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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落蕊重芳-第59部分

小说: 落蕊重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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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垂绮知道他一直目不转瞬地望着自己,愈望她心中愈怨,怨他,凭什么他现在还能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然而,又为什么,自己也万分想转过头去看看他?这一身酒气,方才苦涩的睡颜,久蹙难展的眉宇,连这目光,都万分沉痛!
  这一切,如此深重的无奈,如此深重的怨恨,就如同将自己的心放在磨盘里,任那厚重的碾子一寸寸碾过。到最后,她这心头血竟全数化作对孙永航的恨,凭什么他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看她?凭什么、他能……她却不能……
  “你放开!”骆垂绮想抽回手,奈何孙永航握得死紧。
  “垂绮……别放下我,好么?”孙永航眼神是直的,所有的心神全放在她的身上,“恨我,怨我,看我遭报应……什么都好!就是别放下我,好么!”
  骆垂绮猛然抬头,死瞪着他,“你凭什么说这些!我已经不恨你了!不想怨你!不想看你遭报应!我早放下你了!早放下了!”然而这话,越说却越执拗,越执拗却越显哽咽。
  “你没有!你不会!”孙永航咬着牙关驳着,然他争着,却争得如此缺少底气,如此执拗而绝望。“骆垂绮,我告诉你!我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窝,“都是你,从来就只有你……我,我知道我做错过许多,我知道,以往的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现今的我,卑鄙阴郁,天地不容!可是,可是,这里,还满满的都是你!”那双眼早睁得赤红,而这番话讲来,哽气难咽,浑身都在抖着,似是用着全身全心的力气在说着。“垂绮,垂绮……”他唤着,语声一软,那目中便淌下泪来,“垂绮,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襟怀坦荡的孙永航了……我,我可以随手丢出孙家人的性命了,我会以利交友了,也会因利卖友了,我,变得面目全非了……垂绮,这个样子的孙永航,你还要不要?”他抖着唇问着,却又不敢看向妻子的眼睛,手一揽,将人狠狠抱在怀里,“你会嫌弃的吧,你一定觉得我很脏!你如此美好,我配不上了……垂绮,我配不上你了!”他伏在骆垂绮的肩头,呢喃着,带着缕缕绝望,以及未解的几分酒气。
  骆垂绮咬破了唇,然而泪亦跟着滑下,愈忍,却愈忍不住,整个人都抽噎起来。那渐渐濡湿的肩头,那紧箍着自己的力道,那低咽耳边的哽咽,为什么就一定要她知道?她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她不想知道他的痛,不想知道他的苦,他那么可恨,怎么还有脸来求取自己的原谅,怎么还有心来挽回自己!可是,他又为什么那么颓丧?又为什么,他颓丧,自己的心会疼?更为什么,当他说配不上自己时,当他抱着自己时,她亦想抱住他?
  她讨厌他!她恨他!她不要再想他!她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双手搂着他,不该像现在这样任他在自己的肩头哭!她不应该……然而,她却做着,怎么也狠不下心。
  “垂绮,爹也说,你不要我了!他说你把画烧了,就是再不要我了!爹说,我坏了,我是恶人。他说,我配不上你了……垂绮,垂绮,爹说你想离开了……把我丢掉,把我丢在那个孙府里了……垂绮,垂绮……”孙永航只是抱着,紧紧地抱着,死不放手。
  听到这话,骆垂绮先是一怔,既而心中一处最冷硬的地方却由这两人的泪水悄悄浸润,热烫的泪,最柔最软的泪,然却满添了伤心与苦涩。她伸出手,带着自己也无法彻悟的悲悯,不知是对己,还是对他,她缓缓抚上那鬓,那苦涩不展的眉宇,轻轻地抚着,为他,也为自己。这苦,他们都想越过,然而,何从越过?
