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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乱世孤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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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国,信元公子在吗?”波太郎的声音十分平静。
  于国立刻抬起身,擦了擦眼泪。“是,在。”她轻轻打开门,只见波太郎静静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一个下人,手里提着灯笼。于国这才意识到,天已黑了。
  “波太郎,听说你今日有客,我不便打扰。客人今夜要留宿于此?”信元问。
  波太郎并未回他,单是对提灯笼的下人道:“好了。你下去吧。”
  他打发走下人,挽了挽袴角,默默坐下,道:“信元公子,您是否得罪了吉法师公子?”
  “哦,他冷不防推开窗子,让我帮他捉小鸟。”
  “吉法师公子一向不拘小节,侍卫们有时也无可奈何。”
  “你到底何时成了吉法师的老师?”波太郎一本正经道,“不过出了点麻烦。”
  “你是指……惹他生气?”
  “不错。因一行人今夜要留宿,令我不让一切外人接近。他还问到您,要确认您的身份。”
  “你跟他说我乃刈谷的藤五了吗?”
  “我不敢隐瞒。”
  “那又怎样?”
  “他说要马上将您赶出去。”
  “谁说的?他的那些随从?”
  信元陡竖双眉。
  “吉法师公子。”
  “那个毛头小子?”
  “是。公子说他不喜欢您。”信元咬紧牙,一阵怒意涌上心头。可是,他似突然有了新主意,望着于国笑道:“哈哈,他的火气还真不小,既这么讨厌我,我马上便走,不能连累你们。”
  “然而,您已走不了了。”
  “这又是为何?”
  “信元公子有所不知,熊若宫的府邸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什么——”
  “这是信秀大人的嘱咐。大人一向谨慎,命大家严加防范。公子在此逗留期间,连只猫都不可以随便出入。要是有人擅闯或者擅自离开,杀无赦。信秀大人的安排一向出人意料。”波太郎冷冷说完,垂首盯着自己漂亮的指甲。
  信元脊背一阵发凉。织田似乎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才作出了这样的安排。细想也不足为怪,如此乱世,公子外出,怎能不周密安排?如今信元陷入了困境,吉法师令他出去,硬闯出去自是找死。信元开始后悔,不该轻易出城来这里,可他又不想让波太郎看到自己的狼狈相,便笑道:“哈哈,真可笑。难道让堂堂刈谷城藤五信元去向吉法师赔罪不成?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信元兀自装腔作势狂笑,波太郎依然低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
  于国有些坐不住了,她甚是清楚信元心中想什么。他的那些想法已无任何分量,现在的问题已不是如何绑架织田公子,而是如何自保。
  “信元公子。”于国唤了一声,然后盯着兄长,眼神中带着乞求,“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倘若我去赔礼,事情便可解决?”
  波太郎依然不作答。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侧首对于国道:“那边恐已准备妥当,你该去服侍公子了。”
  “信元公子,我先去了。”
  听着于国的脚步声渐去渐远,直到完全消失,波太郎才对信元道:“信元公子,您无法消除吉法师公子心头的怒火。”
  “我卑躬屈膝地前去谢罪也不成?”
  “小孩子的心便似神灵,能一眼分辨出真伪。”信元打了一个冷战。
  波太郎已看破他心中的算盘。“事情尚无那般坏,”波太郎缓缓道,声音平静得如一泓秋水,“您只要照我的话去做便可。”
  “你要我做什么?”
  “你扮作熊若宫家女婿……我带于国和您一起去见吉法师公子。若是我家女婿,或许还有周旋余地。若不然,事情就……”
  信元狠狠地瞪波太郎一眼,怒道:“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公子差矣……”
  “你想把我拉到吉法师面前,让织田氏知道我娶了于国?”
  波太郎白皙细腻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微笑:“吉法师公子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
  “休来诳我!他的两位师父可是织田的左右股肱。”
  “那您还有更好的办法?”
  波太郎冷冷道。信元无言以对,低叹一声。
  “信元公子,您不愿娶于国?偷跑出城,被外边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难道您想让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到织田氏?这对公子可不见得是光彩之事。”
  听到这一连串追问,信元的拳头在膝盖上瑟瑟颤抖。波太郎果非寻常之辈,说不定他乃是出于对妹妹的庇佑,特意请来吉法师,策谋此事。但事已至此,信元也只能照他说的去做了。
  “哈哈!”信元再次放声狂笑,道,“我一直奇怪,为何你对我和你妹妹之事置之不理。我输了。从今日开始,我便是于国的丈夫。哈哈哈哈!”他边笑边看看波太郎。波太郎已转移了视线,但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彩。这个兄长原来如此疼爱妹妹!
  雨依然在下,轻轻敲打着窗边的花蕾。
  第四章 夫人登堂
  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冈崎城天守阁,但从长屋到于大房间的走廊依然十分昏暗。
  “小姐醒了吗?”百合踩着冰冷的榻榻米,端着洗漱水来到于大房前,问道。
  “是百合吗?辛苦了。”里面传出于大的声音,依然十分开朗。百合将盆放到地上,恭恭敬敬拉开隔扇。昨晚点的麝香猛然飘散开来,房间里没有广忠来过的迹象。百合一阵心酸。
  婚礼举办得像模像样。冈崎重臣都在交口称赞此乃天作之合,夫妻二人并排而坐时,他也表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然而就连华阳院,也不会想到女儿现在还是姑娘身。
  婚礼当晚,两人确实同床共寝。进入卧室前,广忠亦甚是温柔体贴。但一进入卧室,他便登时似变了一个人,异常冷淡。百合在隔壁的房间值宿,当夜两人的对话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里。她觉察到,小姐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百合尚未接触过男子。但刈谷的那些嬷嬷们早已将男女之事详细告诉过她,就是想让她教给于大。可眼下这情形,该怎么办?
