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全本)-第7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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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尚智嗬嗬的喘着粗气,明明对方就是徐爵和陈应凤,两人投来的眼神里都带着那种熟悉的残忍和戏谑——就像他们当年动大刑摧残犯人那样,可邢尚智偏偏找不到揭破对方真实身份的途径。
脑子里一团乱麻,邢尚智几乎要发狂了,他跳着冲过去,声嘶力竭地吼道:“不,姓秦的你一定在耍花招,徐爵、陈应凤,我知道是你们,你们戴的人皮面具,我要扒下来……”
曹少钦正要出手,秦林灵机一动,朝着这边摇了摇头,于是他便垂手肃立。
“假的,你这张脸是假的!”邢尚智叫喊着冲上前,伸手就去揪曹少钦的脸,想把“人皮面具”扯下来。
邢尚智神思已乱,没有用起内劲,手在曹少钦脸上乱抓,除了抓掉他一绺头发、刨出几道血印子之外,哪里有什么人皮面具?
唉……冷眼旁观的张春锐叹口气,晓得局面再无挽回,悄悄溜之大吉,报告主子张鲸去了。
“够了!”秦林一声断喝,冲着邢尚智厉声道:“曹兄弟脸都被你抓出血了,还要怎地?”
邢尚智浑身一震,神情颓丧之极,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个世上还没有抓破了能流血的人皮面具,何况手感很清楚,那就是张真真切切的人脸,绝没有做什么手脚。
砰然声响,秦林拍案而起:“你要打御前官司,本督大可以和你在御前讲讲道理,不过本督事先要提醒你,妖言惑众、诬陷上司已是重罪,欺君罔上更加大逆不道!”
邢尚智越发沮丧,尽管他有八九成的把握,认定这两个就是徐爵和陈应凤,问题是万历不会相信,张鲸不会相信,文武百官不会相信,徐爵、陈应凤执掌东厂纵横京师,从万历到市井百姓,不知多少双眼睛看过他们的相貌,确实和曹少钦、雨化田截然不同啊。
如果真和秦林打御前官司,非但告不倒他,反而邢尚智会被认定欺君罔上!万历铁定说:岂有此理,硬说两个生面孔是徐爵和陈应凤,欺负朕眼睛瞎了?你想玩指鹿为马?
“秦督主,你手段高明,邢某认栽!”邢尚智苦笑着拱拱手,实在无话可说,垂头丧气的离开东厂,他出门时抬头看了看那块精忠报国的金漆匾额,心中无限唏嘘……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众位东厂番役眼睁睁地看着邢尚智一伙倒台,一时间不知所措。
曹少钦踏前一步,冲着人群朗声道:“史文博、石益格、唐玮,还不来重新参见秦督主?”
被他点到名的掌班、领班,都是以前徐爵和陈应凤的心腹,刚才见曹少钦和雨化田的武功路数,就有了五分疑心,听邢尚智言之凿凿,已有了七分怀疑,这时候再听他一叫,登时心头透亮,三人同时拜倒:“属下参见秦督主,今后为督主效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霍重楼、刘三刀、陆远志、牛大力齐齐抱拳:“为督主效命!”
“为督主效命!”众东厂番役全都跪下大礼参拜,吼声带着煞气直冲云霄。
哈哈哈哈……秦林仰天大笑,神情嚣张至极,笑声在阴森的东厂中久久回荡。
厂督威武!
第954章 送外卖
白玉亮四肢关节被卸、郎效和双腿齐断,两条死狗被家仆抬了回去,请哪位医生、怎么治疗,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没有人会关心,反正第二天他俩就派家人过来递了告病的呈子。
东辑事厂大堂,秦林笑着捏起两份呈子,在公案上随手拍了拍:“总算他们识相。”
陆胖子和牛大力跟着嘿嘿坏笑,大概只要秦督主在东厂,白玉亮和郎效和的“病”就永远不会好了。
“崔广微呢?”秦林看了看霍重楼:“这家伙溜了吧?”
