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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大势中原-第10部分

小说: 大势中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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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发扬自己的特长,撇开敌人的特长。”
  “势”要造好,就须“察其天地,伺其空隙,寻其弱点”。一是注意敌军人员的构成、生活习惯、脾气秉性和士气状况,注意敌军主帅的派系、出身、作战特点、指挥水平;二是注意敌人的活动规律;三是重视敌军的侧翼、接合部、突出部、后方,特别是要在其移动中、撤退中、不备中、备而不充分中寻找或创造其弱点。
  放大镜移动着,刘伯承呐呐自语:“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个王敬久,为何布这种阵法呢?”
  地图上,敌军蓝色标记自南向北摆成一字纵队,使刘伯承大伤脑筋。他反反复复地寻找着敌人的战略弱点,汗水顺着斑白的鬓角悄然流下。
  突然,电击般的巨痛从眼窝向太阳穴、大脑纵深放射扩展。他用双手按住太阳穴部位,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申荣贵听到动静,进屋一看,吓得飞似的跑出去,叫来了医生。
  医生仔细做了检查,说:“刘司令员,再不能让眼睛这么疲劳了,不然就有失明的危险!”
  医生翻了半天药箱,没找出一样对症的药,连一般的消炎药也没有,只好打了一针止疼药水,说:“我给你买点白糖吧。冲点糖水去去火,会好些。”
  “白糖?多少钱一两?”
  “五元(鲁南币)。”
  “这么贵?要不得!白糖水不是我们喝的,不能买!”
  在这类问题上,刘伯承说“不能买”、“不能做”,谁也就不敢办。
  医生走的时候,嘱咐申荣贵晾些白开水,让司令员多喝,越多越好。
  申荣贵弄了一大桶白开水,隔一会儿用白瓷缸在大桶里舀一缸送进屋去,不看着司令员喝完,他就站着不走。
  结果弄得刘伯承一趟一趟地跑厕所。终于跑得司令员烦了:“荣贵,识你的字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申荣贵把大木桶提到屋里,摆在刘伯承跟前,临出门,特地指指水桶,以示那桶水的重要意义。
  刘伯承笑了:“我晓得,你去吧。”
  刘伯承的一只眼是在护国讨袁战争中失去的。那年他24岁,已是勇冠三军的川蜀名将。
  在丰都讨袁战斗中,身为讨袁军队长的刘伯承指挥部队反击。他突然发现身边一个士兵过于暴露,受到敌人火力的威胁,便马上扑过去:“危险,快趴下!”
  话音未落,一颗飞弹射穿了他的颅顶,从右眼眶飞出,眼珠当即破裂,流出眼窝,血涌如注。士兵们都已冲上去了,刘伯承昏迷过去。
  那是在一家水烟店的门口。店里的学徒见他血流不止,就把他背进店里,抓起一把烟丝堵住伤口,胡乱包扎了一下,然后把他藏到仓库里,锁上店门,随逃难的市民向城外跑去。
  城内一团混战,水烟店中弹起火,仓库里满是烟雾。刘伯承被呛醒了。他缓缓睁开左眼,用力朝门边爬去,可是门反锁着,便蹭到窗前,顺手操起一把竹椅朝窗棂砸去。小窗砸开了,他从竹床上抱起一床棉被,将头蒙住,猛地从窗口滚了出来。这一连串激烈的动作又使右眼大量出血,左眼也像撒满了玻璃碴儿痛不堪忍。他又昏迷过去。
  朦胧之中,忽然街上有人叫:“丘二,快把这人抬到别处!”
  刘伯承的双眼无法睁开,便拉住那被唤作“丘二”的,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三块银元,塞在他手里。
  丘二推开他的手:“你要咋个嘛?”
  “把我送到城外江岸上好不好?我只有这三块银元。”
  丘二背起刘伯承就走,奔到丰都郊外说:“没来头,打北洋军是好人,哪个不晓得嘛!我啷个能要你的银元!”
