德曼说,“西茜是你的心上人吗?”
“不希[是],”泪汪汪的汤米说。
“伊迪·博德曼是你的心上人吗?”西茜问。
“不希'是],”汤米说。
“我知道,”伊迪·博德曼那双近视眼诡秘地一闪,略微带点刺儿他说,“我知道谁是汤米的心上人哆。格蒂是汤米的心上人。”
“不希'是',”汤米险些儿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