霍重楼把手一拱:“诚如督主所料,早晨属下去他家查访,已经收拾细软潜逃了,只剩下老妈子看门,哼,算他溜得快。”
崔广微被曹少钦道破阴私,南海剑派虽然被灭,尚有不少亲朋故旧在江湖上行走,一旦消息传开必定找他报仇,显然秦林执掌的东厂不会再给他提供庇护,于是这家伙连夜落荒而逃。
“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秦林啐了一口,他昨天回府之后,才从曹少钦口中得知崔广微的卑劣行迹,结果慢了一步,被这厮趁乱溜掉。
曹少钦和雨化田对视一眼,同时躬身抱拳:“属下愿领命追踪缉拿,替督主宰了这王八蛋!”
想督主之所想,行督主之所欲,两人本来是冯保麾下的凶鹰恶狼,现在把忠诚移到了秦林身上,而且十倍于冯保。
冯保只给了他们荣华富贵,可秦林给他们的是崭新的生命!何况两人都毫不怀疑,秦林能够给予,也能随时收回去,所有的一切。
秦林摇摇头:“你们俩替我把东厂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梳理一遍,要做到如心使臂、如臂使指,断不能有一丝凝滞!至于崔广微这等卑劣小人,要取他卿卿性命,又何须本督的部下亲自出手?刘三刀,你以我的名义,给成铁海写一封信……”
说到这里,秦林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坏笑,连曹少钦和雨化田都有五分胆寒,暗道督主果然心黑手狠,那崔广微的下场可惨得很哪!
果不其然,二十年前旧案的真相,通过山东大豪成铁海传遍江湖,顿时激起公愤,不仅南海剑派的传人和亲朋故旧,还有许多正义感爆棚的大侠、少侠、女侠、侠丐、侠僧、侠盗,满天下的追杀崔广微,这家伙失去了东厂的庇护,立刻成为过街老鼠,东躲西藏过得生不如死,后来终于被仇家抓住,死得异常凄惨,真叫个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曹少钦、雨化田奉秦林之命,大力整顿东厂。
之前秦林在东厂这边,也有霍重楼和刘三刀作为心腹,霍重楼勇猛精进,刘三刀老成持重,但他们俩在之前冯保时代都不是掌大权的人物。
东辑事厂,大明朝的最高特务机关,历代权阉必将其握于掌中,手段狠毒、凶险异常,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更可收止小儿夜啼之效,试想这里面的人物,从最小的番子到掌班领班,可曾有一个寻常意义上的心地良善之辈?就算有过,也是要么被熏染变得同样心狠手辣,要么就被排挤倾轧,连皮带骨都被吞下。
所以,霍重楼、刘三刀虽然是东厂的佼佼者,仍不够凶、不够毒,镇不住场面。
曹少钦和雨化田就不同了,曾经的徐爵徐掌刑、陈应凤陈理刑,凶狡、狞恶、狠毒、阴险,他们具备整个东厂里最“优秀”的品质,如果这里是魔窟,他俩就是统帅群魔的阿修罗,如果这里是地狱,他俩就是阎王爷!
东厂的领班掌班,好比阴司判官,役长番役,则有如牛头马面,可以在普通人面前逞凶作恶,但如果遇到阎王爷,那也只能乖乖磕头。
更何况,当年徐爵和陈应凤长期执掌东厂,现在变身曹少钦、雨化田,对番役的师承来历、武功路数、心性品质,乃至隐微阴私都一清二楚,对番役们真是要搓圆就搓圆,要搓扁就搓扁,谁也逃不出他俩的魔掌。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这两个大凶之徒,东厂的番役们岂能对秦林俯首帖耳?
不少人看出曹少钦、雨化田与徐爵、陈应凤的相似之处,再联想到前段时间被监禁的两个冯党余孽突然自尽,越发瞧出了门道,便拐弯抹角的打听。
按照秦林的指示,曹少钦、雨化田言语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来了个云山雾罩,东厂番役们便都心知肚明了,于是对秦林更加敬畏:让徐陈两位大人改头换面,以截然不同的面貌重新出山,这等手段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啊!