  又走出五里多地,忽然有了枪声。丘二赶紧把刘伯承放在地上,蹲了下来。
  一会儿,来了一群人,说:“这不是护国军的刘队长吗?你要把他送到哪里?”又说:“你转去吧。你这样背起,闯到北洋军,不
  这伙人用一个很大的施子包裹住刘伯承,竹竿一抬,跑了起来。几个小时后,他们把刘伯承往地上一放,走了。刘伯承听听四周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正不知凶吉,有人把包裹解开,喊道:“刘队长!谁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刘伯承一听,是他的士兵。原来这里是部队的集合点。送他的人是谁,他始终不知道。
  刘伯承隐藏在一个农民家养伤。由于农村缺医少药,伤势日益恶化。他在群众和部队的护送下秘密潜人重庆,住在一家外国人办的医院里,由一位德国的阿大夫负责诊治。
  阿大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德国军医,刘伯承的伤势令他摇头叹气。经过深思熟虑,他慎重地作出了全身麻醉的手术方案。刘伯承担心麻醉对大脑神经功能有损,坚决拒绝麻醉。阿大夫执刀几十年,从未有伤员提过此种要求。他望着这位24岁的中国青年,从心底受到感动。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阿大夫一点一点地清除眼眶内的碎弹片、腐肉……虽然手术对他是轻车熟路,但不施麻醉的手术这是头一遭。生割活刮,无疑是对肉体极大的残忍。
  手术台上的刘伯承一双手死死地攥着手术台沿,咬紧牙关,汗水自额头、鼻梁以及全身的每个毛孔涌出,透过身上的衣服,把铺在手术台上的毯子全浸湿了。
  手术终于结束了。阿大夫顾不得摘下橡皮手套,关切地问:“年轻人,疼得厉害吧?”
  刘伯承惨白的脸上掠过笑意,虚弱地说:“割了74刀。”
  阿大夫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你每割一刀,我就暗记一数……”
  阿大夫有生以来没见过如此坚毅的人。他事后对人说:“我给一位中国军人做过手术,他叫刘伯承。我坚信不是军人,是军神。”
  刘伯承回忆这段经历时说过,一想到背他出城的丘二,送他到集合地点而不留姓名的群众,以及尔后千方百计、辗转掩护他回重庆治眼的士兵,就好像拥有了一支比他攻打丰都城的第4支队更加勇敢的队伍。
  此后,刘伯承在南昌起义、留学苏联、土地革命战争、万里长征、抗日战争直至解放战争期间,就仅仅依靠那唯存的左眼阅读兵书、书写电文、下达战表、审核战报、翻译军事论著……。他办事慎密,不容半点疏怠,乃至一纸宣传传单都要经他那一只眼睛审阅,而且他还要细心修改字句,用震颤的手写很大的字。当然,用眼最多的还是看地图。苦难的中国战事绵繁,此消彼起,战火不断。他那唯一的左眼每天要在多灾多难的中国版图上巡视上百、上千遍,惜助一柄日本放大镜一寸一寸地在那细密的军用地图上求索……
  有人走进指挥室,舀了白开水送过来。
  刘伯承不理。
  “喝嘛。眼睛不好,天气又热。”
  刘伯承扭过头。是邓小平。他笑了,接过水一饮而尽,又舀了一缸子递过去。
  “热得很,你也喝。我正准备让人找你回来。”
  邓小平搬了把椅子放在地图前:“你说。”
  “蒋介石亲自督战,顾祝同又调来王敬久一线指挥。你看,敌人分东西两路北进,意图是:以西路坚守郓城、荷泽、定陶,吸我屯兵城下,再以东集团军柑击我之侧背;东西夹击,钳形攻势,以迫我沿黄河南岸背水作战。”
  “我们不是韩信!”邓小平的目光盯着地图上的蓝色箭头,“嚓”地点上一支烟。
  刘伯承:“很明显,这是一个破足钳,东强西弱。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按原计划先吃掉西路军,破其全局,吸其东路军北上,在其北上的过程中再实施分割包围,各个歼灭!”
