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师:刘伯温-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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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转,进入鄱阳湖,直抵鄱阳湖进入赣江的入江口处。他们在这里等了一天,才等到陈友谅的劫粮水军姗姗而来。
劫粮部队的指挥官一看到入江口有朱元璋的部队,又惊又怒。惊的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洪都;怒的是,这些兔崽子冤魂不散,走哪里都能遇到他们。
双方同时开战,一个时辰后,朱元璋的部队被击垮。但陈友谅的劫粮部队也伤亡惨重,已没有力量再去洪都城。他们只是登陆后,象征性地做了一次攻城,然后就急急忙忙地撤回了渚矶。
陈友谅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在朱元璋那里已经成了透明的,他想什么,朱元璋全都知道。这使他精神一泻千里地向崩溃的深渊飞驰而去,他开始喜怒无常,身边的侍卫和宫女,包括他的将军们,都成了他刀下的牺牲品。
他杀人,已经没有了目的性,甚至连动机都没有。突然一阵不可名状的恐惧和怒火冲上头顶,就抽刀奔最近的人冲去。
在朱元璋没有把他送进地狱前,他自己提前把自己的心炼成了地狱。
1363年阴历八月十五,刘伯温在鄱阳湖上度过了他五十三岁的生日。在那个月圆的夜晚,他坐在船上,航行在鄱阳湖中,船尾拖出粼光的航迹。月光把鄱阳湖变成了一片银蛇世界。屈指一算,他和朱元璋的合作已经有三个年头。在这三年里,他对朱元璋的了解其实并不深。因为朱元璋本身就是一层阴黑的浓雾,纵然刘伯温能明察秋毫,却也无法看穿这团浓雾。世界上有一种人,是让你无法看透的。一个人所以能被看透,关键就在于人心。
我们的心灵能感应到对方的心灵,这才能有心上的交流,在交流中,我们才能用心观心,从而认识对方。心灵中最重要的不是智慧,而是爱。只有一个人的心灵拥有爱时,才能被对方感应到,才能被对方理解。朱元璋是个没有爱的人,确切地说,他没有爱的能力。在1363年时,他的这种特征还未被人熟知,就是在刘伯温看来,朱元璋礼贤下士,爱臣如子,常常带着微笑对他的爱将们嘘寒问暖。可有时候,刘伯温对那层脸皮凝成的微笑不寒而栗,因为那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一种技术。
当刘伯温看着在湖中摇摇晃晃的月亮时,朱元璋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就出现在月亮里,随着粼粼波光,扭曲变形,使人冷汗直冒。
刘伯温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幻觉,因为朱元璋也在船上,正和他一起庆祝他的生日。刘伯温看到朱元璋向湖里望去时,月亮都不禁打了个冷战,月亮里嬉戏的鱼儿突然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走了。
朱元璋说:“先生您已五十三,而我才三十六。我还年轻,希望先生在今后的日子里多指点我。”
刘伯温说:“你如此年轻有为,现在马上又要击败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前途是不可限量的,我是凡夫俗子,只能尽力而为。”
朱元璋脸上挂出微笑来,很严肃地问:“先生可否预测一下,陈友谅何时彻底失败?”
刘伯温看着月亮,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躲进惨白的云里,但光辉不减,白银似的空气在刘伯温身上流动,他感到一阵寒意。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格言来:狡兔死,走狗烹。
他强压住那句格言对他精神的刺激,去看朱元璋那张丑陋的脸,不动声色地说:“不出半月,陈友谅必亡。”
朱元璋希望时间再确切一点,刘伯温就仰头去看天,月明星稀,但他总算找到了一颗星,那颗星震颤着,像要从天上掉下来。于是,他对朱元璋说:“金木相犯之日,就是陈友谅必死之时。那一天应该是八月二十六日。我们最近这段时间就应该悄悄地把主力移到湖口,在长江南北两岸设置木栅栏,多做火筏放在江中。”
朱元璋沉思,他想猜出刘伯温的用意。刘伯温没有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接着说:“陈友谅会在不久的将来全力突围到长江中,然后回武昌。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南湖嘴,二是湖口。我们在南湖嘴的防御工事无懈可击,陈友谅会在碰壁后,选择湖口突围,到那时,我们以逸待劳,陈友谅必败无疑。”
朱元璋鼓掌叫道:“先生和我想到一起了。”
但刘伯温又说:“如果在湖口阻击不了陈友谅,那只能是天不佑我,所以我们要在长江上游布置一部分兵力,阻止冲破湖口的陈友谅回武昌,务必要让长江成为陈友谅的葬身之地!”