  第二十二章 采芳难赠
  寿阳未招红梅魂,蕊冷香幽不系春。
  晓来霜风埋红处,应见屐履覆苔痕。
  溶月看了一整天了,终于确定下来,她们的小菁儿居然在发愁了。这会儿的他正坐在廊阶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拾着手中的小石子砸那棵大桂树,砸完了,就跳下来再捡一手石子,再砸。
  这玩意儿很闷,溶月看着都闷,也就越发认定菁儿心里存着烦恼。
  溶月把这事儿和正在堂屋里绣着兰花的骆垂绮说了,骆垂绮头也不抬,就回了句,“定是俩小家伙吵嘴了,不碍事,依菁儿的脾性,必等不了几天。”
  然而这一回,等不了的却非菁儿,才隔了一天,菁儿刚背完了一首诗,一个人在那边耍着历名削给他的木头剑,回影苑的苑门处便悄悄地立了一抹矮小的身影。荻儿有些怯意地站在门边上望着一直耍来耍去的菁儿,不敢贸然进来。
  荻儿不敢随便进来,就一直在那儿怯怯地站着。
  菁儿耍着剑忽然来了记转身,一抬眼,自然瞧见了荻儿,先是眉一扬,唇微微咧开,既而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猛然一顿,嘴撅得老高,哼了声,竟然转过身去不理他。
  溶月一旁瞧见,捂着嘴偷偷一笑,以为是两小家伙闹意气了,碍着大人的面,不好意思。她也不多管,就朝苑门处的荻儿招了招手,就管自己转回后屋去了,心道这回可得多准备些桃米饼了,两小家伙都爱吃!
  溶月满以为待她端着桃米饼回来时,准瞧见两孩子又玩在一起了,谁知竟是打起架来。
  “你娘是坏人!就是坏人!就是坏人!”菁儿推了把荻儿。
  此刻的荻儿似是满目委屈,眼睛红得都快哭出来了,抓着菁儿推在他胸前的手,“不是!我娘亲不是坏人!”
  “就是!就是你娘!害得大将军爹爹哭,害得娘亲哭!都是你娘坏!你娘是个大坏蛋!”菁儿被他抓得有点疼,又想着那日他听在耳里的话,以及爹爹娘亲抱着哭的情形,他难受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弟弟的娘亲,青鸳姐姐说过,她是个坏女人!是个大坏蛋!然而他却不知道,平日里一直玩得很开心的弟弟是不是坏人,他不喜欢看见娘亲哭,不管是谁,都不许让娘亲哭!
  “你骗人!我娘亲不是!我娘亲是好人!她不是坏人!她没有惹大娘哭!没有!”荻儿哭着喊起来,他委屈极了!娘亲是他的娘亲,怎么可以说他的娘亲?哥哥怎么可以这样说他的娘亲!他微闭上眼睛哭起来,手也跟着乱挥。
  菁儿也委屈,就是认定了他娘是个坏人,一见荻儿居然挥着手打他,他更气,不由也出手打了过去,“就是!就是!就是!你娘就是个坏人……我才没有骗人……”
  两孩子一打起来,哪还分轻重,没一会儿便扭作了一团,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了。溶月回来时正巧便是看见这副情景,当下把碗一搁,就上前去将两人扯开。
  然而他二人却还在那边气愤不平地哭着,眼泪鼻涕横流,只拿袖管子一擦,便全糊在一张脸上。
  “你骗人……”荻儿抽噎着,口中呢喃不清。
  “你娘是坏人!”菁儿也不肯甘休。
  “闭嘴!”溶月吼了一声,将人一手一个揪了起来,各瞪一眼,提着进了堂屋。“两人都不许再吵!我去端水!”将两人往椅子里一摁,转身就去打水。
  正巧骆垂绮给六房婶婶宣盈璧送了幅绣回来,一进屋就见俩孩子打得鼻青脸肿的,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着。她微微一皱眉,转头问菁儿,“怎么回事?”
