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 作者:酒徒-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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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打枪去!二当家,老三,老四,张副官,你们也每人扛上一支。大伙都给我瞄准了打,谁敢浪费子弹,老子就踹他屁股!”转过头,魏占奎就又成了铁血会独一无二的老大,高举着汉阳造,大声招呼。
“走了,走了!”众庄丁轰然响应,簇拥起二当家肖国涛、三当家鲁方、四当家杨大顺,以及刚刚上任没多久的副官张松龄,兴高采烈地直奔后山。
张松龄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份,也有点儿喜出望外。抱着肖二当家递过来的汉阳造,一边在众人的簇拥下朝后山走,一边宝贝般仔细观赏枪支的形状。
只见这支枪长约四尺左右,被擦得纤尘不染。前半身为精钢制的枪管,在阳光下呈黑蓝色,寒气迫人。后半身则为上好的硬木所造,涂着橘黄色漆,与延伸到前端的护木一起,托住了枪管。在木制的枪身下,有一个半椭圆型铁圈,里边护着扳机。而在枪机铁圈之前,则是一个斜三角型铁盒子,做工相对粗糙,估计应该为弹仓。
除了必不可少的这些部件之外,在护木下方,还折叠放着一根刺刀。已经非常旧了,刀刃处透着锈蚀的痕迹。在枪托后侧中央,还有一个圆形的铁盖子,不知道能否打开,也不知道打开后能从枪托里面掏出什么东西。
人在高兴的时候,两脚就特别有力气。转眼间,后山已经到了。赵二子、杨小五等人在五十步左右距离上竖起了一块木板做靶子,用木炭条临时于木板中央画了数个同心圆,然后飞快地跑回来,恭恭敬敬地请大当家开第一枪。
“打枪之前,要调整标尺,就是枪身上这个铁片片。上面的洋码子,说的是敌人远近!”魏占奎一条腿呈开弓状,另外一条腿半跪在地上,煞有介事,“调整好了远近之后,就要瞄准儿。要把眼睛、标尺和靶子对齐了,然后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乒!”他开了一枪,然后拉动枪栓,又开了一枪。
“好!”四下里,喝彩声不绝于耳。魏占奎笑着将枪递给跃跃欲试的赵二子,站起身,冲着大伙四下拱手,“就这样,都学会了没有?学……”
突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死死盯住五十步外光溜溜的靶子,血色从耳根处直往额头上窜。
“哎呀,我忘了告诉你了,这枪是旧枪,开枪时,后座力大,子弹容易跑偏!”尽管与魏占奎相处得并不和睦,二当家肖国涛还是主动替对方找台阶下。“怪我了,怪我了!大当家重新打一回,肯定枪枪都能正中靶心!”
“我说的么,怎么瞄得好好的,就是打不中呢!你们要大伙引以为戒!一会也都给我用点儿心,别跟我一样浪费子弹!”魏占奎反应迅速,顺着二当家铺好的台阶,迅速往下溜。
“是!大当家!”众人强忍住笑,齐声答应。
“老二,你教教他们怎么瞄准儿!”魏占奎的心思瞬息转了几百转,推开正在瞄准儿的赵二子,将开枪位置让给了二当家肖国涛。
肖国涛笑呵呵地举枪在肩,学着魏占奎刚才的姿势半跪于地,“这枪,我也是第一次摸。没什么把握!”
“兵!”说话间,第一颗子弹飞出,在靶心处捣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蒙的,蒙的!”肖国涛摇摇头,笑着谦虚。然后再度拉动枪栓,瞄准,扣扳机。“乒!”第二道火光从枪口冒出,远处的靶子却纹丝不动。有道黄烟从靶子左侧的地上冒起来,直溜溜窜出老远。
注1:老套筒子,早期汉阳造,为汉阳兵工厂仿照德国88式步枪而造。原设计中,为防止枪管炸膛,多加了一层铁管。所以俗称老套筒。
注2:汉阳造,即一九零四年后,汉阳兵工厂改进的88型。去掉了第二层枪管,以上护木取代,刺刀庭改在前护箍下方,改进了照门,通条改放在护木之中等。通称为汉阳造,历经辛亥革命、抗日战争和抗美援朝,成为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步枪。
第三章 山南山北 (五 中)
“嗨,啧啧!!” 肖二当家放下汉阳造,懊恼地连拍自己的大腿,“我明明是瞄着靶心打的,谁知道这手一哆嗦,就歪到沟里头去了!”