1363年阴历八月十五那天晚上,陈友谅在他的军营里召开了最后一次军事会议。在会议上,他稍稍恢复了点理性和傲慢的性格,他要求在十天时间内整顿军队士气。八月二十六日,全军突围,突围点选定了南湖嘴。
所以选择南湖嘴,因为南湖嘴是长江入鄱阳湖西面的入湖口,只要突破南湖嘴,就能进入长江。进入长江,一直向西,他就能回到老巢武昌。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南湖嘴无法突破,该如何?”
陈友谅瞪着灰蒙蒙的眼睛,看了那人许久,又看了看地图,用食指戳到南湖嘴东边的湖口说:“那就选这儿!突破它后,从泾江口进入长江!”
最后,他扫了他的将军们一眼,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决不会死在长江里,更不会死在鄱阳湖!”
1363年阴历八月二十六日凌晨,陈友谅从噩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把突围计划的时间提前了。虽然多日来受到不计其数的创伤,但他的舰队在经过十天的整顿后,仍然有股傲气,大旗在晨风中飘起,杀气逼人。
晨光熹微中,陈友谅下达了全军突围的命令。巨无霸舰队重新出现在鄱阳湖上,他经过左蠡时,料定必有一场恶战。但是,让他吃惊的是,左蠡方面毫无动静,只有一群水鸟被喷薄而出的太阳的嗡嗡声吵醒,扑啦扑啦地飞到空中。
陈友谅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仿佛一夜间,朱元璋的舰队被地球吞没了一样。但他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沿着鄱阳湖西岸一直向北,很快就进入了朱元璋南湖嘴的防御区。
南湖嘴在鄱阳湖之战开始之前,已被朱元璋布置得如同天堑,陈友谅的先锋攻击舰队使出吃奶的力气轮番攻击,朱元璋的舰队只是顽强防御,没有一点主动出击的架势。
将近中午时,太阳的马达飞速运转起来,似乎向地球靠近了几千万公里,把人晒得昏昏欲睡,把鄱阳湖上的飞鸟晒得羽毛起火,从空中栽到湖里。陈友谅坐在指挥舰的船舱里,没有一丝风吹进来,他浑身冒汗。他的战舰就有这种特点,铁板太多,吸收阳光,所以,他就如同坐在烤炉里一样。他把头探出来,去看战场。有人告诉他,没有任何进展。
他擦了擦汗,下了第二道命令:“向东,去湖口!”
巨无霸舰队转舵,慢悠悠地向湖口驶去。陈友谅找不到朱元璋的主力,早上时还心惊肉跳,中午时,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他安慰自己说:“也许朱元璋在长江里等着我呢。”当到达湖口后,他这种自我安慰马上就没有了,心惊肉跳的情绪又回到了心上。
他最终还是在鄱阳湖中发现了朱元璋的主力舰队,就在湖口严阵以待。现在,他已没有后路,南湖嘴的战舰正在尾随他。他如果南下重新进入鄱阳湖,那就真的要饿死在湖里了。其实,他也没有想过要后退,在心惊肉跳了一会儿后,他恢复了平静。他对他的将军们说:“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诸位要努力向前,回武昌后,朕会大力犒赏这场战争中的英雄们的!”
朱元璋向陈友谅的主力舰队望去,激动万分,真想拥抱身边的刘伯温。刘伯温却出奇的冷静,他告诉朱元璋,不可轻敌,陈友谅仍有热血和实力。
朱元璋点头,扯着嗓子下令:“全线攻击!”