  广忠一进卧室,第一句话便是:“累了。你也累了吧。”接着便传来呼噜声。早晨,百合和小笹把于大领到化妆间梳洗打扮时,广忠便悄悄出了内庭。
  刈谷和冈崎内庭规矩迥异,也让百合颇为难堪。在刈谷城,内庭和外庭被严格区分,即便是城主到内庭,也不能带男子随从,女子更是不能前往外庭。然而在冈崎,就连侧室阿久夫人的房间,也时常出现家臣或下人的身影。广忠自己亦常带贴身之人出入内庭,有时也会支使内庭的侍女到外庭办事。最让百合尴尬的是,广忠来内庭时,往往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径直闯入。这常常让百合和小笹惊慌失措。然而,他几乎从不来于大这里,而是直接去阿久夫人的房间。
  每当此时,十八岁的百合心中便很是难受。谁也不知该如何消除十六岁城主和十四岁小姐之间的隔阂。她经常疑心,阿久夫人是否故意要和小姐作对,才不让城主到这边来?
  每日清晨,百合一看到小姐,心里便会难过。此时,她把洗漱盆放到于大面前,道:“请小姐洗漱。”说罢,她不敢再看,只低了头回到化妆间。
  于大起身洗脸,屋子里静悄悄的,水声如铃声轻响。洗毕,她来到化妆间。小笹和百合并排坐在那里等她。百合除了负责日常吃穿用度,还要为于大化妆,小笹则要为于大梳头。
  于大进门时,头发一丝不乱,衣服毫无褶皱,这愈发让二人难过。百合轻轻转到于大身后,拿起今日要穿的衣服。于大突然问道:“昨夜,城主在哪里?”
  “在外庭歇息。”百合本想这样回答,但广忠并未到外庭去。百合只得回道:“嗯,是在阿久夫人……”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于大。
  于大脸上没有丝毫不快,依然挂着纯真的微笑,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替我向阿久问好。”
  于大愈是天真无邪,百合愈觉悲哀。这时,小笹道:“城主为何不来小姐房间?”百合吃了一惊。若在平时,她定会斥责小笹不可放肆,但今日她未加阻拦。问的人与被问的人一样天真。百合很想知道,于大会作何回答。
  “这……”于大歪丁歪脑袋,反问道,“小笹你说呢?”
  “小笹感到委屈。”不知这个小女子在想什么,只听她毫不犹豫道,“小姐应该要求城主少去阿久夫人那里。”
  于大捂着嘴,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可是,我并不感到委屈。”
  “小姐若总被冷落,刈谷会被人瞧不起。”
  “小笹,你说话真有意思。可是,我若那样对城主说,城主却说讨厌我,那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小笹竖起双眉,看一眼于大,“小姐比她漂亮多了!”
  “我知道,小笹。”于大脸上依然挂着微笑,道,“以后莫要再提这些。我现在很高兴,太夫人和城里的其他人都对我甚好。这里没有刈谷那强烈的海风,每晚都睡得颇香,早晨则在黄莺的啼声中醒来。要是城主到我这里来,我反倒没这般自在了。你莫要在意这些琐事,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吧。”
  听到这里,百合哇的一声趴在于大的和服上哭了起来。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哭,但她无法停止。
  百合一哭,于大惊讶地回过头来。小笹像受惊的鸽子一样瞪大眼睛,看了看伏在地上的百合,又看着于大。这个和于大同岁的小女子只知愤怒,还不知伤心。
  “百合……”过了片刻,于大轻轻弯下腰,抚慰伏在地上的百合。她长长的头发垂到地上,加贺染的窄袖衫上的樱花洒落一地。“百合,我也是女人。好了,别哭了。”
  “是。奴婢不哭了。”百合慌忙拾起袖口擦了擦眼角,道,“可是……小姐,您别再强装笑脸了。您越这样,奴婢就越难过。”
  于大没有回答。她站起身,披上百合刚才搭到她肩上的罩衫。天色大亮了,镜子中的远山散去雾霭,更增加了周围的清冷之气。
  “请小姐见谅。都是小笹不好。”
  于大依然没有回答。她对着小笹拿过来的镜子,整理好衣襟和袴裙,挪动了两三步,这才回过头道:“黄莺又开始叫了。百合、小笹,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二人竖起耳朵,齐声道,“是在持佛堂墙外。”
  “是啊。当是在那边……你们知黄莺为何会飞到那个院子吗?”
  “因为院子里的梅花开了。”
  “哦?”于大摇了摇头。“梅花只是静静地绽放,并未召唤黄莺。于大也……你说呢,百合。”
  “小姐。”百合紧紧拽着于大的衣袖。于大在天真娴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坚强的心。此刻,百合从她的话中明白了这些。小笹好似也明白了些什么,忙双手伏地,道:“奴婢多嘴了。请小姐见谅。”
  “好了,你们也是为我着想。我现在很好,你们不必为我担忧。”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言罢,转身向茶室走去。突然,她怔住了,不由自主地拉了一下裙角。广忠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三人刚才的对话似悉数被他听了去。
  于大和广忠四目相对,立即端庄地施了一礼,微笑相迎。可是,广忠却毫不留情道:“自作聪明!”说罢转身离去。阿久的一个侍女拿着他的佩刀,一直送到内庭门口。于大带着满脸天真的笑容,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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