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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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会上,谢镗忠宣布:经中共中央军委研究决定,江青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文化工作顾问”。
谢镗忠还宣布:
“根据中共中央军委的指出,中共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的决定,将北京市京剧一团(包括北京戏剧专科学校参加国庆演出的红卫兵演出队)、中国京剧院(包括中国戏曲学校参加国庆演出的红卫兵演出队)、中央乐团、中央歌剧舞剧院的芭蕾舞剧团及其乐队,划归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制,列入部队序列。”
在这次大会之后,江青的“旗手”之誉“鹊起”。吹吹拍拍者,把“六十年代的江青”跟“三十年代的鲁迅”相提并论。遍于中国大街小巷的宣传画,画着江青高举一面红色大旗“阔步前进”,她的身后跟着手提红灯的李玉和、手持驳壳枪的郭建光、穿着皮大衣的杨子荣、挥舞大刀的琼花,穿着蓝色工作服围了白毛巾的方海珍!……
第十五章 复仇女神
王莹惨遭江青毒害
蓝苹变为江青,江青终于成了“旗手”。
当菜青虫长出漂亮的翅膀,变成粉蝶之后,其实它的身子,仍保持当年菜青虫的形态。
“旗手”蜕化于蓝苹。虽然“旗手”戴上了种种眩目的光圈,仍处处流露当年蓝苹的气质:骄横,傲慢,虚伪,阴险;志大才疏,却又从不甘居人下;反复无常;一切随我所欲;刚愎自用;历来我行我素;好吹好擂,最喜阿谀奉承……
不过,“旗手”有权有势,也有两点是当年的蓝苹所无法企及的:
第一是报复。利用手中的大权,对一切“私敌”实行报复,以至置于死地而痛快。
第二是掩饰。企图把一切不光彩的往事一笔抹掉,不择手段地封住一切知情者的口,销毁一切“防扩散材料”。
“旗手”的不光彩的过去——当年蓝苹的旧事,成为江青的一块心病。
她要遮丑。她知道:那些丑事有损于“旗手”的光彩。
上海,上海,当年蓝苹在上海,大报登,小报载,多少知情人尚在。
她首先想到的是郑君里。郑君里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对了,还有那个赵丹!
于是,发生了本书开头所描述的“夜半鬼敲门”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江青借助于叶群,借助于江腾蚊,动用军人,对郑君里、赵丹等进行了秘密大抄家……
她的报复心,是那样的重。
那个王莹,眼巴巴从她手中夺走了《赛金花》,那时候她无可奈何。
如今她是“旗手”,不整王莹不解气。
查!玉莹在一九五四年底从美自回来,被安排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里。
查!王莹自一九五八年底起,隐居在北京香山狼见沟——她的丈夫谢和赓在一九五七年被错划为“右派分子”,送往北大荒劳改,她躲进人迹罕至的狼见沟农舍,避开京城那繁华天地。
谢和赓在北大荒劳改了一年多,终于归来,夫妇俩仍住在狼见沟,与世无争,与世隔绝。
“蓝苹”在中国政治舞台上的崛起,使王莹心中的忧虑日甚一日。王莹深知“蓝苹”的为人,必定会进行报复;
果真,一九六七年二月,一批戴红袖章的不速之客,突然闯进狼见沟,自称“奉中央文革之命”!
“中央文革”亦即江青的代名词。当年蓝苹和王莹争演《赛金花》已经过去三十多年,江青仍深深记恨于王莹!
那批不速之客,是来自好几所大学的红卫兵。他们住在王莹家中。王莹和丈夫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王莹遭到了大抄家。她的创作手稿、她的日记、她在美国多年所搜集到的美国报刊资料……全部被抄走了。
王莹和丈夫不断受到红卫兵的审问。经过几个月的折磨,玉莹和她的丈夫已经精疲力尽。
一九六七年七月一日,几辆汽车驶入狼见沟。谢和赓被捕了,被押上了汽车。
谢和赓刚押走,王莹也被捕了!
王莹和丈夫双双被投入了监狱。
给谢和赓加上罪名,易如反掌,因为他本来就是“右派分子”!
王莹呢?“旗手”给她加上了“美国特务”、“叛徒”、“反革命”一连串大帽子。
“旗手”心狠手辣,终于置王莹死地:
“江青这个一心要杀人灭口的刽子手,她哪能让王莹活下去呢?就在她的密令下,几个丧尽天良的打手惨无人道地折磨着王莹,连续对她审讯、毒打。一九七○年,王莹被他们折磨得下肢瘫痪,浑身抽搐,不能说话,其状惨不忍睹。可是,毒蝎心肠的江青,却迟迟不准为王莹看病!直至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在生命垂危的情况下,监狱才把她送进医院治疗。一九七四年三月三日,王莹在狱中含冤逝世了!死去的当天,遗体就匆匆火化,没有让亲属和任何有关单位的人去做最后的探望和告别!有关方面交给的死亡书上甚至连姓名都没有,只有一个监狱囚徒的号码——六七四二!”①
①李润新,《洁白的明星——王莹》,中国青年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
仅仅因为与江青争演《赛金花》,王莹落到了为此丧生的地步。
江青闻王莹死讯微微一笑,喝下一杯红红的葡萄酒,庆贺这一“历史性的胜利”——江青为蓝苹报了仇,雪了耻!
那个华垣妮,也要查一查,整一整。
江青记得,华垣妮是开服装店的。蓝苹去做过衣服。哼,华垣妮仗着丈夫史东山是大导演,居然小看蓝苹,挑三剔四的,不给做。
虽然史东山在一九五五年已经死了,可是,华垣妮还在,此仇也要报,华垣妮应列为“审查对象”!