陈友谅也用他那低沉的声音下达了全线突围的命令。这并不是一场硬碰硬的战役,朱元璋早有准备,他的火筏最先冲进了陈友谅舰队中,这些东西就是会动的小火焰山,只要和陈友谅的战舰一碰上,马上起火。朱元璋再次使用他那所向无敌的火器,陈友谅的战舰几乎已无还手之力,湖口之战不同于鄱阳湖的几次大战,在鄱阳湖中,陈友谅的巨无霸战舰还可以展开阵形,可在狭窄的湖口,陈友谅的巨无霸互相碰撞着“自相残杀”起来。
对于朱元璋而言,这是一次围剿战,但对于陈友谅而言,这是一次最窝囊的防御战。黄昏来临,他好不容易带着不到一半的战舰突破了湖口,直奔泾江口。近一个月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会心的笑容。因为只要突破泾江口,进入长江,凭借巨无霸的速度,他一定能摆脱朱元璋的“小渔船”,安然回到武昌。
危急时刻,只有少数人能爆发出超人的智慧来审视复杂的问题。陈友谅不知道,他能突破湖口,正是朱元璋的诡计。泾江口早已有重兵布防,现在又在后面追击,几乎是把陈友谅堵在了一个巷子里,进退不能。
陈友谅拼命地想要突破泾江口,他把所有的战舰都投到了战斗中去,朱元璋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他的屁股。
当朱元璋的湖口舰队向陈友谅的屁股发起攻击时,陈友谅才反应过来,这次想要逃脱,真是比登天还难。但他仍然有热血,仍然有实力。他把攻击泾江口的几艘战舰调过来,死命抵抗朱元璋的攻击。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探出头去,向北遥望。他几乎能看到长江那奔腾着一路向东的浪花,他还能看到武昌城中大汉帝国的国旗,他更能看到,城中的百姓正夹道欢呼,迎接他的归来。
当然,他也听到了朱元璋的战舰炮火声越来越清晰,他更能感觉到,战舰在炮火的震荡下不停地摇晃,像是个醉酒人的五脏六腑。
包围圈越来越小,陈友谅舰队被压缩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奋勇还击着。朱元璋感觉到,离陈友谅越近,他的攻击压力就越大。陈友谅果然是个巨兽,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抵抗力。
死神站在陈友谅的船头,嗅着他的气味。在几十年的寻找中,它终于找到了陈友谅,并且决定给他致命一击。陈友谅坐在船舱中,突然像中了魔一样,呆住了。一道闪光射进船舱,陈友谅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失魂一样地打开舱门,向外面望了一下。
这一望,是万劫不复的一望。他没有作任何闪躲,因为一支由死神钦点的羽箭正呼啸着刺向他的左眼。他命中注定会死在鄱阳湖上,会死在他从未高看的朱元璋之手。
羽箭从他的左眼射入,在他脑中不作停留,又向前冲了几厘米,贯后脑而出,陈友谅未发出一声叫喊就仰天摔在船上。他的身体很快变得僵硬如大理石,死神从他尸体旁掠过,尖叫着冲上天空,连射得最远的羽箭都追不上了。
这是鄱阳湖之战的尾声,但并没有随着陈友谅的离开人世而加快结束的速度。事实上,在箭如雨下时,谁都不知道陈友谅已死,就是在陈友谅指挥舰上的那位英雄人物张定边也不知道皇帝驾崩,他还在奋力地指挥作战。
朱元璋站在他的指挥舰上,四周布满了防御铁板,他抻着脖子望,好一会儿,他对刘伯温说:“想要全歼陈友谅,还真是件难事。你看他的部队士气,居然高涨起来,这就是负隅顽抗吧。”
夕阳如血,湖水成血。刘伯温看到一条大而肥的鱼,慢慢地游到湖面上来,一转身,又游回湖底,带走了一片血色。他又去看那夕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