秦林又提拔史文博、石益格、唐玮等当年和冯党沾点边,或者和邢尚智有隔阂,近来遭到排挤的人物,尽数授以科管事之职。
很快东厂就彻底改姓秦了,无论番役、档头,还是司房、掌班、领班,见了秦林都格外诚惶诚恐,眼神里还透着股热切,巴望得到督主赏识,从此一步登天。
邢尚智绝不甘心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他想尽办法要揭穿曹少钦和雨化田的真面目,先后请张尊尧、严清、丘橓等人守在东厂门外,或者假装路上偶遇,实则辨认这两个的形貌。
要知道,当年徐爵和陈应凤威震京华,这些人都看熟了他俩的面貌。
可结果让邢尚智一次次失望,因为严清等人不得不承认,曹少钦和雨化田完全是两个陌生的面孔,非但找不到徐爵和陈应凤的影子,就连印象都没有一点。
到后头,连锦衣都督刘守有都以厂卫协作办案为名,跑到东厂来逛了一圈,被曹少钦和雨化田拐弯抹角的损了一通,这家伙干脆厚着脸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两位端详。
最终,到底还是刘守有老道,看出几分端倪,他这样告诉邢尚智:“从身形步态,尤其是那种熟悉的眼神儿,本都督敢肯定这两个就是徐爵和陈应凤!但不知道秦林那厮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变成现在的模样,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另外两个人……邢掌刑,恕本都督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整容的概念,之前也从来没有人做过改头换面的事情,只有西游记里面的孙猴子七十二变,才能变成别人的相貌,所以任凭刘守有老谋深算,邢尚智也非弱者,偏偏就是想不出秦林动了什么手脚,更找不到任何证据。
要知道,指纹鉴定、颅相复原这些本事,都只有秦林自己才能掌握,陆远志也只算粗通,别人想查,根本就无从入手!
秦林正是算准了这点,才肆无忌惮的放曹少钦和雨化田出来帮助自己掌控东厂,甚至让这事儿在东厂内部成为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以彰显神秘、震慑异己。
邢尚智到此已经一筹莫展,听了刘守有的话更加想吐血,明知道那两个人就是冯党余孽徐爵和陈应凤,揭穿他们就能让秦林大败亏输,可偏偏就是无计可施。
“也许,邢掌刑还有机会。”刘守有的笑容高深莫测,拈着胡须,在邢尚智耳边低声道:“你觉得士林清流会坐视佞幸武臣掌控东厂吗?”
邢尚智眼睛一亮……
刘守有不愧名臣之后,确实老谋深算,果然如他所言,当秦林大刀阔斧的整肃东厂,势力渐成深固不摇之时,京师的暗流也开始涌动了。
琉璃厂外佘家胡同顾宪成的家,高朋满座济济一堂,户部侍郎余懋学、詹事府右赞善赵用贤、詹事府右中允吴中行,这张居正时代就挨过廷杖、出了大名的老三大骂将,都察院监察御史江东之、羊可立、李植,身为后起之秀的新三大骂将,全都赫然在座。
得知秦林在东厂地位日趋稳固,顾宪成终于忍不住赤膊上阵了,他左手轻按腰后玉带,右手骈指虚点,语声慷慨激昂:“秦贼乃江陵奸相女婿,与江陵党诸权奸实乃一丘之貉,以佞幸武臣而掌东厂,实为国朝异日之危也!吾辈读圣贤书,以直臣自居,岂能坐视奸佞得势?吏部严天官、户部王大司徒已经示下,愿助吾辈一臂之力!”
严清、王用汲位分大了,身为部堂尚书不好来和这些清流言官混在一起,顾宪成从中奔走效力。
江东之立刻拍案而起:“众正盈朝,岂容奸佞逞凶!江某这就上书,弹劾秦贼十条大罪。”
至于到底有哪十条罪,江东之其实还没想好,先说出来显得底气足嘛,回去了再慢慢抠脑袋,什么“威福自专”、“目无君上”,一条条给他扣上去就是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朝廷允许御史风闻言事,捕风捉影嘛!
“愿附江兄骥尾!”李植、羊可立也愤然作色。
余懋学、赵用贤、吴中行也表示只要御史们把声势造起来,他们即刻跟进。
“诸位先生高义,顾某佩服之至。”顾宪成离席,郑重其事的深深一揖。
清流名士们自己把自