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世界漫游指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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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天杀的高台,还是不远不近在差不多相同的距离外,我很怀疑在我埋头苦走的时候,该台子也在悄悄咪咪以匀速远离,务必使我徒劳无功,最后死于过劳走。
趴在地上终于缓过气来,强烈的饥饿感跟随疲倦而来,立刻席卷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顾不上这个没着没落的鬼地方有什么蹊跷,一心一意趴在地上,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你知道我出身杂,没有面包,草根也可以,没有牛排,蚯蚓也可以……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挖啊挖啊挖啊挖,把坚硬的黑土挖了好大一个洞之后,果然发现了一条蚯蚓……金光闪闪的大蚯蚓……
这条蚯蚓,盘起来大概直径有一米左右,全身光灿灿的,好像贴了金箔一般,脑袋又大又圆,尤其耀眼,它盘踞在地底下,正兴致勃勃地干着什么,当我挖的洞直接到通它头顶的时候,它斜起眼睛来看了我一眼,干脆利落地说:“别讨厌,赶紧把我埋回去。”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我看到它正在做的事情,是在下种。从嘴里吐出小小的,看起来非常新鲜的绿色种子,均匀地分布在深土里,说完那句话,就不理我了,继续干活,种完周围一圈,一头扎进土里,哗啦尾巴一甩,就不见了。
我愣愣注视着它消失的方向,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感谢万能的洗发水——但我的胃对形而上的世界毫无兴趣,亦无感应,此时仍然咕咕作响,而且一阵一阵狂抽搐,在发出要歇斯底里大发作的预警。
我有十年没有真正挨过饿了,而且是在如此绝望情形下挨饿,这种感觉新鲜而具有致命的杀伤力,使我的智商像一壶烧开了的水,不断不断蒸发出去。
因此我做了一件但凡处于我这个处境下的人都会做的事。
我把那些种子挖出来,放在手心里,没有做超过一分钟的思想斗争,就把它们都吃掉了。跟吃西瓜子一样。味道还不坏,透着蔬菜的清香味,汁液是咸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核,咬开又是甜的,嚼下去嘎吧一声响,有点像爱哭的孩子在遥远地方尖叫的感觉。
我边挖边吃,连吃了十来颗,终于感觉到肚子里有了一点东西,有余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准备继续向那座永不靠近的高台进发,看再走两个小时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时候我想到其实我口袋里藏了一本专业版的非人世界漫游指南,理论上我可以通过输入地点而去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但是当我掏出书来的时候,发现卡片上出现几个很过分的字:用户已出服务区。
我禁不住嗥叫一声:“你也有服务区?”
这是一个问题式陈述句,不防却有人回答:“你用的什么版本?”
一听到版本两个字,我就知道遇到了专业人士,大喜之下一看,那条金色蚯蚓回来了,这次爬上了地,好不悠闲地爬在那里,对我看看,说:“人类噢,犯了什么事要被流放到这里来?”
流放?不不不,我是来旅行的。
它压根不信我:“这里是非人世界最高级别的重型监狱,你来这里旅行?杀了多少人才凑够资格”?
洗发水没有洗到的深层震撼,一骨碌冒了出来——还好,都不算多了。我吓了一跳,四处张望:“重型监狱?没牢房啊,也没栅栏,警察都没一个。”
它对我的孤陋寡闻不屑一顾:“笨蛋,要什么栅栏啊警察啊,监狱就是让你出不去咯,你觉得这里能出去吗?”
我不是很确认这一点,按道理说,我可以退回原路,只要跑进毛毛兄的理发店就没事了。
蚯蚓很公正地同意这一点:“噢,你看到理发店啦,你不知道他们的门是不开的吗。”
补充一句:“要是它们开了门露了像,就很快会搬走的。”
我猜说话的这功夫,毛毛兄已经去了另外空间喝功夫茶了,现在我才叫前无可进,后无可退,靠,我这是被自己给流放了啊。
以我的思维习惯,我开始考虑流放可能带来的最坏后果,很显然是没有东西吃。因此我条件反射地蹲下来,想多挖出一点刚才吃掉的种子储存,那东西挺好的,我没吃多少,肚子就感觉饱饱的——不大正常的是,好像过于饱了一点,开始撑了……
金色蚯蚓看到我的举动,大惊:“你干什么?”
一个神龙摆尾钻进土里,到处翻了两翻,脑袋冒出来,阴恻恻望着我:“你吃了我下的种?”
我不大好意思,忙退了两步免得人家恼羞成怒打我:“对不起啊,我饿得要命。”
它晃晃脑袋,表情不像是愤怒,倒像幸灾乐祸:“嘿嘿,你不会再感觉饿的,我保证。”
但凡人家跟你保证什么,背后就必然有诈,我警惕地望着蚯蚓,摸摸自己的肚子,真的,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膨胀,而且动静非常明显,眼看直奔珠胎暗结而去——我没和你有一腿啊,怎么就怀上了?
金色蚯蚓笑得满地乱转:“笨蛋,那是我种的草命婴,过几天监狱里祭天大典要用的。”
过来摸摸我的肚子,语重心长叮嘱:“你不要乱走动啊,等下发作起来挺痛的,我去帮你准备好接生用的热水剪刀……”
我一声惨叫:“什么?接生?”