“我就说么?这枪得好好熟悉熟悉才能用!”见肖国涛的第二枪也脱了靶,大当家魏占奎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将手向下压了压,郑重其事地总结经验。“都别围在这里!有五条枪呢。大伙自己分分组,轮流开枪,都好好摸索摸索这枪究竟该怎么用!”
“好勒!”众庄丁们齐声答应着,乱哄哄自行组队练习打靶。顷刻间,清脆的枪声便在山林间如爆竹一般响了起来,将整个山村的气氛衬托得如同过年般热闹。
当晚,大当家魏占奎在临时整做指挥部的古庙里摆开全猪宴,邀请上其他两位副会长和老军师魏丁,一道替二当家肖国涛把盏庆功。眼花耳热之后,大伙对带回来的枪支怎么分,也议论出了具体章程。六个中队每个中队先分下去二十杆汉阳造,谁也不准多占。剩下三十支则留在铁血会总部,供新成立的总会直属警卫队使用。但具体到警卫队长的人选,铁血会的几个大头目们却陷入争执。按照驼背老军师魏丁的意思,既然给宋司令官的信是张松龄所写,这一个多月张副官为会里忙前忙后也立了不少功劳,那么警卫队长的差事,就理所当然由他来做。可魏、鲁、杨三位正副会长,却壮起了胆子,先后对这个提议表示了反对。
为了保护各自的利益,原来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的魏占奎、鲁方和杨大顺三人,居然难得地没有互相拆台。而是一致认为,张副官有功虽然有功,但年龄太小,威望也不能服众,做警卫队长,实在提拔得太快了些!况且他还是一个外乡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根底。一旦把警卫队这支重要的力量放在一个外来户手里,大家伙儿的安全很难得到保证不说,底下弟兄们,也不会心服。
二当家肖国涛虽然是老军师魏丁的女婿,在这个问题上,却也不愿违心地给自家岳父提供什么支持。怕大伙把话说得太僵,影响了酒桌上的和谐气氛。他站起身,先给在座的几个同僚每人倒了一盅子白酒,然后笑呵呵地说道:“小张副官的确是个人才,这一点儿咱们谁也否认不了。咱们铁血会呢,眼见着规模越来越大,也的确该有一个警卫队来保护咱们的总部。旁的咱就不说吧,光是那四万多发子弹,倒腾到外边去,可是能换两千多块大洋呢。想想有两千多块大洋明晃晃地摆在仓库里头,我就睡不着觉!呃!对吧,这常言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啊!”
他酒喝得明显有点儿多,打了个饱嗝,继续语无伦次地白话,“可这警卫队长的人选呢,有没有本事还是次要的,关键,他得让大伙都放心,是吧。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咱们这个小庙,如果拿不出点儿真东西来,想把张副官给留住,恐怕很难,真的是很难……”
翻来覆去说了半天车轱辘话,他等于什么也没说。老军师魏丁气得鼻孔冒烟,将手往桌案上一拍,怒气冲冲地打断,“废话,要不是看他是个难得的人才,老夫会废这么大力气留他么?说吧,你几个到底是什么意思?!觉得谁比张副官更适合做警卫队长,就直接提出来!”
“这个,这个……”魏占奎吓得向后躲了躲,喃喃地解释,“您老先别生气么?我们只是说张副官不适合,又没说要安插旁人?他小张副官要是咱们魏庄的人就好了,我肯定举双手赞成!”