对啦,那个夏衍,成为“四条汉子”之一,早在“文革”的大幕拉开之前,已经把他跟陈荒煤一起,作为“夏陈路线”进行批判。“文革”中,他是重点批判对象,已经把他整得只剩半条命。不过,在江青看来,那笔“托派”的帐,还必须跟夏衍清算!
于是,突然有人找夏衍外调,要他交代:“一九三七年二月,你借反对托派为名,打击过哪些人?”
如同猜哑谜似的,夏衍不知从何说起。
在铁窗下细细回忆,幸亏夏衍的记忆力不错,总算记起,如他在《懒寻旧梦录》中所言:
“记得蓝苹这个所谓‘电影明星’,当时也是以‘左’的面貌出现,在公开的集会上表示反对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所以,我曾要于伶约她单独谈话,做一些思想工作。
“当时上海的托派活动得很厉害,在谈话中于价可能讲了一句‘要不让托派利用’之类的话吧,这个以左派自居的人竟大为不满,和于争吵了一阵。……可是,奇怪的是,在十几年以后,解放初期,有一次蓝苹请赵丹、君里、楚生和我在北京一家小饭馆吃饭,杂谈中她忽然收起笑容,咬牙切齿地说:‘抗战前夕有人说我是托派,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上,这是对我的政治打击。’这一突如其来的发作,不仅君里、赵丹,连参与过这件事的我也不知道她讲这些话的用意……”
就那么一句话,她在十几年后的解放初记得,在三十多年后的“文革”还依然记得。她要报“仇”,她要报复一切“仇人”……
她,双眼发红,成了一个“复仇的女魔”。
恩将仇报,阿桂蒙尘
有仇报仇,有冤伸冤。
无仇无冤,有的曾是她的好友,有的曾给她以帮助,有的为她所敬仰,有的甚至曾为她所爱,仅仅因为知道蓝苹的往事,也在“文革”中遭到她的挞伐。
郑君里和赵丹知道蓝苹的往事太多,自然在劫难逃。抄家之后被投入狱中,郑君里屈死于冤狱。
顾而已,“六和塔婚礼”中的一个。要整掉他!
于伶,“十?八”抄家“候补”名单中的一个。此人知内情,该整!
史枚,当然该整。好在他蹲过国民党和军阀盛世才的监狱,一九五七年又划为“右派”,整他不难。
章泯,任北京电影学院院长兼党委书记,就在眼前,就在鼻子底下,太容易招惹是非。不过,他是“走资派”、“三十年代黑线人物”,何况北京电影学院的“主义红卫兵”的“造反精神”是闻名北京的,整他也不难。哦,终于在一九七五年二月四日把他整死了,了却江青一桩心事。
最令人震惊的,是秦桂贞向我讲述的故事。①
①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六日采访于上海。
秦桂贞,不是“走资派”,不是“三十年代黑线人物”。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妇女——解放前当佣人,解放后在幼儿园当保育员。成为“旗手”之后的江青,本来早已把阿桂遗忘。
一九六八年二月,张春桥密报江青:“上海的红卫兵在找一个保姆了解你过去的情况……”
当时,张春桥只是听他手下的密探的汇报,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并不知道那个保姆是谁,住在什么地方。江青一听,心中一惊:她马上意识到那保姆是秦桂贞!
当年,蓝苹跟唐纳之间的“武斗”,蓝苹跟章混的同居,阿桂一清二楚。如果红卫兵从阿桂口中知道这些,贴大字报,刷大标语,“旗手”的脸往哪儿搁?
一个电话,江青就把肥头大耳的空军司令吴法宪召来。因为上次江青通过叶群,委托吴法宪指挥上海的“十?八”抄家,干得很不错,这一回,她就直接找吴法宪,当面交办重要任务了——尽管这次的任务,又与空军业务毫不相干。
“是这样的,你赶紧派人到上海去,给我找一个人。”当年的蓝苹,如今耳提面命,向堂堂空军司令发号施令了:“这个人的名字叫秦桂贞,人家喊她阿桂。三十年代,我在上海的时候,她照料过我的生活,知道我的一些情况。这个人长期被上海市公安局里的坏蛋控制利用,可能泄露过我的机密情况。听说,最近又有人找她调查。这个人不能放在外边……”
“我马上派人把她抓来!”吴司令到底是个明白人,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他听出了江青的意思。
“不过,我们多年没有联系,我不知道她现在住在上海什么地方。”江青说道,“你派人到上海,注意不要惊动上海市公安局。你要秘密调查,秘密押送,把她抓到北京来。在她手头上,可能有我的一些照片,一起拿来。”
“我用飞机押送她,又快又保密。”空军司令手底下有的是军用飞机,充分发挥他的“空中优势”。
江青想了一下,授予锦囊妙计:“不要明火执仗,不要当场逮捕,你借我的名义,如此如此,她一定会言听计从,乖乖地来北京……”
吴法宪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吴法宪找了一个姓张的心腹,面授机宜。此人坐了专机,来到上海。由于江青关照过,在上海市公安局里可能还隐藏着坏蛋,那人只得自己设法在茫茫上海滩寻找秦桂贞。
秦桂贞调换过好几个工作单位,况且已于一九六七年退休,单身一人,住在某处一间小屋里。她是个小人物,不像郑君里、赵丹那样好找。
姓张的在上海查了三、四天,这才查明秦桂贞究竟住在哪里。
三月二日这天傍晚,作为里弄干部的秦桂贞,正在安排几个红卫兵的住宿。忽然,一个四十来岁、留着齐腮短发的女人,前来找她:“你是秦桂贞阿姨吗?”
“是的,我叫秦桂贞。”
那女的拿出一张纸头说:“我是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这是介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