看看自己,肚子真的涨到了相当离谱的一个程度,我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趾,很快会连膝盖也消失在视线之中,我正在从一个中年猥琐男,飞速向一个中年高危孕妇发展。
连忙坐倒在地,摸摸肚子不要动了胎气,我紧张地问金色蚯蚓:“你看什么时候会发作。”
它显得经验也不是很足:“要是从土里长出来,通常是二十四个小时,从人肚子里,我还没见过,不过你的营养应该好过这块地,算它十二个小时吧。”
十二个小时?你杀了我吧。
金色蚯蚓对我的软弱态度很不满意:“喂,你们人类生一个宝宝要怀十个月呀,十二个小时很对得起你了。”
我吼回去:“有没有第一个月就这么大啊?”
吼得激动了一点,在地上喘起粗气,顺便问蚯蚓:“这里是监狱?有驻院医生没?最近流行趋势是顺产还是剖腹。”
它觉得奇怪:“流行?干吗问流行?”
我解释给它听:“我这个人很随便的,人家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人家怎么生我就怎么生。”
金色蚯蚓恍然:“噢,这样啊。”
上下打量我半天,结论是:“你没法顺产,结构不健全。”
如此一说,我肚子立刻剧痛,而且就痛在将要被无妄一刀的那条线口上,哼哼唧唧半天,无法可想,金色蚯蚓似乎起了一点同情,主动问我:“你到底跑来这里干啥?”
这个问题有一个人界的孪生伙伴,那就是,你为什么活着。
老实说我要是知道,我早就不活了。就象我要是知道来这里干什么,我还用得着坐这等生孩子?我肯定一早为了减少麻烦而申请绝育啦。
绝育显然不足以满足金色蚯蚓的好奇心,我只好回答:“告诉过你啦,我来这里旅行的。”
顺手把那本非人世界漫游指南拿出来给他看:“小二给我的,你刚才还问这个是什么版本。”
它看到这本信物,才恍然一下下:“是了,小二。你是跟非人移民委员会那帮人过来的?难怪这样呆头呆脑”。
说我呆头呆脑那就算了,换个人读了几十年书,还是在中国内地读,想不呆绝不可能。但可否不要因此侮辱我的邻居?人家可都是好人。
金色蚯蚓不以为然:“呸,个个都是从这里出去的,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从这里出去的?看我怀疑加愤怒的脸色,它很快补充了一句:“当然,和你们人类比,在犯罪这个领域我们想像力稍微强一点,彻底性就差很多,所以以你们的标准看,他们的确都是好人。”
想像力?是不是真的那么强啊?我们的天生杀人狂有用链锯的,狼牙棒的,飞车甩人法的,金针度穴,AK扫射的,麻袋真空的,你们呢。
金色蚯蚓点点头:“这有什么啊,我们有把活人种成一棵树的,而且还继续活着,看着人家到处跑自己不能动,气得满地落叶子。”
从它的得意程度,很容易推断出一个事实:“就是你干的吧。”
确认我真的是一个无辜的旅客之后,金色蚯蚓就开始帮我操心怎么出去的事,拿过我的书翻翻:“版本太低了,没有办法覆盖到这里。”
我满怀希望:“要什么版本才可以,我叫小二换一本给我。”
这蚯蚓的兴趣很显然在损人不利己:“不要了,最高级的版本还在实验室,没出来呢。”
我耸耸肩:“那算了。”
结果蚯蚓很不爽:“你没有大失所望?没有闷气满胸?不想跳起来暴打我一顿以发泄你的郁闷?”
什么人都见过,没见过这么希望被人家打的。我摇头:“打你干吗,你有书吗。”
它一愣,很诚实地说:“没有。”
之后便嘀咕:“一点反应没有,难玩死了。”
一头钻进土里,不见了。
既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不如安心待产好了。呆坐在地上我好像一只鹅,头颈伸着,就此无声无息,天色始终如一,毫无变化,因此感觉上时间流逝分外之慢,我好像被冷藏在一个酸奶盒里,周遭一切都异常粘稠,缓缓蠕动。要说难熬,也不是很见得,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听过好多狗屁不通的学术报告,其场面大抵即如此,最多身边坐满了人,每个都好像听得快要死了。
睡醒三觉之后,我发现我的肚子停止了成长,稳定在现有的规模上,自己摸了摸,里面也没什么拳打脚踢之类的互动,不知道是小孩子性格不大活泼呢,还是此时正在想心事。我向来对胎教持支持态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唱个歌儿给他听——或者她——谁知道呢。
对性别没有明确的认识,对我的歌曲选择造成了一定的困难,如果是男孩子,我可以唱土耳其进行曲,旨在使其刚强,如果是女孩子,我可以唱卡门,旨在使其妩媚,现在缺乏定位,我思考再三,只好选择了信天游……
吼出第一句,效果就来了。
而且非常震撼。
天地震动,乌云四合,天光终于开始流动,化身为一道道青铜色霹雳,自四际从容劈落,在大地上溅起灿烂火花。远处的高台,在电光夺目中越发显得巍峨神秘,而更让我回肠荡气的是,周围那片沉默的黑土地,怎么一下子就抽风,漫山遍野长出了些什么?胳膊啊,腿啊……手脚上的指甲都给打理过,亮晶晶,还染颜色的……
这是多么世界末日的景象,凡人有幸,在生而见,真是天大的际遇,而且这一切都是由一句信天游引来,更令我为之暗爽。
我住进公寓之后,就知道自己唱卡拉OK的功力惊人,偶开金口,次次都可以把贝多芬唱得破门而入,掐住我脖子一阵猛摇,一边他自己口吐白沫,要不是小二每每及时赶来,苦口婆心劝他说这么完美的试验品很难找,掐死就没了,我一早轮回转世七次有多。
到今天,显然这是越发进步了,我直接惊动了七天使啊……
伸着脖子神往地看着眼前一幕幕,忽然屁股下有什么地方捅我,赶紧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