  菁儿负气,扁了嘴扭着头不说话。而一边的荻儿也是拚命忍住眼泪,就是一声不吭。骆垂绮见两人都不肯说,也没再多问。待溶月打了水进来,骆垂绮便接过手,替荻儿轻轻擦拭。菁儿见自己娘亲居然给荻儿擦手,心中又添不服气,不由一甩手,不让溶月碰。
  骆垂绮沉下了脸,没有多做声,也不理他,只是耐心地将荻儿脸上、手上在地上磨破了皮的伤口小心洗净了,又给涂了点清凉的药膏。
  荻儿望着眼前的这个大娘,这双远比娘亲温柔的眼睛,这么望着他,这么小心地给他擦手,红红的、痛痛的地方,都擦得特别轻,让他一点也不觉得痛。这么擦着擦着,让他原本委屈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止住了抽噎,忽然极轻极细地问了声,“大娘,我娘亲是坏人吗?”
  骆垂绮的手一顿,望向孩子的眼神便复杂起来,复杂到深邃,复杂到幽悒,然而,最终,当她望入孩子这双害怕又企盼的眼睛里时,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那是你娘亲,对你而言,怎么是坏人!”
  “大娘……”荻儿久忍的泪再一次滑下,他哽咽着扑向骆垂绮温柔的怀里,只一迭声地唤着,“大娘,大娘,大娘……”喊到最后,那连声的“娘与大娘”已然不分。
  骆垂绮怔忡于这怀中的温暖却又陌生的孩子的唤声,久久,才只是放下一声叹,将孩子脸上的泪,一一拭去。
  一旁菁儿看见自己的娘亲居然只顾着荻儿却不管他,心中极是委屈,不由又流下泪来。
  骆垂绮在一旁看见,让溶月继续给荻儿上药,自己叫过了菁儿,“菁儿,你过来!”
  菁儿擦擦眼睛,走到跟前站好。
  “你跟娘亲说,今儿到底怎么回事。”
  菁儿憋紧了嘴巴,就是不说,许久,在娘亲的盯视下,终于嗫嚅着吐了几个字,“青鸳姐姐说过,不能说……你和溶姨会伤心……”
  骆垂绮与溶月听到这话都是一怔,继而心头微微有些发软,然而骆垂绮微软之后,仍是板起了脸。“菁儿,娘亲是不是教过你,知礼守礼的好孩子是不能打架的?”
  “是。”菁儿低着头应。
  “你是不是前儿才在外公的坟上立过誓,要才学不落人后,要行止坦荡磊落?”
  “是。”菁儿的头又低下了几分。
  “娘亲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叫做行止坦荡磊落?”
  “说过。娘亲说,行止坦荡磊落,就是要菁儿做了什么就承认什么,不能撒谎,不能瞒骗。要知错就改。”
  “你觉得你该打架?”
  “不该。”
  “你刚刚的行止算是知礼守礼、坦荡磊落吗?”
  “不算。”
  骆垂绮软了软语气,将孩子拉近点站着,“荻儿是你的弟弟,是不是?你们是亲兄弟,你还是哥哥,你居然打他,你觉得他伤不伤心?”
  菁儿瞧了荻儿一眼,低头道:“伤心。可是……”他又猛地抬头,然而只说了两个字,就又不敢再说了。
  “荻儿他做错事了吗?”
  “没有。”
  “他什么也没做错,你这个做哥哥的居然无缘无故地打人,你说你这么做对么?”
  “不对……可是,可是他娘是个……”菁儿开口想争辩什么,却叫骆垂绮沉下的脸色给吓住。
  “这是娘亲的事,与你没关系!与荻儿更没关系!大人们的事大人们自己处理,你还是应该守住你身为小辈的礼数!什么他娘!娘亲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么?”
  菁儿见娘亲真的动了怒,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畏惧,不由又开始抽噎起来。
  骆垂绮见他哭得直抽鼻子,却又拚命想忍住,心不由就软了,拉过菁儿,轻轻揽在怀里,“菁儿,娘亲告诉过你,骆家就只你一脉骨肉,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好孩子,才不负娘亲和在天上的外公外婆对你的期许。娘亲教导你知礼数,守礼数,那也是为了你,为了你能在这样一个府里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长成一个明理睿智的人。娘亲这一番苦心,你明白么?”
  “娘亲——菁儿错了!您责罚菁儿吧——”菁儿抱着骆垂绮不由号啕大哭。
  一旁一直站着的荻儿对许多话都听不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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