  邓小平:“静观了几天,敌人基本上按照我们的预想行动了。可以让1纵仍攻郓城,2纵、6纵迅速从东西两路敌人的中间插下去,前进百里,直取曹县、定陶。”
  刘伯承:“对。同时令3纵进到定陶以东的冉固集、汉上集地区待机,在1、2、6纵把西路之敌吃掉后,大踏步前进,四个纵队合力割歼东路敌军。”
  刘邓又在“造势”,准备调动王敬久了。
  邓小平从坐椅上站起,把空水缸子往桌上一掷:“战役第一步是先打弱敌,破其全局部署!”
  刘伯承凝神片刻,道:“这个战法叫作攻其一点(郓城),吸其来援;啃其一边(定陶),各个击破。”
  孙武曰——
  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
  所必救也。
  孙膑曰——
  攻其所必救,使离其囿,以揆其虑,设伏施援,击
  其移庶。
  刘伯承把孙武和孙膑这一战法从一个方面发展成为两个方面。他说:“攻敌所必救,消灭其救者;攻敌所必退,消灭其退者。”
  现在,刘伯承又在此基础上有了新发展:攻敌一点,吸其来援;啃其一边,各个击破。
  “你看这东路军,”刘伯承对邓小平说,“我方才揣摩了好半天,这个王敬久布的是什么阵?不是方阵,不是圆阵,一字排开七个旅。这种阵法首尾不能相救,又尾大不掉,难道不是一字‘死蛇阵’吗?完全是摆好一副挨打的架势嘛!”
  邓小平笑了:“孙武不是说过‘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吗?”
  率然,古代传说中的一种蛇。《太平广记·率然》写道:“西方山中有蛇,头尾差大,有色五彩,人物能之,中头则尾至,中腰则头尾并至,名曰率然。”
  刘伯承:“开战以来,蒋介石一厢情愿,总想把自己的部队指挥得像‘率然’那样,首尾相应,结果从来是各自为谋,同床异梦,胜不相庆,败不相救。这回他的学生又在鲁西南给我们摆出一个‘率然’阵,我们就挟其额、揪其尾、断其腰,置之于死地而后已。”
  “对。打它的一字‘率然’阵,纵然是常山之蛇,也要斩断它!”邓小平的话音刚落,一阵飞机的轰鸣声霍然而至。
  李达匆匆跑进。
  “司令员、政委,躲躲吧!”
  刘伯承轻轻摇头,一副几乎是闲适的表情。
  敌机在村子的上空转了个圈,一枚炸弹准确无误地投向指挥部的位置。一声巨响,炸弹激起的气浪把院子的山墙推倒,硝烟迷漫了半个村庄。
  保卫科科长张之轩立即带警卫人员搜索,发现了敌特摆下的轰炸引导标志——白色T字布。
  邓小平说:“敌人的侦察手段高明得很,T字布摆到我们头顶上了。”
  刘伯承擦着眼镜:“蒋介石对付共产党有两个轮子,一个是公开的,一个是秘密的,现在两个轮子都转得好欢!”
  院子里的鸡被炸得乱扑乱飞,咯咯叫个不停。
  房东大娘怕飞机“听见”鸡叫再来,又不敢出门,于是站在屋门口骂鸡:“叫!叫!都是听见你叫飞机才来,再叫杀了你!”
  申荣贵逗她:“要不炸弹咋撂这么准?”
  大娘越发对她的鸡不满意。
  刘伯承、邓小平、李达笑。
  刘伯承又舀起一缸子水,一饮而尽。他擦擦嘴边的水珠,对李达说:“参谋长,要通各纵队,立即下达作战命令!”
  鲁西南 郓城 1947年7月7日
  郓城,这座横卧于黄河之滨、宋江河之畔的千年古堡,饱经战事沧桑,历数世事沉浮,悲悲喜喜,伴着苦难的“黄河谣”横亘于鲁西南的户首。
  杨勇在望远镜里看到那高七米、厚三米的城墙满是弹痕、炮伤,那镇守四关的“牛头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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