“我们两个,也没有别的意思!”鲁方和杨大顺看了看魏丁的眼色,低着头辩解,“甭说是魏庄,他是肖家庄,杨家庄,或者附近任何一个庄子的人,大伙知根知底儿,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要不,咱们在魏家庄给他说个媳妇儿!”二当家肖国涛突发奇想,睁圆了肉泡眼向大伙提议。
此语立刻得到了其他三位正、副会长的轰然响应。“是啊,是啊,让他入赘。入赘了之后,就不算外人了。咱们从会里头拿钱,给他起三间大瓦房,再给他置办二十来亩好地……。”
“对,最好让他今晚就入洞房,明天就怀上孩子,后天就生娃!”老军师魏丁气得又一拍酒桌,将筷子、酒盅震得上下乱飞,“你们以为是在买媳妇呢,生了娃就能把人给留下来?!”
恼怒归恼怒,但是他也意识到,自己想扶植张松龄做警卫队长的事情,恐怕是操之过急了。为了让大伙心服口服,捞军师只能退而求其次,“既然你们几个也提不出更好的人选,那警卫队长,就让肖二子先兼着。张松龄给他做副队长。原来给占奎当副官的差事,就先免了。反正占奎也不需要副官!”
“可不是么,我一个大老粗,哪需要什么副官啊!”魏占奎不敢出言反对,顺着老军师的话茬说道。
鲁方和杨大顺心里依旧觉得不妥当,但二当家肖国涛是个出了名的厚道人。让他兼警卫队长,总好便宜张松龄这个外来户。虽然这会使得老魏丁在铁血会里的地位更加无人能及。
只有二当家肖国涛,无意间捡了个大便宜,却还不知道该感谢谁,摆动着双手,连声拒绝,“这可不成,这可不成,我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为了给会里头弄这批枪,我一出门就是十好几天,地里的庄稼活都耽搁了!”
“不用你亲自盯着,你们家的长工也不敢偷懒!”恨他烂泥扶不上墙,老魏丁翻了翻眼皮,大声呵斥。“如果大伙没什么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剩下的那把盒子炮,也发给小张。人家本来做大事的人,留在咱们这里已经很亏了。”
“行,枪的事情,您老说的算!”
“应该的,应该的,他立了大功,理应受此重赏!”几个正副当家笑呵呵地回应。
关于那把盒子炮的归属,他们谁都不怎么在乎。虽然这年代,腰里头挎一把盒子炮,看上去着实威风八面。可那枪是出了名的难伺候,最大特点是没准头,枪口老往上跳。往往一匣子子弹全搂完了,对面的靶子上连个弹孔都看不见。天上过路的大雁,保不准倒会被敲下好几只来!
“那就早点回去歇着!”老军师魏丁心里头不痛快,对桌子上的酒菜也失去了兴趣。拔起腿,气呼呼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皱着眉头转过身,“你们几个,回去之后也仔细寻摸寻摸,若是真的有哪家的女儿看上去跟小张般配,就帮他张罗张罗。聘礼的事情好说,只要对方肯答应,无论他要多少,我老人家都给小张出!”
“您老放心,我们回去就张罗这事儿!”
“包在我们身上了!”
几名正副会长大喜,笑呵呵地回应。
“都少喝点儿,别醉死!”老魏丁气哼哼地骂了一句,脸上终于有露出了笑容。摇摇头,晃悠悠地找张松龄斗嘴皮子去了。
毕竟答应过张松龄的事情没能够兑现,他心里觉得愧疚。所以今晚的“口水仗”未战先怯,才几个回合下来,就被杀了个丢盔卸甲。非但将给张松龄争取来的盒子炮老老实实交了出去,还白搭上了一百三十发子弹。连同先前答应张松龄用军饷兑换的那批,整整凑够了二百发!折合五十斤猪肉还要多一些!
“你可省着点儿用!听到没?盒子炮的子弹很难买到,用完了,可就再没有了!”见张松龄摆弄着驳壳枪,恨不得立刻出去打几发的模样,老军师心疼地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我每天最多不超过二十发就是!”张松龄点点头,有些不耐烦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